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這兒,神父。”維托說著但依舊坐在第一排的長椅是,胡斯神父拿著蠟燭將其燭光靠攏那沉寂的燭盤,隨著火焰的一一靠攏燭光也亮了起來,胡斯神父一個個點燃著神龕下的燭火。
他的工作不緊不慢,每一個動作都幾乎稱得上是祈禱,他的神色寧靜凝視著那一根根燃燒的蠟燭,燭火照亮了那布滿皺紋的衰老面孔,但就算如此那雙黑色的眼睛也反射著蠟燭的火苗,如他內心所燃燒的虔信之火般。
帝皇神龕下燭台接二連三地燃燒起來,火光也逐漸驅散了黑暗,帝皇金光閃閃的聖像也在火焰的照射下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兒,審判官。”胡斯老邁的聲音說道,他將燃燒殆盡的蠟燭殘骸掃下燭台,那些碎渣落在了地上,很快便有一個伺服顱骨飛了過來將其三下五除二的吸走,接著伺服顱骨自己也飛走了。
維托看著那飛入拱頂黑暗中的伺服顱骨,“你可以讓它們幫助你點燃蠟燭,神父。”“是的,但我更樂意在帝皇升天節的當天早晨,親手點燃這裡的燭火,將真理之光帶到這黑暗的銀河角落。”
維托笑了笑靠在長椅上,他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聖像,那聖像偉岸的站在面前劍指銀河,帝皇飛升節?哈,看起來又是一年了,自己又老了一歲,但這又有何區別呢?一歲與一百歲對自己真的有任何區別嗎?
神父用余光看了眼沉默地維托,他轉過身從長袍中取出了一支新的長明蠟燭,他將其末端插入燭台的固定錨點,接著親手為其點燃了新的火焰。
“你在懷疑,審判官,你在質疑一些東西。”神父說道,語氣之中沒有絲毫責備之意,維托了解胡斯神父,他從不是個會斥責與訓誡他人的神父,他是個受人尊敬的智者,不同於他許多的國教同僚。
但這也沒什麽奇怪的,無限邊疆號上有著許多類似的人,他們都是在自己曾經所屬地方的異類,但這裡,審判官的船上他們卻並不會顯得那麽奇奇怪怪。
維托長歎了一口氣仰望著頭頂天窗的星空,他凝望著其上的無盡星塵,燦爛的銀河從上方劃過,就像是一座星橋正連接著一些位置的角落。
“是的,神父。”“你在懷疑人類是否還有未來與希望。”胡斯說著,他邁開腳步去點燃神龕另一側的燭台,維托沒有看神父而是繼續看著星空。
“看起來你聽見了,很不容易,畢竟你沒裝植入體。”維托一隻手搭在長椅靠背上清閑地說著,神父則低聲笑了笑,他用手擋住燭火的一側讓那火焰燃燒得穩定而頑強。
“我相信我的生命由神皇賜予,他也將決定我何時走向歸途,他將決定何時召喚我前往黃金王座。”
維托低下了頭,仰視著帝皇的面龐,胡斯則點燃了所有蠟燭從神龕一旁的金色聖水池中碰出聖水,他將其輕輕地潑灑在神龕的台面上,閃爍著點點銀光的聖水從乳白色的大理石表面流過。
“你為何懷疑希望?審判官。”胡斯說著開始了下一步準備,他用早已準備好的宗教性質布卷擦拭著台面,聖水隨著其擦拭開始逐漸擴散開,乳白的大理石表面上已經泛起了一片光澤,那並非大理石本身的光芒,而是聖水在燭火照射下的反應。
這些聖水當然不只是普通的水,國教在其中摻入了銀粉,或者說按他們的叫他聖潔之粉,他們相信將象征純淨的銀質粉末摻雜入聖水之中,可以將其中的雜質與不淨所淨化。
雖然這聽起來很蠢,但秘銀武器的確可以擊殺惡魔,灰騎士就普遍地裝備了秘銀動力武器,搭配他們的靈能可以最大程度的對抗那些亞空間邪魔。
“一萬年了,神父,一萬年來我們的人民似乎已經離真理,理性與光明越來越遠了,我曾見過類似的時刻,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認為,人類已經失去了追尋未來的機會。”胡斯說著並沒有轉身,而是繼續忙碌著,“你認為,在失去帝皇的指引後,我們已經走上了一條黑暗的道路,一條沒有光明的道路。”
“事實上,在帝皇依舊領導著我們時,也有許多我們忽略,或者說可以忽略掉的問題.........我從書上看來的,一本.....很古老的典籍。”
“我們忽略了什麽?審判官。”“人類的情感。”
維托說著仰望著帝皇聖像,那張臉早就不是他認識的樣子了,就像之前說的石雕師過分地誇大了他的樣貌,雖說帝皇在不同人眼裡都會展現出對那人而言最完美的樣貌,但對於維托而言,他可不受這樣的。
“在那時,我們以為依靠真理,理性與無限的力量便可以讓人類走上征途,帝皇是這麽想的,但他的偉業讓他忽略掉了自己子嗣的情感,忽略掉了他們的希望。”
“人類的情感是脆弱的,我們嫉妒,貪婪與渴求,很多時候邪魔就是如此潛入人們心房的,就算是在強大的人也是如此,哪怕.......是被稱為半神的人。”
胡斯的眼睛反射著燭火的火苗,他微微點頭肯定著審判官的話語,“所言極是,混沌的讒言便是如此潛入心房的,而嫉妒的種子也將釀成苦果。”
“帝國如今多少人不是這樣呢?瞧瞧那些官僚吧,甚至是泰拉上的,不,尤其是泰拉上的。”維托不削地說著,“幾次我都想乾掉他們,把這些寄生蟲全部乾掉。”
“你為何沒這麽做呢?審判官。”胡斯似乎根本沒去管維托要“乾掉”泰拉高領主議會這種背叛言論,他似乎絲毫沒有在意這句話,而是全身心地做著自己的準備工作。
維托苦笑了一番揉了揉腦袋,“乾掉又有什麽意義呢?誰來替代他們呢?刺客大導師萬格裡奇試過,他刺殺了所有高領主自己獨攬大權,起初一切是很順利,井井有條弊政也被清楚,但野獸戰爭後的結果又是什麽呢?”
“這就是人類的極限,單一個體的極限,而集體來說缺乏正確的引領最終也會變成高領主的那種破情況,與最初設立他們的目的相去甚遠。”
“帝皇坐在黃金王座上,所有的原體不知所蹤,或者說,沒人可以回來引領人類,基裡滿也還在靜止立場裡沉睡呢。”
當然了,還有禁軍,那群金甲守衛本可以乾預這一切,很多時候都可以,他們就在泰拉上,隨時隨地可以乾預與干涉帝國的一切,阻止這一切滑向毀滅的深淵,他們可以做到,他們在叛教時代的末尾就做過。
他們引領星際戰士進入皇宮,說服戰鬥修女們誅殺逆賊,他們本可以繼續做下去,但他們沒有,康斯坦丁曾發誓作為保護者而非統治者,看起來如今的禁軍也延續了當初他們發下的集體誓言。
作為人類的守護者,而不是統治者。
維托笑了笑,那微笑略帶諷刺,他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矛盾,他有時極其現實到讓人不舒服,但有時有理想得離譜,他表現出了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矛盾思想,他一邊不相信人類,一邊又相信人類。
哈,好吧,這也算是他們的集體毛病了。
“你可以嗎?審判官。”胡斯問道,維托的表情僵了一下但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
“你曾解決與清洗掉許多星球的叛徒,異端與不稱職的領袖,而在之後你也選擇了可靠之人接替他們的位置,帝皇之眼已經知曉你可以做到,審判官,你為什麽不去做呢?”
“我答應過我的朋友,作為守護者,而非統治者。”維托輕聲說道,胡斯則微微搖頭,他將起源紙張捋平與規整。
“不,審判官,你雖然心中想著遵守誓言,作為守護者而不干涉人類的凡塵事務,但你卻依舊干涉著這一切,你是矛盾的,你的內心所思與所想,皆為矛盾的。”
“審判官,你雖然嘴中所念著,人類沒有希望與光明,但你的內心卻依舊相信光明與希望依舊存在於人類之中,正因如此,你才會干涉與幫助不同的世界。”
胡斯將新的祈願紙條掛上了神龕,那祈願條似乎是來自一名水兵的,胡斯幫助其呈送到了帝皇面前,並祈禱他會幫助這名信徒。
“如果你不曾相信,你便不會作為審判官,你便不會再次,我們便不會相遇。”胡斯年邁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說的是那麽擲地有聲,縱使他的聲音其實並不大。
維托沉默地低著頭,他在思索,在思考,他思考著胡斯說的話,懷疑與相信既然是並存的嗎?
胡斯撫摸著祈願紙條,心中默念著誦經之中的神聖話語,他蒼老的手指從羊皮紙張上輕輕劃過,略顯但卻輕柔無比。
“你的朋友,會如何希望你?是疑慮還是相信?”胡斯問道,維托抬頭看著帝皇聖像,那臉已經被旺盛的燭火照亮了,星光灑在他的額頭上,如從天界射下的璀璨之光一般。
“相信我自己的判斷。”“那麽,你相信自己嗎?”
維托沒有說話,胡斯轉過了身,他慢慢地走到了維托身邊看著審判官的側臉,胡斯的雙手插在大大的長袍袖口裡,白袍垂落於地如銀色的瀑布一般擴散延展。
“你是誰?”胡斯問道,維托沉默了片刻,“審判官。”
“什麽是審判官?”
“人類的守護者。”
“何為人類的守護者?”
“守望黑夜,探尋光明。”
“你的職責是什麽?”
“清除異端,消滅異形,將光明帶回帝國。”
胡斯微微昂首,他的長袖隨著輕微的動作而浮動著“你是誰?”“維托.康斯坦丁。”“維托.康斯坦丁要做什麽?”“守護人類,帶回光明。”
說著維托站了起來,他微笑著看著胡斯,“你讓我想到了一個老朋友。”“何人?”“辛德曼。”
說著維托便走向了大門的宏偉大門,但剛沒走幾步就被胡斯叫住了,他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胡斯。
神父看著審判官,他測過身看向那帝皇的聖像,火光與星光已經一起照亮了那宏偉的聖像。
“今年的帝皇升天節,我希望由你來述說祝福,審判官維托。”
他笑了笑,隨後搖了搖手走向了大門。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