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慶熱鬧的蘭斯區。
街邊商店張燈結彩,無論老少都笑語歡騰。
其中不乏在街頭歡唱舞蹈的青年男女,有人提著一把嶄新的魯特琴,拉動著美妙樂章。
即便平常嚴肅慣了的拜亞人,在這個特殊日子裡都尤為輕松。
在這美好的日子裡,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能因為大典前的喜慶而攀談甚歡。
哥廷哈根的啤酒屋和酒館所有酒水一律都打上了五折,
而在明日全城的酒水一律免費。
只有在這一天,這座城市裡的所有底層民眾才有像上流人士一樣,有喝醉的權利。
從私人馬車上一路走馬觀花,穿著盛裝的凃夫從窗外看到這歡慶景象,作為人的本能使他很想融入其中,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天哪,先生,前面是您的家嗎?”
車夫對目的地的場景而感到驚訝。
就在門口,一隊宮廷打扮的侍女與仆從,在貝克街45號門口排了長隊,一車由衛兵護送的禮物源源不斷從車上往裡面送。
家門口,一位身材豐腴的美婦人抱著臉十分驚訝的動作。
整條街的鄰居也在這座刻印著“溫斯特”姓氏的普通家庭圍城一圈,用羨慕、驚歎的眼神瞧著王宮對平民的賞賜。
姑且將之稱之為賞賜。
他們的大張旗鼓的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家人子女的結婚儀式,鬧得整條街人盡皆知。
私人馬車上,那位心情一直不大好的乘客,向車夫扔了一張面值1克朗的紙鈔後,連零錢都沒讓他找,便直接下車了。
“是誰讓你們來的。”
凃夫眉頭本能皺起,首先便質問起送禮的衛兵頭領。對方恭敬的向他施禮,
“尊敬的凃夫·卡佩先生,是國王陛下命我們特意前來。
為了感謝您對國家的付出,這是總管吩咐為您與您的家人準備的一些禮物,請您務必收下。”
余光瞟去,倒真是些很了不起的禮物。
要比上次克蘭登門時送得更豐盛,怕是換算成克朗都有好幾萬,彷佛在故意壓索倫斯家一頭。
“禮物嗎?”
凃夫輕哼了一聲,很不滿王宮的做法。
威廉二世這一手相當於在這樣的手段警告他,明天最好不要失約。
不然今天送來的是禮物,指不定之後送來的是別的東西。
“哦,瞧瞧,大家族的人就是不一樣,連安菲兒女士您都親自外出賺錢,可真了不起。”
“別忘了溫斯特先生,他真是個相當優秀的警官,總是能幫我們解決難題,聽說他在利茨時便以勤勉努力在警務廳著稱。”
“真不愧是卡佩先生,從他到來貝克街後我就知道這一點是個了不起的人,能跟你們住在一條街恐怕是我最大的福分。”
“看哪,他們家裡甚至沒有一位女傭,跟那些可惡的富豪花天酒地的生活比較,這是我見過最樸素、最有涵養的大戶人家。”
“從他們家搬到這裡時,甚至連街道的空氣都變得新鮮起來。”
一眾肉麻誇讚中,安菲兒夫人與尹森叔叔臉上盡是尷尬笑容,作為主人家他們還是客氣的招待每一位來他們家的街坊鄰居。
就連溫斯特小姐也不情願的噘著嘴,切水果泡茶來招待客人。
直到今天,溫斯特家仍然沒有招聘女傭和廚師,完全不像一家中產階級該有的體面,但這個之前被鄰居們嘲笑的事,竟然成了一種美好的品德。
在此之前,即便安菲兒嬸嬸極力邀請,卻從未有人願意主動來溫斯特家作客。
除了斯賓塞,他們並不知道那位時常出現在報紙上的名人,
正是溫斯特家的凃夫。在他板著臉進屋時,街道的“大人物”斯賓塞先生以笑臉逢迎,大呼了一聲:
“瞧瞧這是誰。”
在一聲聲驚歎聲與讚美聲中,已經開始有人把自己三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親戚朋友,挨個向他介紹起來她們的性格外貌、身高罩杯,搞得凃夫不厭其煩。
他瞄了一眼第一個上來打招呼的人,“我記得你,斯賓塞先生,鄰居當中你給我的印象最為深刻。”
“這大概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榮幸。”
“如果在戲劇行業裡談論起變臉這門絕活,現任的表演者我實在找不出比你更有天賦的人。”凃夫讚歎起這家夥的獨門絕技。
剛到哥廷哈根時一家人為了落戶問題,倒是沒少被他嘲諷。
“蘇菲,你真該向這位先生學習,因為他真的很了不起,絕對是你參選金面具獎的最大競爭對手,要小心了。”
看到凃夫刻意拋來的眼神和刻意裝扮出來的笑容,後者又瞥了一下嘴。
蘇菲放下手裡的水果刀,又主動向餐桌上送上一盤果盤,對凃夫的貧嘴她早已習以為常。
溫斯特·蘇菲沒有給予回擊,而是默默站在凃夫身旁,
注視著他向客人們不斷打招呼。
進屋後不久,凃夫便安慰著溫斯特夫婦,讓他們放寬心,不過只是一些宮廷的獎勵而已。
他深知,如果連自己見到這樣的大場面的都慌了神,那叔叔和嬸嬸又怎麽可能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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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盡自己所能,來應付這樣的場面。
先是把宮廷人員叫走之後,凃夫又以主人家的身份,逐一向每個街坊領居打過招呼,平常那些有來往的多攀談兩句話。
沒怎麽見過面,想主動過來攀交情的,也隨意敷衍回去。
三言兩語過後,凃夫讓這場大規模的鄰裡間的拜訪活動,看起來無比正常。
直到把場面活做足,讓溫斯特夫妻徹底融入之後,凃夫也才松了口氣的後退,品嘗著蘇菲剛才切好的水果。
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剛剛你的玩笑其實說錯了,今年金面具獎最大的對手該是你才對。”
溫斯特小姐兩邊臉頰鼓鼓,或許是為了不那麽尷尬,蘇菲低頭時不斷用腳在地上畫起了圓圈。
“為什麽這麽說。”
凃夫很輕松的聳下了肩膀。
善解人意的蘇菲,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嗓音輕呼,“既然不高興,便不要裝出歡笑的表情。”
“好吧,你大概是兼修了心理學,我必須承認你說得對。”
凃夫面上笑容隨即消逝下去,
他安靜下來的一瞬間整個屋子立刻安靜了一半。
“怎麽了。”
同樣注意到這邊氣場變化的尹森叔叔,向凃夫主動的眨了一隻眼睛,
“小夫,看起來你十分疲憊,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回屋子裡睡一覺。
至於這裡,不用擔心,這裡有我和你嬸嬸在,
我們一直都在。”
……
“嘎吱!”
“蘇菲,我說過很多次了進男孩房間裡要敲門,敲門,這是禮儀。”
“遺憾的是,我從來都沒見過那些令人尷尬的事。”溫斯特小姐歪著腦袋靠在門板上,眨巴了兩下眼睛,反而很期待的樣子。
“咳咳……”
為了掩蓋尷尬,躺在床上的凃夫乾咳了兩聲。
他內心已經開始瘋狂問候哥廷哈根大學,那邊的風氣這麽開放嗎。
怎麽不早說,早知道當初填報志願時就選哥大了。
“所以你來做什麽?”
“來關心一下你,順便確定一下,你會參加我的成人禮對嗎?”
“當然,我記得那好像在大典之後幾天。”凃夫很確定的說。
“我也很難過。”蘇菲表情一下變得沮喪,“現在誰都隻記得國王的盛典,而不會記得那之後就是我的生日和成人禮。”
“但幸好總有人會在意。”凃夫隨口接了一句。
他這句話的分量和含義,引得蘇菲嘴角翹起,兩人都沒有說話,就讓這一切都消化在了無聲默契中。
相互沉默良久後,凃夫主動破壁,
“蘇菲,想聽故事嗎?”
“如果這不算在第三個願望裡,又有何不可。”
“好吧,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有一位國王,他對新衣裳的癡迷程度簡直到了不可自拔的境地,不是在更衣室就在是去往更衣室的路上。
直到有一天有人聲稱能製作出世界上最美麗的衣裳,但那只有聰明人才看得見。
愛美的國王暗自思襯,如果他能穿上那樣美麗衣服,就能識別出在國家裡哪些人的聰明與愚蠢,看看哪些人勝任和不稱職,
於是付了一大筆錢給騙子。
花費了很長時間,最終等到了新衣服出世的那一天,愛美的國王看著空空如也的織布機,聽騙子向自己介紹那美麗衣裳。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很愚蠢,他主動脫光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了那件根本就不存在的美麗衣裳。
然後立刻去舉辦遊街大典,全國的人都來了,你猜猜人們見到國王裸體的場景時他們都說了什麽?”
“我猜他們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己很愚蠢, 所以寧願編造謊言說國王的衣服有多麽美麗,多麽令人著迷。”
“蘇菲,你可真聰明,連智慧女神都要為你的智慧而讚歎。
是的,正是如此,
人們口口相傳,那是件舉世無雙的美麗衣裳。
而就在這時,一個小孩站出來用不和諧的聲音說‘可他身上明明什麽都沒穿’。
人們這時終於反應了過來,是的,國王什麽都沒穿。
有了第一個後,然後很快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所有人都叫起來,國王身上明明什麽都沒穿,卻還是堅持完了遊行。
故事到這就結束了,這可真是個荒誕的故事。”
“其實我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故事,真希望你寫給我的詩也能有這種質量。”
“蘇菲,你難道不覺得很好笑,那個國王實在很愚蠢,他身邊連一個原意說真話的人都沒有,那些大臣和人民也愚蠢極了。
但在我看來,那個小孩才是這些人中最愚蠢的,明明只要什麽都不說,便能混過去了。
為什麽還要自作聰明,揭露那個可悲的真相呢。”
“在我看來,我覺得那個小孩一點也不蠢,他才是這個故事中最聰明的孩子,他明明可以跟大家一樣說假話,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氣當眾說出了實話,
這明明很了不起,我喜歡這個孩子。
因為現在他不這樣做,像這樣荒誕的事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很獨到的見解嘛。”
“凃夫,所以故事結束了嗎?那個孩子最後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蘇菲,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