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癌症是世界性的絕症,初期還可以控制,一旦達到晚期,除了放射性療法扼製一下癌細胞,別無他法。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素白的房間,微風一絲絲不斷撥動窗簾,窗台的綠蘿也隨著風的律動翩翩起舞。
夜晚的春城,顯得如此寧靜。
八點半左右,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卻不是剛剛知曉名字的燕靈飛,而是位戴口罩,近視鏡的男性白衣天使。
“呂純風是吧?”
呂純風微微點了點頭。
“你住院的事情有沒有通知你的家屬?我們這邊有一些病情問題需要跟你的直系家屬溝通。”
呂純風微微皺眉:“我是孤兒。”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但問題確實有點嚴重。”
醫生說完便坐在呂純風病床邊的凳子上,順便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呂純風。
“昨晚你被救護車送來的時候,傷勢嚴重,我們對你的身體進行了全身檢查,當時只是簡單的分析,後來我們的化驗醫生發現不對勁,今天早晨又對你的身體進行了進一步的檢查,最終確診。”
醫生說完頓了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我拿到確診報告,第一時間就過來找你,沒想到你居然直接走了,聽你的朋友說你去高考,無奈之下,我隻好帶著救護車去找你,由於不知道你的姓名,我只能一個考場一個考場的找,直到下午才找到你。可把我們累壞了,要不是你見義勇為,其他人了可沒有這待遇。”
醫生說完便盯著呂純風,仿佛想看看他知曉病情後的反應,可惜,讓醫生失望了,他並沒有在呂純風臉上見到如同常人面對絕望的害怕、恐懼的表情,反而呂純風的表情,還有點放松。
呂純風捏著文件不停地翻閱,文件上大多都是一些身體檢查數據,他也看不懂,索性直接翻到最後的診斷結果。
診斷結果那一頁,最下方赫然寫著一行字“癌症晚期,已擴散至全身”。
小呂同學有點釋然,終於明白為啥平時自己不算強壯卻還健康的身體,會在高考這天難受成這個樣子。
原來是得了癌症,而且是晚期。
他自嘲的笑了笑,父母雙亡,而後相依為命的爺爺也走了,高考又落榜,如今還得了癌症,笑命運對自己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仿佛自己來這一趟人世,就是為了體驗生老病死,生離死別。
他微微抬起頭,看著醫生:“我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小心翼翼的說:“最多一個月”
呂純風點了點頭,只有一個月了嗎?好吧,就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去體驗一把這人世間的絢爛多彩,也不枉此生。
呂純風向來如此,做出決定便不拖泥帶水,當下就問醫生:“我是否可以走了?”
醫生聽著眼前這個小夥子鎮定的語氣,有點驚訝,然後卻又釋然:“可以,出院手續之類的,可以由你的朋友代勞。只是你就這樣走了,連招呼也不用跟她打嗎?”
“本來就是互不相識,何來來打招呼一說?”呂純風說完就拔出身上的檢測儀器和點滴針頭,他不想最後一個月的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當下便穿了衣服拎包走出病房。
走出住院部大樓,月光清冷的照射在他的身上,微風吹過,昏昏沉沉的腦袋頓時清醒幾分,定了定心神,腳步略微有些蹣跚朝醫院大門走去。
“呂純風!你去哪?”
清脆的女生有些憤怒的大喊,
就買個飯的功夫,這個男生又想丟下她。 少年腳步一頓,轉過頭望向聲音來處的方向,正好望見昨晚到現在有過三面之緣的少女。
“回家”少年淡淡的說。
“回家做什麽?你不知道你得了……”女孩話說到一半立馬頓住了,一隻手立馬捂住嘴巴,略顯可愛。
呂純風微微笑了笑:“我知道,然後呢?”
少女頓時一愣:“然後呢?是啊,然後呢?”
想到這裡,少女無力的癱軟下去,嘴裡一直低喃:“是啊,然後呢?還有然後麽?”
呂純風見此情形,有些不忍,但還是轉過頭走出了醫院。
就剩下一個月的時間,況且還是僅僅三面之緣,沒必要去打擾別人的生活,塗添煩惱罷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呂純風不禁思考起來,在這人生最後的一個月裡,要去做些什麽?
全國各地的旅遊?吃一些從來沒吃過的美食?或者見一些從來沒見過的風景?然後在生命的最後找一處風景秀麗的無人之地安靜等待生命的終結?
這些他都沒考慮,先不說風景或者美食是否真如網上描繪的那麽好,單是旅程耽誤的時間,就不是他能夠承受的,不太現實。
與其絞盡腦汁規劃那麽多,還不如過一天算一天,畢竟十幾年來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父母雙亡以後,他和爺爺相依為命,每過一天都是賺的。
想到這,呂同學反而輕松起來,蹣跚的腳步此刻仿佛都輕快起來。
晚上九點半,呂純風便回到了家,這個簡陋卻能帶給他溫暖的家。
推開房門,便是一個小院子,院子右邊靠近大門的角落裡是廁所,廁所的邊上還有一小塊菜地,種著番茄,豆角,辣椒等當季蔬菜。
院子的左邊是一個石棉瓦搭起來的簡易棚子,這個就是廚房了,也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爺爺總會在這個簡陋的廚房裡給他做出各種好吃的,甚至有時候他總會忍不住去懷疑,懷疑自己的爺爺是個神仙,什麽都會做。
走過院子便是兩間青磚瓦房,左邊一間就是呂純風現在居住的房間,右邊那一間原本是爺爺居住的房間,爺爺去世後,就被他當做了雜物間,放一些雜物,還有些父母和爺爺留下的線裝書籍。
聽爺爺講,那些書籍都是祖輩傳下來的,不值錢,都是些情懷。
呂純風小時候總喜歡拿著那些書翻來翻去,卻總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小時候他以為是老師沒教他那些文字,直到初中了,他還是看不懂那些文字。
他拿著書跑去問爺爺,爺爺也只是笑著回答:“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久而久之,他也懶得去翻那些“老古董”,爺爺走後,直接被他一股腦裝在紙箱子裡,堆在房間的高處防潮。
說也奇怪,按理說這種老房子應該會有很多蛇蟲鼠蟻之類的,但是小呂同學從記事開始就沒有在家裡見到過蛇蟲鼠蟻,為此,小呂同學還特意問過爺爺,爺爺隻道說是他在房子周圍撒上驅蟲藥,小呂同學也隻好相信。
推開門回到房間,房間的布置著實有點“樸素”,正門對面有一張桌子當供台,供台牆上掛著一幅道像,最頂上寫著“大道至清真武呂玄大帝”,下面便是畫著一位身穿太極陰陽道袍,左手持紫色拂塵,右手捏劍指豎在胸前,頭頂紫金冠的道士,只是面容有些畫的不清楚,好似有一層煙霧繚繞遮擋面容的感覺。
小時候,呂純風還以為是道像上髒了,剛爬上供桌想去擦一擦遮住道像面容的灰塵,就被爺爺提著後衣領子打了一頓,還硬拖著他在道像前跪了一下午。
自此以後,小呂同學每次看到道像上的面容,就會不自覺的打個哆嗦。
供桌的右邊便是一張矮小的四方桌子,旁邊有幾把木質小板凳,這個就是餐桌了,雖然生活簡陋,也要充滿儀式感。
可每次吃飯的時候,呂同學總是會發些牢騷,因為每次做好的飯菜,都要在供桌上擺10分鍾,才能拿下來放在小桌子上吃,為此,小呂同學抗議過好多次,但都被爺爺一票否決,還美其名曰“這是規矩”
供桌的左邊就是小呂同學的床了,床邊靠近窗戶的位置,有一張年代久遠的木質桌椅,被他當做書桌,是爺爺在他剛上學的時候從外面撿回來的,上面雕著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和符號, 但他看著眼熟,這些文字和符號在他爺爺那些線裝書裡見過,他好奇下詢問爺爺,得到的答案卻是:我怎知道,你去問丟它的人啊”,無奈之下,小呂同學也隻好不了了之。
習慣性的簡單洗漱一下,然後坐在書桌前,繼續溫習功課,呂純風是一個很自律的人,每晚自學到10點半,這是他十幾年下來養成的習慣,,就算此時只有一個月的生命,他還是堅持學習,這也使得他的學習一直名列前茅。
學習許久,呂同學突然想起一件事“給道爺上香”。
這間大事是爺爺還在的時候叮囑過的,每天晚上都要給道爺上三注清香,十幾年來從沒斷過,只有昨晚發生了點意外,落下了上香,對此小呂同學內心還是有些愧疚,畢竟自己多管閑事,落下了爺爺叮囑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連忙放下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供桌前,從抽屜裡抽出三根香,在供桌上的油燈上點燃,高舉過頭頂,虔誠的做了個揖,然後插在香爐裡,而後跪在蒲團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叩頭完畢正準備起來,好似又想到什麽,緊接著又從抽屜裡抽出三根香點燃,高舉過頭頂再次作了個揖,然後將香插在之前那三炷香的旁邊。
“道爺在上,小子昨晚因事情纏身,耽擱了道爺的香火,現補上昨日供奉,還請道爺見諒。”小呂同學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完這些,便跪下叩頭。
誰知,剛叩完這第六個響頭,小呂同學便感覺一陣強烈的困意襲來,身子一歪,就倒在蒲團旁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