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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的最後一天。
凃夫受邀梭羅家的晚餐邀約,盛裝出席來到大法官家裡的庭院豪宅。
在市區中央兩三百平的佔地面積和四層樓高的庭院,可以說是相當豪華了。
絕對算是塔布爾排得上號的一家子。
更重要的,他們一家都是純血的拜亞白人。
即便退出中央,多年積攢的財富和養老退休金,足以讓梭羅家族三代不愁吃喝,也許這就是桑塔地區的人都夢想著去到哥廷哈根,接近中央。
他們總懷著一種錯覺,
越接近權力的人總會產生一種掌握權力的念頭。
穿著上次從學院裡薅的那一套名貴西裝,凃夫打扮得十分莊重,盡管兩處地點距離只有不到兩公裡。
他還是莊園裡一輛蒸汽車的接送下,在這片街區無數人驚訝的目光中,向著梭羅家的莊園馳去。
街道、路旁許社區的民眾驚訝地看著那輛熟悉的蒸汽車後車位的人,免不了一陣議論。
“瞧,那是梭羅法官家的車。”
“那個人似乎是這個月社區新到的住客,出入相當神秘,從不跟街區附近的人打交道。說起來,這樣久了我只見過一兩次。”
“這樣的人怎麽會跟梭羅法官攀上交情。”
“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可是塔布爾皇家學院的老師,說媒的中介去了好幾趟連門都沒進去過。”
“這種有本事的人也難免會傲慢些。”
因為車速足夠慢,加之玻璃窗又是透明的,過路的行人稍加留意便會注意到凃夫上了這輛車。
而在不遠處的豪宅門前,頭上摻雜些白發,卻異常精神的老法官帶著一家人在此迎接客人,亨利法官的妻子和兩位女兒都在。
“好無聊啊!”
謝麗爾小姐搭著手拖住下巴,
沒想明白為何一頓飯還要這樣隆重。
她身旁的小蒂娜則是忍不住打哈欠,迷迷糊糊地等待著,腦子裡已經是後廚備好飯菜的畫面了。
見到這一幕的街道社區住戶們,無不表示驚訝。
這是相當少有的場面,在本地有著相當名望的梭羅家極少擺出這樣大的陣勢,除非來者是重要的人物。
“到了,安徒生先生。”
駕車司機穩健的操作,分毫不差地將車輛停在莊園門口。
凃夫見到這樣的隆重場面,差點想扭頭就走,
“梭羅先生,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何必擺出這樣隆重的招代,我可擔當不起。”
“你救了蒂娜,不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們一家怎麽謝你都不為過,又何必拘束於這樣的小禮。”
亨利·梭羅向前遞出手掌,發出爽朗的笑聲。
他們家的夫人對此也附和道:“正是這樣,上次的晚餐是在餐廳,按照拜亞的禮節來說實在太失禮,所以我們才想請你再到我們家中一趟,品嘗我們做的正宗拜亞美食。
同在一片區域,多走動一番總是沒壞處。”
“拜亞美食?”
凃夫聽到這個詞,臉上能保持正常微笑已經是最大的禮貌了。
所謂拜亞美食,就是將一堆種類不同的肉不同的做法疊加在一塊,再搭配上幾打啤酒。
做法的簡單程度僅次於喜歡油煎炸的瑞恩美食,不能說難吃,但跟美味也扯不上什麽關系。
有時候,就是這種越正宗、原始的東西越考驗人的味覺。
見到這般熱情的邀請,要是再拒絕簡直是不知好歹,凃夫話到嘴邊硬生生給咽了下去,嘴角機械地上翹:
“不勝榮幸。”
在街道上許多羨慕、驚訝的眼神中,凃夫隨同一家四口人一塊進到裡面。
宅子裡的廚房已經傳出了美食的香氣。
這類大宅院裡廚師、管家、女傭、司機零零散散加在一起,足有十幾人,這還只是大戶人家很尋常的配置。
“哇,有好多好吃的。”
小蒂娜眼裡已經閃爍起了小星星,她的鼻子最靈敏,光是聞氣味便能猜出所處的料理:“黑森林白香腸、哥廷哈根烤豬肘、拜式薑餅、露露西亞奶酪……
咦,還有我最喜歡的火鍋。”
“火鍋?”
凃夫眉頭挑起,即便是沒法對美食氣息產生反應。
但在這種地方能吃到火鍋,倒是件稀罕事。
亨利法官的妻子見狀笑了笑:“哥廷哈根人都知道,這是只有溫斯特家在王都做的連鎖餐飲店,我恰巧認識那裡的老板安菲兒女士。
那是位說話相當有趣的太太,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之前我就是從她手裡學習到火鍋的簡易製作方法。”
“原來如此。”
凃夫本能的點頭,反倒露出欣慰地笑:“我知道那家店,在哥廷哈根時我曾去過幾次,真是讓人難以忘懷的美味。
我喜歡油和辣交織的風味,肉片就好像在舌尖上跳舞,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品嘗火鍋。”
談到拜亞的美食,經驗老道的凃夫三言兩句便拉進了跟小姑娘和亨利法官妻子的距離,尤其是關於火鍋怎麽吃的心得,他極為熟練。
一番具體描述已經讓小蒂娜口水都流在衣領上,已經迫不及待了。
“沒出息。”
謝麗爾小姐毫不客氣地吐槽妹妹的表現。
“就是沒出息。”
小蒂娜坐在餐椅上擺著腿,我行我素地抬起驕傲的腦袋,“至少我不會因為無法理解卡佩先生出的那些難題,而偷偷抹眼淚。”
她還想揭老底,便注意到了一向溫和的姐姐,眼裡一瞬即逝閃過一道紅芒凶光,
仿佛是在向她表示你絕對活不過三個月。
“嗚嗚嗚~”
嚇得小蒂娜腦袋一縮,嚇得趕忙抱住凃夫的手臂,仗著客人在場又朝謝麗爾小姐調皮地吐出舌頭。
搞得凃夫也是一臉尷尬,一時不知道該幫哪邊。
“蒂娜,注意餐桌禮儀,下次要是再這樣就罰你不許吃飯。”
亨利法官一聲輕喝,才讓這個小家夥老實下來。
從事法律事業多年,讓這位老父親看起來總是十分嚴厲,恪守著老舊的底線,“伊索,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沒什麽,看起來小蒂娜很歡迎我的到來,我很高興呢。”凃夫一句高情商的回答,又讓稍顯緊張的氣氛又緩和下來。
隨著客人到來,傭人們也紛紛動起來,後廚很開便將提前製作的美食送上餐桌,零零散散快二十個盤子。
精美豐盛分量十足的一道道具有拜亞特色的食物,擺滿了餐桌。
在凃夫這個客人首先動筷後,小蒂娜才迫不及待動手,腦袋幾乎都要埋進了餐盤,始終保持勻速以穩定的速度用餐。
不管看多少次,總是令凃夫忍不住猜想這小姑娘的胃到底有多大。
姐姐謝麗爾更是不忍直視,不管在桌下悄悄踢上多少腳,也沒法阻蒂娜對美食的追求。
“孩子,我聽說你除了學院和住宅幾乎哪都不去,附近的街坊領居也不曾拜訪,連那些上門替你介紹婚介的中間人也一概不見。
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剛來塔布爾便該多走動走動。
其實越是這種偏遠的地方,其實越是人際社會,多結識些人總沒壞處。”
亨利法官用過來人的經驗隨便談了談這事。
說的倒也是事實,也越小的地方才越是人情事故的社會,不管乾點什麽事都要托人去辦,獨行俠可沒法在這樣的社會過得好。
反而是那些人口幾百萬上千萬的大城,真實到隻講學歷、財富和有效人脈。
“我總不能說我在塔布爾待不久,沒必要建立人脈網絡吧。”
凃夫在心中默默道,他知道對方說這句話也是好意,所以還是微笑著解釋:“剛來不久,還不太習慣塔布爾的生活,總需要時間再適應。”
餐桌對面的謝麗爾小姐對此事也幫腔道:
“就是,著也不全是安徒生先生的問題,那些婚介中間人也不是什麽好人,收了委托人的錢便什麽話都敢說。
萬一不小心遇上居心不良的人,豈不是慘了。”
“正是這樣。”
凃夫假裝吃菜,實在不想再這種問題上耽擱時間。
“亨利,看來你再要說下去,就該遭到孩子們的集體反對了。”法官夫人盯著大女兒急躁的面龐似乎看出了什麽,捂住嘴笑道。
“好吧,那我就就不談論這事了,只是沒想到伊索你竟是從密斯卡史塔克畢業。”
亨利·梭羅說話也點到為止,仍不住感慨:“我在哥廷哈哥那些年,接到那座高校的案子實在不算少,五大學院個個都愛給我們出難題。
你們這些天賦異稟的孩子,一不小心搞出許多事來,還得我們這些老家夥幫忙收尾,不過在教育部也少有人敢說密大的不是。”
凃夫並不在意地笑笑:“正是因為密大五大學院對世界的貢獻,才有了現在的北大陸,即便任性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從蒸汽機到鐵甲船,從燧發槍到大口徑炮,哪一樣頂尖發明都跟密斯卡史塔克有著密切關聯。
無論理工科學還是人文藝術,那座大學總是能培養出一群真正有所熱愛的天才。
亨利·梭羅重重點頭,顯然也認同這一觀點:
“你說得對,不然司法部門可不會在許多事上放寬許標準。”說到這裡,老法官還是忍不住歎息:
“只可惜,如果兩年半前凃夫·卡佩當年得罪的不是國王而是其他人,憑著他在民間的光環也不必在海外受這樣多的苦。”
“一切總有定數,該來的也逃不掉,或許那位卡佩先生現在也樂得清閑。”
凃夫默默扒拉著餐盤,無心思品嘗美食。
“話是這樣說,可如果卡佩先生還在,早就引領著密大的教授們引領新一輪的改革潮流了,我可聽說他們當時在發電機的投入上不小,也取得了相當可觀的成果。
如果沒有離開密斯卡,直流式發動機也不至於去年才出世,致使王國在第二輪工業革命上也只是將將與北大陸的進度一樣。”
老法官每次談論起這事,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不錯嘛,都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想來戰爭已經很近了。”
凃夫低著頭輕哦了一聲,默默在內心想到。
現在北大陸的科技點,其實離第二次工業革命只差一步之遙了。
想要更進一步無比要將完整版的內燃機做出來,然後生產出內燃汽車、海上的戰艦、天空飛機……交通工具的全面生機,對軍隊的直接幫助便是極大提升機動性。
足以做到在陸海空三片領域作戰。
再之後,各國一定會為了爭奪石油之類的能源打得不可開交,關鍵在於但誰能佔得先手,誰就能首先成為世界工廠,
北大陸唯一霸主。
正是因為威廉二世的失職,錯失了這樣一個大好時機。
亨利法官無論說多少次,也都覺得遺憾,
“最近看新聞兩國邊界線情況越來越糟,蘭蒂斯的惡棍不斷挑釁,如果我年輕些一定會參軍入伍,只是現在人老了也沒什麽能做的。
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家中一半資產捐助給王國的科研部門,多幫多少是多少。”
“一半家產?您可真夠大方的,換做我可做不出來。不過兩位小姐可就慘了,想必以後生活花費都要精打細算。”凃夫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亨利法官這種級別的高級官員,除了在南大陸的不動產,少說還有幾萬克朗的現金流。
“謝麗爾快要上大學了,必須得學會獨立自主,正是培養她獨立生活能力的時候。蒂娜還小也不必花多少我們剩下的錢足夠供養他們成年工作。
而且,我始終認為錢財這東西留得太多了未必是好事。”
“我們支持爸爸的決定,如果王國能夠贏得這場勝利,我們付出的犧牲這不算什麽。”
謝麗爾小姐見狀趕緊跳出來說了一句。
“是嗎?如果你以後買衣服、化妝品的預算降低一半,看到周圍同學癢癢都有,你卻沒有豈不會覺得很難怪。”
凃夫剛說完謝麗爾小姐的臉色稍微一僵,凃夫仍不閉嘴繼續點評:“還有蒂娜,想必以後也沒法品嘗到他國的美食,真是可憐的孩子。”
“嗚~”
瘋狂用餐的小蒂娜動作下意識一停,抬起臉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伊索,或許是你出生在極地海維納斯的緣故,對國家的認知與我們不太一樣,我們這些從北大陸離開的公民,不管去到哪裡都該想著祖國才是。”
亨利法官那無意的一句話,不偏不倚地扎進了凃夫空落落的心口。
他嘴角稍微上傾,這下心裡也是生出了真火,
“您一廂情願這樣做,我一個外人無權評價。
只是拜亞的國王陛下我也有所耳聞,從‘永動機’事件後,耗費了這樣多國力不說,這些年可沒少花錢翻新希爾王宮。
您說留的錢財太多不是好事,的確如此。
可中心城裡幾個王子極盡奢華,每逢壽禮必然大辦特辦,您猜他們的錢財又從哪裡來的,政府、王室,還是國庫,說白了那些還是人民的錢。
從我踏足哥廷哈根的中心城時起便不見那裡的煤氣燈關過,您捐獻的這些錢,不過只是哥廷哈根中心城幾晚上的燈錢。
十二州又有多少中心城看不見的貧民窟,連煤油燈都不敢使用,您又是否能理解有多少人因為一口吃食,為了能活到明天而生出喜悅的心情。
如果現在連陛下都不在意他的國家,在大戰當前不以身作則,他的臣民又何如能信服。”
凃夫語氣淡然的指出這個國家的重重矛盾,那些都是他親眼在那個國家見到的東西。
倒不是說他不願意對這個國家有所付出。
只是單純不喜王座之上的那位浮誇、自卑的君王。
不想把自己的努力成果,奉獻給一位什麽都不用做的人,隨隨便便就摘了勝利果實。
怎麽想都念頭不通達。
亨利法官沉默了幾秒,“國家的陛下的國家,他自然有處置的權利,不管陛下怎樣做,終歸是為了拜亞好。
即便有看不見的黑暗之地,有受苦受難的人民,但我相信只要拜亞贏得勝利一切都會好起來。”
“梭羅先生,您說,為何大戰當前拜亞首相竟在國都被刺殺,這樣的事是否太荒唐了。”
凃夫沒有明說緣由。
但相信那些,一定能注意到這起災難的直接收益人。
“伊索,這話只在我們家說可以,但千萬不能流出外面,桑塔再怎麽說都是王國的附屬地,被有心人聽到了可不是小事。”
亨利法官語氣嚴肅的警告他, “沒有現在的王國,拜亞的人民只會更慘。”
“您說國家是陛下的國家,我不這樣認為,相反我認為如果沒了人民,陛下又該做誰的陛下。”
凃夫言語如刀劍,字字都在深扎著這位老法官的心,
“如果一個國家的領袖到生死關頭還固執妄為,又還有誰能救得了它!”
餐桌上,氣氛幾乎尷尬到凝固。
本來只是很簡單的晚宴,一旦談到政事兩個經歷迥異的男人便不自覺地較上勁來。
不過三言兩語,勝負就有了分曉。
良久,看著那張平靜的年輕面孔,亨利·梭羅法官徐徐張嘴,
“伊索·安徒生先生,你可真是位冷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