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這組詞組通過微波傳送到無線電台後,坐在船長室自詡全知全能之神的凃夫,握緊發聲手柄的手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
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沉默。
因為電台信號不夠穩定,聽筒隱約傳出模糊的聲波和電流,一段有效頻率經過時間和空間的損耗。
由無線電台傳到凃夫耳邊幾乎就成了“你畫我猜”的遊戲。
當然,調製信號對於比較熟悉船長室的凃夫(代理)船長而言並不算難,據他分析,無線電目前的FM模式的低頻信號很難進行遠距離的傳輸。
他要做的是把低頻信號加載到高頻信號,需要通過調幅即來進行此工作。
一般來說是通過改變高頻信號波形的幅度、頻率和相位,以此達到加載信號的目的。
只需要讓無線電台選擇AM(幅度調製)加載到高頻信號,因為AM是通過改變高頻的波形來變化,經過調幅的電波就是調幅波.
比較起受地理影響適合在市級別的Fm(調頻波),AM(調幅波)的信號質量額公家穩定,發射功率更大,相應的覆蓋面也更廣,通常是用在省、國級別的電台。
調頻絕對是個枯燥的活,但隨著凃夫手頭的操作,來自信號另一頭的語言也逐漸變得清晰。
那裡似乎是一處山谷,在建立連接後聽筒裡回蕩著無窮無盡的呼嘯風聲。
對面低沉的嗓音用亞述語熟練的說道:“你好,我遇到了一些麻煩……”
誰知,祂話音未落,就聽到那邊的人說了段摸不著頭腦的亞述語:“不要回復、不要回復、不要回復。”
“我被困住了……”
“再見。”
凃夫操著一口帶濃烈的北部口音,並不熟練亞述語與對方交流起來,像極了說中文的外國人和外國人說中文的生澀感。
他很謹慎的試探起這位來路不明的求救者,能將信號傳到聖瑪麗亞號絕非泛泛之輩。
信號另一頭再次沉默後,也琢磨過味來,轉成了凃夫更熟悉的常用官方語,“為何我們不用拜亞語?”
“因為。”凃夫像客服人員一樣專業的微笑回復,“我喜歡。”
跟陌生網友的初次交流,似乎顯得不這麽愉快。
在短暫的心態調整後,聽筒裡傳出一段耐人尋味的話,“既然你有能力聽到我的呼喚,不如幫我重返現實之地,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
“所以,我怎樣才能幫到你?”
凃夫很有興趣聽對方說話。
一個人在幽靈船上太久,有什麽比多個能跟他說話的夥伴更值得開心的事。
“一個儀式!”
聽筒那頭的聲音講述起一個光是準備步驟就有十幾項的複雜儀式,不僅需要達成的條件苛刻,並且儀式所需的物品,凃夫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這似乎比學亞述語更加艱難。
在對方很長的一段述說後,才終於開出了自己的條件,“作為交換,我可以幫你殺死現今任何一位神眷者。
或者,任意一條途徑序列4以上的所有魔藥。”
祂的語氣裡發散出誘惑的氣息。
簡單的話語非常容易使人的雙眼被利益所蒙蔽,任意一條序列4以上的魔藥,那是無法用財富所衡量的東西。
直到聽到對方開出的條件,凃夫才敢確認了這位被困在深淵中的至少是位高位格存在,似乎被什麽給困在了某處。
“很棒的條件。
” 凃夫短暫思考後,仍然保持客服的專業微笑,“如果我能辦到,一定很願意幫你脫困,可惜的是,作為一名低序列的超凡者,我無能為力。”
沉默,這一次發送電台信號的另一台,陷入了無比長久的沉默,也是建立通訊以來最久的一次。
低序列者?
祂似乎不明白,為什麽這種級別的小人物能接收到來自深淵發送的信號。
受限於此地的荒蠻,祂只能向外界發出低頻信號。
如同沙漠中一粒特別的沙粒。
或許它能閃著光,但飛艇從沙漠高空中飛過時根本無暇顧及底下的狀況,無論那顆沙粒有多顯眼,飛艇上的人都不會駐足下來觀察。
有什麽比一顆努力發光,卻沒有存在感的沙粒不被發現更痛苦的事?
有。
這時路過的一隻螞蟻恰好發現了沙粒的不同。
終於,在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聽筒裡才響起對面苦澀的嗓音,“或許……你可以嘗試著去做,我會盡量幫助你。”
凃夫眉梢躍起,等了半天就是等對方這句話。
“好的,有沒有短期內從序列9晉升到半神的辦法?”
“沒有。”
“那能否聯系到你的家族,借用他們的力量來幫你脫困。”
“沒有。”
“或者是,您在拜亞或者其他國家有沒有存上十萬克朗以上的巨額財富。”
凃夫始終露出微笑,通過兄弟會之類的渠道砸錢買魔藥或者配方也是條極快的路子。
遺憾的是,那邊又悶悶的回了句:“沒有……”
“什麽都沒有,你這樣真的讓我很難辦事。”
凃夫頗有些失望道。
其實不說凃夫現階段很難完成那個古怪的複雜儀式,即便有能力做到他也絕不會輕易幫對方脫困。
從通訊建立開始,祂就在不斷誘惑自己。
經過無數網文的洗禮,對“魔鬼和漁夫”這一套戲碼再熟悉不過的凃夫,從一開始根本沒打算相信這位疑似“邪神”的家夥。
本想從那位身敲點什麽出來,但一問之下才發現,原來是個比他好不了多少的窮光蛋。
沙沙沙……
通訊似乎又回到了調製頻率前,模糊不清的信號源受到天氣影響,再度變成一片死寂的狀態。
“救……命……救命……”
對方不知使用了什麽辦法,仍在堅持不懈向天空的飛艇發送無意義的信號。
“別叫了,叫破喉嚨那個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還是善解人意的凃夫再次打開了話匣子,“不如這樣,忘記剛才發生的事,我們來做一筆合理的交易。”
有羅曼大叔這類把道德放在腳底蹂躪的前輩指導,凃夫越發對這個時代的超凡者有了清晰的認知。
剛才那一波的互相試探,雙方都沒安好心,提出的條件和酬勞也都是些空談。
不如要些更實際的條件。
“交易?”
終於,對面在聽到凃夫的好意後,瞬間恢復了高頻通信。
“短期內讓我熟練掌握亞述語,這對你而言並不困難,而作為回報,我想你對外界的信息應該很有興趣。”
凃夫的語速不快,或許是給足對方思考的時間,畢竟對一位高位格的存在來說這條件實在有些難為情。
沉默。
持續的沉默。
“我可以告訴你紀元前的歷史,這更有價值。”“邪神”終於開口,祂願意提供更有價值的信息。
“不,我隻學古亞述語。”
凃夫沒給那位思考和喘息的機會,咄咄逼人道:“您當然可以拒絕,然後繼續重複著不知道做了多久的無用功,期盼下一位能收到您信號的人。”
“但是這一次後,你將再也沒有機會去考慮。”
凃夫太清楚當一個人與世隔絕了許久歲月有怎樣的體會,那無窮無盡的孤獨和絕望能把人給逼瘋,在一次次向外界求救中,哪怕只聽到一聲其他人的聲音都會高興得發瘋。
所以他毫不擔心這位“邪神”會拒絕。
作為站在優勢的甲方,本身就立於不敗之地,而他的條件也是十分簡單,對那樣一位高位格的存在而言,是筆十分劃算的交易。
在向邪神大人提出offer之後,凃夫便耐心的等待起了祂的答案。
良久,信號源那一頭不知道經歷了多麽難熬的心路歷程,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倔強,卻在最後緩緩吐出一個字。
“好~”。
“這將是您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凃夫在適當的時候拍了個舒服的馬屁,不急不徐的開口,“在未來每三天我將會來找您來補習一次亞述語,每次的教學時間是半個小時。”
“嗯。”
“在此期間我會核對教學內容,如果被我發現您在誆騙我,那麽合作自動終止。”
“嗯。”
在凃夫提出了一連串並不算苛刻,但十分難受的條件。
他似乎又聽到對面隱約的叫起了“救命”。
盡管跟陌生網友的聊天一開始不太愉快,但凃夫相信這一定是個好的開始。
從現在開始,電台對面的“線上教師”將在剩余的時間裡正式教授起《亞述語》課程。
經過剛剛的交流後,對面的邪神大人已經摸清楚了凃夫的底子,並專門制定了一套弱項訓練,並將亞述語的擠出語法精心整理,反覆叮囑語言學的要點。
“下一次到來時,把你認為最困難部分記錄下來。”邪神大人不僅課上用心,甚至還給凃夫布置了作業。
“明白。”
果然,優秀的人不管做什麽都很優秀。
就連教學起來都比學院的老師更加厲害,難怪貴族階級都會專門請私教。
現在他們有的,
凃夫也有了。
“或許,以後有機會能建立起網絡教育平台,性感邪神在線教學。”幸好這些“邪神”大人不能讀心,不然一定會想方設法殺了他。
直到凃夫注意到倒計時來到最後一分鍾,他才對著話筒問了幾個感興趣的問題。
“深淵是什麽地方?”
“放逐之地!”
“您在哪做什麽?”
“等待。”
對方的回答都很簡練,像謎語人說話一般讓凃夫實在摸不著頭腦,於是他很謹慎的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很好奇,您叫什麽名字?”
信號另一端那位可憐的家夥,一下變得安靜下來。
仿佛在認真回憶起自己的名字,似乎在這段漫長的歲月中,祂已經遺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真名,隻依稀記得自己在此的任務。
“你可以叫我。”良久,才聽到一聲充斥著惆悵的悲涼歎息,
“守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