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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錘40K:審判官》遠征之路:第10章 白發孤軍
金黃色的麥穗在燦爛的陽光下隨著微風所浮動,那一根根聳立於大地上的金色麥穗頭部上的根根觸角,互相在風中彼此碰撞著,隨著風從田野上吹過,這一片金色的海洋也隨之搖曳起來。

 在那起起伏伏的金色海洋中,一個身穿著剪去袖口,將粗大的大臂肌肉所暴露出來夾克的男人站了起來,他站在麥田搖曳的麥穗中,抬起手擦去自己額頭上因為忙碌而留下的汗珠。

 他黝黑色的皮膚,在經年累月的太陽照射下所變得深邃而又結實,男人將一根用長條鐵杆與裝甲碎片所焊接在一起的鋤頭,扛在了自己肩上,他棕色的眼睛環顧著四周的麥田與田野邊緣的建築。

 那些木製或鐵皮加上金屬建成的建築在燦爛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尤其是那些鋼鐵的雙層建築,他們的屋頂在太陽光的照射與反射之下,宛如一片片鏡子,讓整個小鎮的各處都在陽光之下所被照亮。

 男人抬起頭,眺望著遠處高聳的金屬之牆,那是帝皇幻夢號的高大壁壘,它如沉睡在地面上,高聳入雲的艦船本身如同一堵世界之牆那般聳立在不遠處,雲霧彌漫在其裝甲的四周,漂浮在那一根根連接在戰艦身體上,從高處垂落而下的巨大能量軟管。

 淡淡的雲霧漂浮在那一根根閃耀著點點能量光芒的管道上,它們的管身上每一節都閃爍著一個能量指示燈,以檢測與顯示其內部的能量輸送是否穩定。

 略顯蒼老的男人用棕色的眼睛看著那雲霧彌漫的著的,如同從仙境之中垂落而下能量管道,幾十年來那管道都將帝皇幻夢號,依舊在澎湃運作著的量子反應堆所產生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從其中抽出,輸送到沉睡巨艦腳下的定居點中。

 他仰望著那粗大的能量管,老亞當斯眺望著那遠處的巨艦側舷,金色與白色的高牆聳立在那裡,如果放在一個落後的封建星球上,比如亞當斯再加入大遠征之前的家園上,那顆封建的農業星球上,亞當斯絕對會把遠處看見的景色當成神界與人間隔絕的眾神之牆。

 男人的一隻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捧起一根麥穗,他略顯老態,布滿著細小皺紋的臉上,那雙依舊神采奕奕的棕色眼睛看著手中的麥穗。

 他從各個角度上來看都像個普通的農夫,一個在帝國農業世界一抓一大把的那種,但他卻依舊有著與普通農夫顯著區別開的一個特點,那就是他腰上掛著的手槍,那烙印著閃電標志的手槍套一直掛在他腰上,就算下地乾活也從未摘下。

 男人以此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並不是一個農夫,在過去,與現在再到自己入土為安的未來,他都是一名軍人,一位大遠征的軍人。

 “斯蒂文森,把稻草人扶正,它都快到了,該死的別讓我什麽都告訴你們該怎麽做!”老男人放下手中的麥穗,他抬起頭朝著一邊田野邊緣的長子大喊道,他高挑而強壯的大兒子斯蒂文森放下了手中的鐮刀,他抬頭望向了父親。

 “就讓他歪著吧,那東西老沉了,反正過兩天又得倒下來。”“怠惰之人是無法獲得帝皇庇佑的,帝皇要我們各司其職,盡忠職守,唯有如此他才會保佑你們!所以現在給我動起來!別讓我過來踹你!”

 老男人大聲嚷嚷著揮舞起拳頭,斯蒂文森則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將手中用金屬碎片打磨出來的鋒利鐮刀插在了地上,朝另一邊的兄弟揮了揮手,兩人便一起走到了田野中央的巨大稻草人面前。

 那由一根粗大鋼鐵鋼條所支撐起來,立在金色田野中的稻草人看起來非常獨特,不同於常見的稻草人,是用稻草,麻繩與石頭所建造的,這個稻草人全身上下都是鋼鐵的,其身體軀乾是用若乾塊鐵皮焊接而成的,展開的雙臂上更是嵌入著好幾塊破碎的光學發電板。

 閃閃發光的光學板在陽光下反射著強烈的光芒,這讓空中的飛鳥,可以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它而被閃的不敢靠,但缺點就是非常重,每一塊光學反光板材都結結實實,加上它渾身上下其余的破舊金屬,其重量就不言而喻了。

 “還有老爹,你別再嚷嚷什麽帝皇了,你還不如考慮一下咱們的灌溉系統又出問題了。”斯蒂文森說著將結結實實的肩膀頂在稻草人上,他聲音也因為用力推動面前的金屬造物,而被壓得非常低沉且漫長。

 “對,老爸,你那個帝皇你都信了這麽多年了,我們也沒看見他來幫我們收稻子,或者把那破灌溉系統修好啊。”斯蒂文森另一邊,有著一頭棕黑色頭髮的兄弟蓋文如此說道,他的雙手越過自己兄長彎下腰的頭頂,死死地撐著面前的寬大金屬條。

 他們一起協力將那東西推起來,蓋文的雙手因為頂在金屬鋼筋的狹長邊緣而被磨得生疼,他繼續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他來幫我們把這鬼東西扶起來也好啊。”

 “閉嘴,你們這倆懶家夥!相信帝皇,追隨帝皇,這樣他才會庇佑你,拯救我們,而你們這倆臭小子和虔誠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想要帝皇的庇佑?做夢!”

 站在一邊的老農夫大聲嚷嚷著,他撐著腰看著賣力推動稻草人的兩個兒子,斯蒂文森用肩膀推動著稻草人的末端金屬鋼筋,他調整了一下自己肩膀的位置,接著繼續賣力地推動起來,但嘴卻一直停不下來。

 “但老維爾圖斯不是說,帝皇不是神嗎?他不用我們的崇拜什麽的。”“反正我可不想崇拜一個我沒見過的人,我從出生到現在,可連他影都沒見到過。”

 斯蒂文森與蓋文兩兄弟互相附和著,老父親則憤怒地皺起眉頭,他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就扔了過去砸在了蓋文的肩頭上,他被打得叫了一聲,隨後向鋼筋的後側躲了進去,探出腦袋看向自己的老爸,而後者則依舊惱火地站在那兒。

 “那個宣講者懂個屁!我還記得帝皇降臨我,也會是你們家園世界的那一天,我憑一己之力就解決了整個星球的饑荒和瘟疫,這不是神是什麽?”老家夥大聲嚷嚷著,他看著自己的倆兒子揮舞起手臂,又抓起了一塊石頭砸在了他們二人面前的立起鋼筋上。

 “把那鬼東西給我立起來,你們這些懶東西!不然我就替帝皇好好教教你們怠工的後果是什麽!”

 斯蒂文森與蓋文連忙繼續忙碌了起來,他們推動著手頭的金屬稻草人趕緊將其推正,而老父親則雙手叉著腰,他向一旁田野邊看著手中書本的小兒子亞瑟望去。

 “亞瑟!別看維爾圖斯給你的那本破書了!你可真是他的好學生,給我下來幫忙乾活!”老亞當斯大聲喊道,他一直坐在田野一邊,在一棟棕紅色屋頂的建築外牆上看著書的小兒子亞瑟抬起了頭。

 他在看了一眼自己手頭的書時,耳旁的牆壁上一下子被石頭打中了,他驚得一下合上了手中的書提著一旁一支靠在牆上的鋤頭沿著田野邊緣的主乾道走了過去,他從那碎裂岩石拚接而成的路面,來到了老亞當斯身邊。

 “爸,我們都沒見過帝皇,我們根本不認識他,你說的那些故事講一萬遍我們也會有什麽感覺的,我們不信仰帝皇,就是因為我們完全不了解也不認識他,你不能要求人們去相信一個想象中的偉人不是嗎?”

 “少拿你聽的宣講者的那套來文縐縐的廢話,你們沒見過他,莪見過!而且你們只要看上他一眼,就知道他是值得你相信與追隨的。”老亞當斯敲了一下自己兒子的腦袋,他轉過身望向自己面前那個立起來的巨大稻草人。

 “他就像稻草人一樣,驅散著宇宙中的黑暗,把那些烏鴉與蝗蟲全部趕走,他穿著那身金光閃閃的戰甲,用比這破爛稻草人更閃耀的光芒,將銀河最黑暗的地方也點亮!”

 亞當斯激情澎湃地說著,雖然他的口才.........很是糟糕,但你不能對一個普通的從某個農業封建星球,被征召到船上去當普通步兵的人有什麽太高的指望對嗎?

 就在亞當斯高聲如他鄙夷的宣講者那樣,繼續宣講著帝皇偉岸形象的同時,他身後的金屬大門緩緩打開了,那城鎮的入口,在金色稻田邊上的重型金屬大門在轟隆聲中徐徐打開,亞瑟扭頭應聲看去,他看著在大門內側的太陽輔助軍們,他們在探出腦袋向門外看了一眼後,都立刻站到了兩邊立正站好。

 亞瑟詫異地看著那個方向,完全忽略了自己還在滔滔不絕的老父親亞當斯,他揮舞著手臂大聲說著,“他有著偉岸的身姿,神聖的面龐,還有一個金光閃閃的!”

 “光環?”“啊,沒錯,看起來你有時還是記得我說了什麽的嘛,亞瑟?你在看什麽呢?不就是彼得他們回來了嗎?”

 亞當斯說著扭頭看著身旁一臉驚訝,似乎看著什麽不可思議東西的兒子,他也叉著腰轉身看了過去,當他的腦袋緩緩撇過去,看見了那個站在一旁道路上的高大巨人時,亞當斯的雙手從腰上滑了下去。

 他看著那金光閃閃的動力戰甲,巨大的動力爪垂掛在他身側,栩栩如生的鳳凰之刃劍柄在太陽光之下熠熠生輝,那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田野一邊,高起的路面上俯首看著他們,其腦後如太陽一樣閃耀的日輪照亮了他的面龐。

 亞當斯看著他,一刹那間無數的記憶衝破了歲月的模糊,全部湧入腦海,他身後兩個剛剛把稻草人扶起來的兒子也看見了那高大的巨人,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呆滯地站在金色的田野中。

 “那是,帝皇?”斯蒂文森驚訝地問道,而他幾步遠處的父親亞當斯則搖了搖頭,他昂首看著那張臉,那張他就算變成灰,也永遠不會忘記的臉,那是他發誓一生唯二效忠的人之一,其中一個是帝皇本人,另一個就是。

 “維托元帥?”亞當斯不敢置信地問道,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頭看著路面上的維托,他在動力甲上高高的腦袋微笑著看向亞當斯。

 “很高興能再見到你,亞當斯,看起來,你乾回老本行了,農夫,的確很適合你。”維托說著環顧著面前廣闊的金色田野,在金黃色的田野中還停著一台由裝甲車改成的收割機,前端的重型機炮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三對寬大鐮刀組成的收割閘。

 “看起來,你把這裡打理得不錯,就像在你老家一樣對嗎?你曾經也照料過如此廣闊的麥田,養育一整個村子的人。”維托眺望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金色海洋,他微微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帝皇幻夢號艦體,他就如同一道白色與金色的高牆,聳立在街道的盡頭。

 “沒錯,元帥,我負責耕種與管理這片田野,為全艦提供口糧。”亞當斯說著立刻立正站好,他就像個真正的士兵那樣站在田野中,昂首挺胸地望向維托,後者則依舊將笑容掛在臉上。

 他看著面前激動的亞當斯,他的雙眼激昂的心情二顫動著,維托隨即抬起頭看向了他身後的兩個兒子,這倆剛剛還散漫的年輕人在維托看來時也幾乎不自覺地站直了,現在他們知道,為什麽老爹會說當你看見帝皇,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追隨他了。

 這一點在維托身上體現得淋漓精致,他們昂首挺胸地看著維托,一動都不動一下地就和身旁的稻草人一樣,維托朝他們微笑了一下。

 “你有一群好幫手,亞當斯。”“我盡力而為,元帥,能再次見到您我和帝皇之光萬分榮幸!我們歡迎您的到來!”

 “我也盡力而為,亞當斯,感謝你這些年來奉獻。”維托說著舉起一隻手向亞當斯敬禮,後者更是激動得差點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雙腿並攏向維托抬手敬禮。

 “為了帝國與真理!”

 帝國與真理嗎?維托聽著那兩個詞稍微沉默了片刻,他已經忘了自己多少年沒聽過這倆詞了,帝國真理.........真是仿佛回到了從前啊。

 維托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在向亞當斯笑了笑後看向了前方的主乾道,那是一條長,而筆直的寬大路面,在街道的盡頭便是帝皇幻夢號巨大的登陸甲板。

 宏偉的登陸門橋已經被放了下來,它寬大而漫長的橋面垂放在地面上,而其身後便是整個宛如世界之牆一般的高大艦體,它高聳入雲的身體上裝飾著白金與亮金色的雕像與花紋,那一尊尊巨大的浮雕與金色鑲邊裝甲,讓它看起來仿佛是一座避世星球上的神殿。

 漫長的門橋連接著艦體的大門,而在其兩側,在門框與大橋的兩邊站立著兩尊高大的天使雕像,那兩位戴著兜帽,手指聖劍的閉翼天使就像是兩尊金色的巨神兵,拱衛在那宏偉之門的兩側。

 陽光照射在她們美麗的臉龐,與身上所穿戴著的金色戰甲上,熠熠生輝的光芒閃爍於她們身上,她們守衛著那墜落於大地之上的宏偉巨艦,幾十年來,忠實的守衛著。

 而與她們一樣的,在戰艦的身下,在那登陸門前前方的道路兩側,坐落著眾多的建築物,那些或木製或鐵製的建築間走動著許多的人,這些大遠征的老兵們生活於此,幾十年來寸步不離地守衛著他們身後的戰艦。

 維托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吐出後走上了那條街道,他身後的彼得一行也跟了上去,莉莉絲自然而然地走在維托的身旁,與他一起走在最前面,而在隊伍末尾,馬格努斯從田野之上經過時看向了亞瑟。

 後者也看著他,看著那個赤紅色的獨眼巨人,高大的馬格努斯凝視著亞瑟,他的眼睛看見了其手中捏著的那本書,那本棕紅色的書上在封面上書寫著其書名,一本在現在帝國被作為絕對禁書的書本,《論神明》。

 馬格努斯微微昂起頭,他抬眼與亞瑟互相對視後向其點頭致敬,在亞瑟也禮貌地點頭回應後馬格努斯便走向了前方,跟上維托走入了那主乾道的方向。

 維托走入了鎮子最邊緣的路口,從這裡經過兩側廣袤的田野,與流淌在其間人工挖掘出的灌溉水渠後,維托便走入了城鎮的最外圍,他抬起頭眺望著鎮口的第一座映入眼簾的建築,那是一座由鋼鐵打造的小屋,在其外側掛滿了大量的電纜與軟管。

 那些密密麻麻的繩線從高處延伸下來,垂掛在牆壁與延伸出來的支撐杆上,圍在其建築的周圍還有好些聳立在空地上的電塔,它們的頂端套著好幾層的特斯拉電圈,其間的地面上還連接著無數根縱橫交錯的能量管線。

 維托站在建築一側的街道上打量著那密密麻麻的,看起來和蜘蛛網一樣的建築外牆,他身邊彼得背著槍走了上來,他站在維托身邊與他一起看著那複雜的建築外牆。

 “你們這是,鐵皮盤絲洞限定版?”維托苦笑著問,他身邊的彼得則聳了聳肩,他抓著槍帶的手在肩上整了整爆能槍。

 “不,是能量中繼站,我們把帝皇幻夢號上反應堆輸出的能量匯總到這裡來,在這裡轉化後再輸送到定居點的各處。”

 “中繼站?船上的不能用了嗎?還得在這兒搭這麽一個手搓版的,我看著和綠皮waggggggge出來的東西一樣,不會炸吧?”維托苦笑著雙手叉腰看著面前的中繼站,橙色的特斯拉電圈上閃爍著一片片的閃電,看起來隨時都要炸開似的。

 “船上的能源控制系統用不了,我們手動啟動反應堆後,發現沒有系統自動調節的能量過大,如果直接使用會炸成一顆核彈,所以我們在這兒地面上搭建了這個中繼站,調節與分流澎湃的能量。”

 彼得說著,維托低頭瞟了眼彼得,他隨後抬起頭看向了那遠處的帝皇幻夢號,它就如同一條東方神話中的蛟龍一樣臥在山間,其存在本身已經宛如這個世界一般。

 維托仰望著那雲霧彌漫的戰艦高處,他眺望著其高處垂掛下來的一根根能量管沉默了片刻,“船上,有什麽麻煩對嗎?所以你們才被困在這兒了。”

 “是的,元帥。”彼得輕聲回答道,而維托則微微笑了笑,他垂下頭看向了前方複雜的電塔群,“沒關系,我會解決那個麻煩,帶你們離開的。”

 彼得看著維托,如同是以前他聽見那話,會把說話的人當成去酒吧裡喝醉了的白癡,但當維托說出這句話時,彼得沒有絲毫的懷疑,他相信維托,毫無保留地和條件地相信他。

 彼得點了點頭,他背著槍與維托一起看向了電塔的方向,那磁暴武器一樣的密集電塔間,一道道閃電騰空而起,說真的,這裡的電站沒炸簡直是個奇跡,這麽山寨的一個中繼站既然用了幾十年還好好的,讓維托不由得開始思考,是不是人類也有wagggggggge能量什麽的。

 “雖然看起來很危險,但它的確已經正常運轉了幾十年,得感謝它的建造者和指揮官.........”“莫拉爾。”

 維托把彼得還沒說出口的那個名字說了出來,他微笑著在中繼站掛滿密密麻麻電纜下的操作台,那在蛛網一般管道末端的終端屏幕前站著兩個機械教神甫,他們都穿著紅色的袍子,其機械臂從紅袍下方伸了出來,有條不紊地操作著面前的儀器。

 當維托看去時,其中一名神甫也注意到了維托,他抬起自己還沒有改造成機械的上半張臉,其上鐵灰色的眼睛目瞪口呆一般地看向維托,在那機械教絕對理性,乃至冰冷的計算程序中流露出了一絲人類的驚訝情緒。

 “斯科特-2,你中斷了操作,原因?”那依舊埋著頭,在面前操作著終端的技術神甫開口問道,他身邊的斯科特-2則用一種驚訝之中,又帶著平靜的古怪音調開口。

 “如果歐姆彌賽亞庇佑,我的感官系統和記憶匹配系統沒有出現故障,我相信那有80%的可能性,是維托.康斯坦丁元帥本人。”

 “100%”維托笑著靠了上去,他一步站到了埋頭的技術神甫莫拉爾身後,後者則站起身來轉過了自己依舊完成了半張臉機械改造的臉,他的左臉依舊是血肉的,而右臉則依舊完全改造為了機械。

 莫拉爾抬頭看著身後的維托,他的機械眼哢哢地轉動著鎖定著面前的維托,隨後低下頭看向從維托身後跟上來的彼得,“彼得上校,請協助驗證我的計算結果,我面前的是維托.康斯坦丁元帥本人嗎?”

 “是的,莫拉爾,你不用計算來推測,元帥就站在你面前,活生生的。”彼得打趣地笑了起來,他身邊的維托也笑著雙手抱懷,“沒錯,我還是這麽帥對嗎?而且你也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

 “我們機械教的,人體改造部分,可以經受住時間的損害,我的容貌,得以符合您的記憶數據認知。”

 “是的,我看得出來。”

 維托微笑著看著面前的莫拉爾,他的樣子一點都沒變,看起來五十年乃至更久一些的歲月流逝,沒有對他的機械身軀造成什麽影響,他的面容,聲音和習慣都還是和自己記憶中一模一樣。

 維托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緩緩地彈了出來無比欣喜地看著面前的神甫,“很高興能再見到你,莫拉爾,歐姆彌賽亞保佑。”

 “歐姆彌賽亞也保佑你,元帥,但,經過我的系統運算結果顯示,我們只有30%的可能性,可以重逢,所以我的結論推測是,我們這一生將無法相見。”

 “哇哦,偶爾錯一次也不錯是嗎?”維托微笑著摁住了莫拉爾的肩膀,後者半機械化的面龐仰望著維托的臉,他沉默片刻,機械那一側的眼睛隨之閃爍了一下,但很快莫拉爾那僅剩下的人類部分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想是的,元帥,歐姆彌賽亞保佑。”

 維托看著莫拉爾的笑容,自己也喜悅笑著輕輕用鐵拳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很高興還能見到你,我的朋友。”

 維托說著轉身走向了城鎮的內側,彼得背著槍站在維托身後微笑著看著元帥的背影,他隨後扭頭看向莫拉爾,“告訴所有人,元帥回來了。”

 “明白。”莫拉爾點頭說道,他在目送彼得跟上了維托離開後便微微撇了下腦袋,他的機械眼球上快速地閃過了一串數據,一串,他本以為自己永遠用不到的暗號數據。

 “至高元帥,已回到了他的軍團。”這一句話通過信息洪流快速地傳遍了整個機械教網絡,眨眼間,整個定居點內便已知曉了這一消息。

 維托走上了主乾道,在他兩側屋簷之下,還有街道上行走的所有人都立刻注意到了維托,所有老兵都看見了走來的維托,他們起初都愣了好一陣子,他們看著那身金色的戰甲,仿佛陷入了某種虛無的夢境,而當他們看見維托的臉後,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所有人都立正站好向其敬禮。

 “元帥。”在維托面前,背著一把狙擊槍,另一隻手拎著一隻本地獨特小型獵物的獵人舉起手臂,毫不猶豫地向維托敬禮,他退後幾步讓到了一邊去。

 “索爾斯。”維托微笑著也向他敬禮,隨後看向了一邊屋簷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老兵,他們都穿著海軍藍色的製服,三人立刻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立刻向維托立正敬禮。

 “莫文,拉瓦爾和斯托魯,很高興見到你們,真的。”“我們也是,元帥,很高興再見到您。”

 維托向三人轉頭敬禮後,繼續沿著面前的路面走去,他的手臂根本不需要放下來,在周圍所有的遠征老兵全部都站在道路的兩側,他們或獨自一人,或三五成群的列隊在兩側,所有人都舉起手臂,目不轉睛地盯著走來的維托。

 維托來到了一家酒吧面前,那座木刻楞的雙層建築外,用一塊鐵皮雕刻著酒杯的形狀,維托停下腳步一臉打趣地看著那外牆上插著好幾根能量軟管,屋頂上還攀爬出來了眾多捆在一起電纜的建築。

 那酒吧的雙開大門立刻被推開了,聽見了騷動與叫喊聲的老兵們衝出了酒吧,他們都握著槍,似乎以為自己被突襲似的,但當他們看見站在門外街道上,一臉微笑地維托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垂下了槍口。

 “元帥?我沒喝醉吧。”帶頭衝出來,手中握著一把能量手槍,嘴上留著八字胡的老兵驚訝地說道,他的口音古怪而尖細,聽起來滑稽又好玩。

 維托則微笑地看著他抬頭看向他身後的酒吧,看見了那一牆用各種玻璃杯裝著的酒水。“我想你沒有,艾吉奧,看起來你把自己私釀酒水的技術,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發揚出來了。”

 維托用那獨特的古代泰拉,拉丁語口音說著,艾吉奧立刻明白了過來,他沒有喝醉,他依舊多少年沒聽到過這熟悉的口音了,而這銀河之中,只有一個人,會用這口音說話。

 “媽媽咪呀!帝皇在上!”艾吉奧說著立馬把手中的手槍插進了槍套裡,然後一巴掌把身旁一個端著槍的年輕人手摁了下來,他揮舞著自己的手勢,向周圍的老兵與年輕人們叫嚷起來。

 “把你們的槍放下!是元帥!”艾吉奧說著立刻雙腿一蹬,在酒吧屋簷下立正敬禮看向維托,他身旁的大小戰士們全部都同時齊刷刷地立正敬禮。

 “艾吉奧.佛羅倫薩中尉向您報道,元帥。”“你好,艾吉奧,看起來你當年被執法隊追著滿船跑的私釀酒水現在合法了,都可以掛光明正大掛出來了。”

 維托說著指了下艾吉奧身後的酒架子,後者笑了起來,他嘴上的八字胡也因此翹動起來,“是的,我花了不少工夫說服了奧列格執法長官,和雷娜艦長,我們不能在艦船飛不起來,一直在待機的情況下還整天嚴肅地繃著神經,哪會有損失士氣的。”

 “而且看起來,你說服了他們。”維托微笑著說,他看著面前一樣笑著的艾吉奧,“是的,長官,花了不少工夫,但最終還是成功了。”

 “那士氣情況如何?還算高昂嗎?”維托換看著面前站著的一排老兵們,他們都挺胸抬頭地站在屋簷下,就像一個個接受檢閱的大兵,站在中間的艾吉奧也是如此,他站得筆挺的昂起頭來。

 “全艦士氣高昂,我們隨時聽候您的命令,長官!”

 “很好,繼續讓大家保持士氣,我們離開這兒後,也要如此,我過陣子還得來喝一杯呢。”維托說著用鐵拳輕輕地拍了下艾吉奧的胳膊,隨後便走向了街道的盡頭,艾吉奧和身旁的老兵互相對視一眼後,兩三下踏下了酒吧的台階,來到了街道上望向維托。

 “元帥,你說我們要離開這兒嗎?”“沒錯,所以準備好把這些酒水打包帶走!我還一口沒喝呢。”

 維托笑著在遠處揮了揮手,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那鼓舞起士氣的消息,他會帶著他們,帶著所有的人離開網道,回歸帝國的懷抱。

 艾吉奧一下子笑了出來,他在街道上立正向維托的背影敬禮,隨後手指在空中俏皮地甩出,“遵命,元帥,這就準備!”

 維托繼續走在街道上,在他的兩邊道路上,從各處聚集而來的老兵與他們的孩子,都在向維托敬禮問候,而維托也毫不遲疑地一一轉向他們致敬。

 他真的是在致敬,向這些困守網道中足足五十多年,始終沒有脫下軍裝,放下武器與作為帝國遠征軍,紀律與驕傲的戰士們致敬。

 從街道兩側建築內推開大步走出的老戰士們快步走下門廊,他們一邊走,一邊扣好自己軍裝上的扣子後站到屋簷前的街道上,他們舉起手臂,目視著從對面走過的維托,“元帥”的稱呼絡繹不絕的在耳旁響起。

 而維托則看著這些男男女女,他們的軍裝,那海軍的藍色製服已經在無數次的清洗與穿戴後,變成了淺藍色乃至灰色,破舊的軍服上打滿著補丁,但他們卻從未脫下那軍裝,這裡的男男女女們都依舊正如維托記憶中那樣,他是對的,就算這些戰士們的面龐已經在滄桑歲月中,布滿了皺紋與蒼老的樣子,但他依舊可以從他們的軍服上一眼認出他們。

 維托走過了那些用戰艦剝離下來殘骸所拚接,建造起來的建築,那些鋼鐵的房屋以一種非常令人感到滑稽的方式焊接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個某個糟糕的拚圖,維托看著那些建築噗呲笑了出來,但這也沒什麽奇怪的,畢竟他們都是自己以前的手下,忠實地繼承了維托極簡實用主義的審美。

 但當維托抬頭看著那一旁屋頂上,飄揚著的帝皇天鷹旗幟時,那飛舞的金色天鷹旗似乎把那些鐵皮建築變成了最為華美的宮殿,這世間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與那網道中的建築相比了。

 維托仰望著那旗幟微笑了出來,他站在那建築物之前,久久地駐足著,他身後的彼得也抬起頭微笑著看向那飄揚的旗幟,幾十年來從未在網道中落下的飄揚旌旗。

 “元帥?”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一邊傳來,維托聽著那聲音愣了一下後微微撇過頭去,他看見了那從身後另一座飄揚著帝國旗幟的木製建築中走來的老人,他已經很老了,很老很老了,歲月讓他直不起腰了。

 老人穿著一身宣講者的白色長袍,他拄著拐杖,在一名同樣穿著長袍,年輕的宣講者攙扶下才能走出來,老人佝僂著身軀,走得艱難又賣力,他以盡可能快的步伐走了過來,拄著拐杖就仿佛是一名修士,要去奔赴一場遲到了太久的禮拜會。

 維托立刻轉過身,他大步迎了上去來到老人面前一下子單膝跪了下來,他扶住了面前的老人,從動力甲寬大的脖頸圈上看著老人蒼老的面孔,他的臉,已經布滿了皺紋,幾乎象是一張被擠壓過無數的羊皮紙,“維爾圖斯?是你嗎?”

 “是我,元帥,是我,我太老了對嗎?老到,你都不認識了。”維爾圖斯抬起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摸向維托的臉,就好像是要確定,他面前的人不是一場幻覺似的。

 維托跪在地上,任由他滿是皺紋的乾枯雙手撫摸自己的臉龐,老人的眼中泛起了淚花,他扔掉了拐杖雙手撫在維托的臉上,“真的是你,維托,你來了,我吊著一口氣終於把你盼來了。”

 “是我,老朋友,我來了,讓你久等了。”維托也嗚咽著說,他摁著維爾圖斯的肩膀,他還記得自己最早認識維爾圖斯的時候,那還是在泰拉統一戰爭時期,他是維托許多可以被稱為真正老朋友的人之一。

 不,也是最後一個,維托認識維爾圖斯時,他還很年輕,他記得當時他年輕與激情的面龐,他誓言要向全銀河宣講帝國真理,直到自己生命的末尾,他做到了,他無愧於自己的誓言。

 “我為我們守住了帝國真理的火種,你和帝皇的意志,我們的夢想我守住了,現在我終於可以把那火種交還給你了。”

 “維爾圖斯,別這麽說,你。”“我快死了,維托,我是艦上最後一名宣講者,讓我把那帝國真理的種子還給你,讓我盡最後的職責吧。”

 維托看著面前已經宛如風中殘燭,即將燃燒殆盡的老人,他的眼中依舊閃爍著最後的火光,維托抬起頭看向了維爾圖斯身後的那座建築,那座木製的漂亮建築上,刷著油漆與掛著美麗的鮮花裝飾品。

 在那大門口處圍著好些更年輕的孩子,他們似乎是彼得他們的孫輩,是他們孩子的孩子們,他們圍在門口,在那擺放著無數課桌與書本的教室門口,看著維托與維爾圖斯。

 維托深吸了一口氣,他將自己的額頭與維爾圖斯靠在了一起,“你終於成了老師,我的老朋友,你教導了無數代人,你做到了你保證過的一切,現在,好好休息吧,我會替你把這種子傳承下去的。”

 “謝謝你,維托,謝謝,我終於可以去見帝皇了,”維爾圖斯用蒼老的聲音說著,在維托身後馬格努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燃燒著生命中最後一點火光,保留與延續著文明與知識火種的老者。

 馬格努斯看著他,一刹那間,他心中閃過許多東西,敬意,尊敬與更多的東西,馬格努斯抬頭看向那飄揚的帝國旗幟,那其上舞動著的天鷹,“你這騙子,怎麽會有這麽多,如此令人尊敬的人為你而燃盡一生呢?”

 馬格努斯不理解,他不理解這些人對帝皇和他所謂帝國真理,那個可笑謊言無限忠誠,甚至願意用一生去延續燃燒它的原因,馬格努斯不知道,對於很多人像維爾圖斯這樣的人而言,他們的忠誠對象,從來都不是帝皇。

 他們忠誠,與願意奉獻出一生的人東西只有人類文明,他們將文明的種子與歲月史書保留下來, 傳承與繼續燃燒下去,這就是他們,宣講者們一生為之奮鬥的一切。

 彼得走到了維托身旁,他背著槍摁住了元帥的肩甲,隨後扭頭看向了已經近在眼前的帝皇幻夢號登陸甲板,那巨大的門橋上方是那宏偉的巨門。

 維托也抬頭看向那在兩尊天使雕像之間,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的大門,彼得站在維托身旁,與他一起看著那座大門。

 “來吧,她在等你,他就和我們所有人一樣,已經等了你五六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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