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弩話音未落。
從那雙角鬼王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比之前強橫不知多少倍的滔天氣勢!
一時間飛沙走石、狂風四起。
“你們都走!”
“轟!”
屬於秦玉弩的靈竅武意席卷方圓兩百丈。
前仆後繼的嗜血妖詭與吳諱等人之間,瞬間空出一塊百丈空地。
秦玉弩如箭矢般穿過蘊含無盡陰怨之力的道道狂風,掠至眾人身前。
他面色肅穆,將背上陷入昏迷的顧帆交到吳諱手中,眼中倒映著飛速靠近的十丈鬼王。
“它醒了!你們快走!
這裡,交給我。”
伴著急促話音, 一股遠超吳諱想象的浩瀚血氣從秦玉弩身上轟然爆發,直衝九天!
天更紅了。
從秦玉弩身上爆發的血氣呈紫紅色,映紅了整片天宇。
吳諱再不是之前的武道菜鳥。
而今的他已然知道,靈竅武者輕易不會顯露自身血氣,動手之時,往往神華內斂, 頗具返璞歸真之意。
一旦將顯露血氣異象,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傷勢太重,已不足以維持血意合一之妙境。
二則是故意為之,或是秘法需要,或是形勢所迫,需要大范圍血氣相助。
眼下的秦玉弩血染胸襟、面目蒼白,吳諱不知他是那種情況,又或者,兩種可能兼有之!
“秦大人!”
同樣消耗甚大的盧延山喘著粗氣,一挽長槍,就要上前分說,卻聽在蓋天血氣之下氣勢逼人的秦玉弩喝罵道:
“盧延山!
必須有人留下擋住此物,你的修為夠嗎!
趕緊滾!”
‘唰’,破煞刀入鞘,秦玉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身上兩點數下,蓋住天宇的磅礴血氣陡然回縮。
越飄越快的十丈鬼王距眾人已不足百丈。
九峰一方,盛日乾坤舟上,甚至已經有人受那股滔天陰怨影響,有詭化之前兆!
血氣收斂,變得如普通人一般的秦玉弩忽然回頭, 將一個信封拋向吳諱。
“小子!好生練功,莫要辜負你那身天賜之資!
若有機會去炎都武院,見到一個叫季蒼海的人,你可在他面前展露你的入境功法。
相認之後給我帶句話,就說,‘師父,徒兒不想殺貪官了。’”
說罷,秦玉弩掃視眾人,喝道:
“快走!
我攔不住它太久!”
“老秦!”
吳諱條件反射般接住激射而來的明黃信封,從秦玉弩封點自身穴竅的順序手法,他已經知道秦玉弩要去做什麽了!
因為那道秘法,他也會......
季蒼海,秦玉弩之授業恩師。
只有吳諱知道,秦玉弩為何要讓他向季蒼海帶這麽一句話!
那個場景雖被葫蘆幻境加快,卻一直烙印在吳諱心間。
‘你練武何為?’
‘殺盡天下貪官汙吏!’
‘癡兒,炎朝不滅,這樣的人你便殺不盡。
好生練刀吧,你何時不想殺貪官了, 你就有劫至之時。
反之,此念不滅,你窮盡此生,也只能修成靈竅。’
對話之中,羊皮裘老頭眼中的無奈遺憾,讓吳諱印象深刻。
......
秦玉弩背負顧帆而來至今,不過數息時間而已。
他留下話語,轉身朝無盡妖詭以及高空鬼王逆衝而去後。
吳諱站在原地,一手抱著即便昏迷也在輕微顫抖的顧帆。
一手緊緊捏著秦玉弩甩給他的信封。
心潮洶湧,呼吸急促。
“走!莫要辜負這位大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公輸瓊暴喝一聲,率先扭頭奔向還擠在舷梯之上的混亂百姓。
他心中震撼,卻深知絕不能辜負了這位巔峰靈竅。
“那......那是封脈燃血之秘法!”
顧帆醒來,以為吳諱不知輕重,虛弱開口。
“快走......不能辜負了老秦,此類秘法乃二品之上的功法才有記載。
一旦施展,可數倍提升自身修為戰力!
老秦已至靈竅巔峰多年,此刻施展燃血秘法,確能短暫擋住這隻鬼王。
不過那代價,是老秦的命。
所以快走!
不要辜負了老秦!”
吳諱未曾看出言解釋的顧帆一眼,雙目始終盯著在蠻妖詭物之中摧枯拉朽,已經快要掠至鬼王身前的秦玉弩。
猶記那日,秦玉弩說起前來九峰的目的,其一是解決九峰疫災,其二,則是調查王雲之死因。
不想今日,在這兩個目的之外,他為九峰萬民,獻出了自己的命!
‘我入武道,又是為了什麽?
做人上人、錦衣玉食?
做蓋世豪強,縱橫此界?’
吳諱心中好似有什麽碎裂了,他不再猶豫,豁然轉身,就要去公輸瓊那邊,助九峰百姓登船離開。
連先天境的盧延山都無力相助,他留下又能做些什麽?
若是留下,便真的辜負了秦玉弩!
便在這時,異變突生!
九峰南方,有妖蜈顯化真身,千足齊動,乘腥臭紫霧狂衝而來!
在其猙獰口器之上,立著一名無發無眉之怪人。
九峰西方,在暗紅月華之下盡顯妖異的慘綠濃霧擴散百丈,一道隻比鬼王弱上一線的森冷氣機鋪散開來。
‘咻’的一聲,一道人影從綠霧之中衝天而起。
待其停下之後,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之前被吳諱祭出木人所阻的白毛綠眼!
而那具號稱可擋靈竅的木人,此刻僅剩一顆木頭被他抓在手上!
強敵環伺!
此情此景,便是連意志堅定的九峰暗衛,也都產生了動搖之念。
有人目光呆滯,手中青龍掉落尤不自知。
有人渾身顫抖,無意識的朝身後飛舟方向靠攏,數步之後,直接轉身跑了起來。
吳諱陰沉著臉,抓住其中一人,將手上的顧帆交到他手上,不顧顧帆的虛弱勸言,直接轉身回到盧延山身旁。
那封脈燃血之法,將鯨血神滔勁修至小成境界的他也會!
一如顧帆所說,入境之後,二品之上的功法,只要入門,便附有一道燃血禁法。
用了便靈髓炸裂、經脈寸斷而死!
非是山窮水盡之地步,輕易不能動用。
也正因如此,吳諱學會之後,便直接將其束之高閣,一直沒有動用這道秘法的念頭。
畢竟他已經死過一次了,自然還想多活幾年。
絕境?
只要他足夠謹慎,少做些如上次一般的送信之事,哪裡會有什麽絕境?
今日之前,吳諱都是這麽想的。
可現在,在秦玉弩未曾有一絲猶豫的壯烈侵染下,他動了搏命的念頭。
‘我用了,至多先天戰力,無法改變什麽。
可此刻他們還在登船,當有人站出來,盡力拖延,能拖一息是一息。
公輸瓊處事果決,一旦事不可為, 他必會駕舟遁走。
我多拖延一息,可能就多一人上船。
我也不想做這個人。
因為我很怕死。
可眾人之中,除要操控飛舟的公輸瓊外,我修為最高......
我不站出來,一旦飛舟陷落,恐怕誰都逃不走,那樣才是辜負了老秦!
老頭子讀了半輩子書,將忠孝禮智恩義信奉為處世信條。
我若成仁,他應該會驕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