扉頁:
“我叫凃夫,當你翻開這本日記簿的時候,恐怕我已經死了。
所以我在死前寫下這些話,作為曾經活過的證據。”
“事情要從不久前一次抽獎說起,國際上某個基金會在全球發起的挑戰,誰是今年最幸運的人。
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像我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居然能抽中價值百萬美元的頭等獎,不限制消費乘坐最頂級的國際豪華遊輪環遊世界八十天。
講真的,上次這麽走運還是在上次,我跑贏幾億個倒霉蛋兄弟的時候。
半個月後,當我真正站在面前這艘名為‘聖瑪麗亞號’的巨大遊輪前,我沉思許久,空蕩蕩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
白嫖使人快樂。
白嫖一時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然而那時的我壓根沒想到,這次白嫖之旅竟會是一次比泰坦尼克號恐怖得多的絕命旅程……”
正文。
“2023年9月23日,星期六,晴。
嚴格意義來說,這是一篇航海日志,因為像我這樣的正經人從不寫日記。
秋分時節。‘聖瑪麗亞號’航線路程自東向西,橫跨亞、歐、非、北美四大洲,致敬八十天內完成環遊世界的壯舉。”
“9月26日,陰,東南風。
航速20海裡,不久後船隻將會穿越馬六甲。今天我見到了‘聖瑪麗亞號’的船長亞瑟,他告訴我不要相信海上的任何傳說,傳聞中的黃金、寶藏都是騙人的。
淦,我不信,雖然還沒完本,但One plece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我是船上唯一的華人,他喜歡談論東方的話題,於是我們很快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亞瑟船長是個熱情的老派英國紳士,不過他那口濃濃英倫腔說起中文實在是糟糕。
老是把我叫成“Butcher(屠夫)”。
哦,我的上帝!瞧瞧這該死的翻譯腔,跟住我隔壁瑪麗奶奶煮的咖啡一樣糟,要是下次再讓我聽見這種稱呼,我很難保證不用馬丁靴狠狠地踢他屁股。”
“9月27日,星期三,小雨。
廚艙的廚師長哈裡邀請我品嘗他們的晚餐,這是我出生以來品嘗過最美味多汁的烤肉,我微笑著如實回答,哈裡廚師也滿意的收起了廚刀。
呵,暴躁的土耳其人。”
“9月30日,晴,西北風。
聽大副說,今早十點,聖瑪麗亞號接收到一條來自海上的奇怪信號,是公海救援船隊的無線電,奇怪的是我們並未聽說附近有失事船隻。
其實我並不在意這件事,因為今晚船上有個舞會,根據我多年看樓下廣場舞的經驗,我總結出歐美舞者的大腿最是白璧無瑕,拉丁舞者的腿珠圓玉潤,非裔的舞者曲線分明,最妙還當屬東方舞者獨具韻味的柔和之美,賞舞當真妙不可言。”
“10月1日。星期天。普天同慶,賞舞。”
“10月4日。賞舞。”
“10月5日。賞舞。”
“10月6日。凃夫啊凃夫!你怎能如此墮落!沉溺於美色不可自拔,聖人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10月7日,賞舞。
安娜、瑪莎、阿曼達……我來了,嘿嘿嘿。”
……
“10月21日,星期六,多雲。廚師長哈裡偷偷告訴我,儲備艙的存糧居然全部變質,必須在下一站前得到補充。
然而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接著奏樂接著舞。”
“10月25日,不幸的事發生了,現在按照原計劃我們應該登陸補充給養,但船上的Gps導航系統居然失效了,聖瑪麗亞號已經偏離了原始航線,船隻將迷失在大洋上。”
“10月27日,星期四,暴雨。一場史無前例的海洋風暴徹底打亂了聖瑪麗亞號的航行計劃,從前天開始,我就沒在公海上見過其他船隻,船上的電子設備也失去信號,引擎機件出現嚴重故障。
更糟糕的是,聖瑪麗亞號現在無法聯系上任何船隻,目前只能選擇漂流,這意味著,我們徹底與外界失聯。”
“10月30日,我們仍無法聯系上外界。
近來船上的氣氛很古怪,大家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儲備艙變質的食物已經被安保人員洗劫一空。
水手們開始捕撈垂釣,我也加入了這個行列,哪怕小有收獲,但對於千余號人的供養無疑是杯水車薪。”
“11月6日,飲用水可以接雨水飲用,但船艙的糧食已經徹底見底,可怕的饑餓和死神將慢慢到來。”
“11月19日,第一個死者出現了,是船上二副,由於精神失常自殺。據說他這半輩子都在海上度過,經過全體人員商議,我們為他選擇了最體面的海葬。”
“11月21日,我聽見船艙傳來小規模械鬥,似乎是為了幾鬥米。暴躁的廚師長哈裡持刀準備製止,卻意外死於水手們圍毆下。
殷紅色的血流滿了整塊甲板,也刺激了船上的‘鯊魚’,讓更多人參與進這場分食中。”
“11月23日。船長失蹤了,監控也莫名其妙壞掉。不知是誰傳出‘公海上殺人不犯法’的說法,事態已經無可避免的走向了失控。”
“11月25日。我發現一些船員們在玩一種奇怪的遊戲。
他們每天從寫有船上成員姓名的紙團中隨機抽取一個,而被抽取到的人,通常都會在夜間失蹤。”
“11月30日。又失蹤了一些人,我靠著釣魚和捕捉海鳥勉強度日,當數量很少的人長時期待在與世隔絕的環境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我們就像獨狼,各自規劃出一片領地。
時間長了以後,彼此之間不存在任何交流,那些活著的船員視網膜上通紅一片,流著口水。
我偷藏了一把刀,只要別人一靠近就會很緊張。經常整夜睡不著,害怕一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
“12月1日,周四。為了爭奪一條魚,機關長敲碎了一名水手的頭顱,而後又被同伴捅死,剩下的人冷眼看著,無人製止。在此之前,大家都只是普通人。
同夜,我聞到了廚房燉肉的氣味,現在哪還有肉。那一整晚躺在床上我橫豎睡不著,仔細想了半夜,才從血跡斑斑的字典裡,翻出兩個歪扭的字——‘吃人’。
從遊輪失控的那一刻起,船上就剩下兩種人,吃人的和被吃的。”
“12月5日,星期一,從昨天開始,我注意到有水手看我的眼神很怪,還有七八個人,交頭接耳的議論什麽,似乎想害我。
我提前在管道裡躲了一整天,靠著管子裡肥大的老鼠充饑。
當天晚上,客艙走廊傳來一陣詭異的磨刀聲,緊接水手們的腳步紛勇而至,一下便撞爛了艙門,沒看見我人後,隨即傳來幾聲破口大罵。
後半夜,船上喇叭的歌聲音量很大,掩蓋住了幾聲慘叫,不知是誰又遭毒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幾時!
……
12月15日,聖瑪利亞號儼然成了地獄。
船上堆滿了白骨,水手們爭相倒下,患上敗血病的人,牙縫裡滲透著鮮紅的血,像地獄的惡鬼。
天空的禿鷲雕琢船上的腐肉,甲板上還塗有一些死者用血寫的遺書,各種語言文字書寫著同一句話,
“想回家”。
12月20日,幾天前開始,聖瑪利亞號再無半點動靜,我潛伏在排水管道裡抓老鼠,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活著,黑暗,我眼前盡是黑暗。
這是一片看不見底的黑暗森林,我們是帶槍的獵人也是待宰的獵物,若是發出一丁點動靜,都會被野獸給吃掉。
在這裡人吃老鼠,老鼠吃人,人吃人……
12月25日,星期天,中雨。天無絕人之路,我聽見了蒸汽動力的呼嘯,海面上現身的是一艘巨大的國際遊輪。
光,照進了黑暗。
緊接著,甲板上久違的傳來了零星腳步,有東西在甲板活動。遠看像惡鬼,近看原來都是人呐。
我跟幸存的船員手牽著手,齊齊揮動手臂,製造更大動靜。
在甲板上用僅剩的體能,對著海平面上那艘巨大的輪渡,撕心裂肺的呼喊、求救,一連串動作終於引起了對面船員發注意。
他們轉過頭來,看向我們,大家泣不成聲,痛哭流涕感慨這如噩夢一般的日子終於到頭,就在我們所有人都以為得救時。誰知,對面的船員集體扭過頭去。
在我們期待中,那艘印有聯合國標志的遊輪與我們背道而馳,緩緩遠去……”
……
“12月31日,周六。
鏽跡斑斑到已經腐朽的船身,只剩下堆積如山的白骨。
船上大抵是沒什麽能吃的了,於是在最後一次火拚後只剩下我一個幸存者。
這時,失靈已久的無線電忽然接收到一條信號。
‘各單位注意,疑似發現三年前失蹤船隻聖瑪麗亞號。’
這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裡升起。
這是一艘失事已久的幽靈船。
所有人早就已經死了。
我呆呆地坐在船長室捧著筆記本意識到這件事時,遠方無邊無際的黑雲開始逼近。
一個時辰後,風暴將吞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