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讓陸沉另眼相看的人並不多，這位晉國銜鏡衛掌鏡右使算一個。

望著業已氣絕的古歎之，陸沉莫名歎了口氣，隨即召來侯在外面的仇厲等人。

“將他好生安葬了吧。”

陸沉有些意興闌珊。

古來多少英雄豪傑，奈何心含悲憤、壯烈捐軀者，卻是佔據大半。

這仿佛便是豪傑的宿命。

寧折不彎，寧死不屈！

為了心中所想，義無反顧，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可惜罕少有人名垂千古。

只有那寥寥幾人，被當權者樹立榜樣，歌頌流傳。

這古歎之注定不會留下姓名，當歷史的車輪在他留下的痕跡上碾過，他的存在，將隨著時間而消磨的一乾二淨。

或許唯有那少數人，能夠緬懷他的存在。

可是……

值得嗎?

死容易。

難的是東山再起。

也許這古歎之，雖為豪傑，卻亦為懦夫，不敢正視失敗，死亡對他來說，不過是為了逃避。

而活著，則意味著要肩扛沉重的使命。

他看不見希望，亦想逃避，所以他選擇了死。

……

東晉於齊國經營的諜報網，隨著古歎之的死，終於被徹底粉碎。

而也無怪古歎之絕望選擇一死，晉國貌似已無力回天。

齊軍圍困豫衡城十六個晝夜，將馳援而來的晉國各路軍隊殺得片甲不留，主帥項呂終於按耐不住，對豫衡城發起激烈的猛攻。

豫衡乃是古城，城高牆厚，易守難攻，晉人深知一旦城破，亡國只怕便近在咫尺，他們終於是在這個眼看著便要國破家亡的當口摒棄前嫌，勠力同心。

宇文皇帝亦再度變得英明起來，親自上城牆鼓舞士氣，闔城官兵百姓，齊心協力，抵禦齊軍的進攻。

這場仿佛是最後的對決，慘烈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高築堅固的城牆，被齊軍的巨石漸漸轟垮。

底下的護城河漂浮著越來越多的屍體，在河水中腐爛發臭。

無時無刻不在有人殞命。

腥氣彌漫了整個天際！

齊軍猛烈進攻，晉人誓死抵禦。

可惜勝利的天平，在經過接近半月的膠著拉鋸，終於徹底傾向於齊軍一方。

……

督監院，陸沉正與幾位署尊議事，卻聽外面忽然有人大聲叫道:“緊急軍情！”

話音未落，人已風風火火衝了進來，待到中間，那鷹衛躬身抱拳道:“稟院長，前線緊急軍情，晉國國都……破了！”

他這話一出，眾署尊俱是一震，面面相覷。

打了這麽久，可算是將豫衡城給攻下來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黃安率先撫掌，點頭笑道:“天佑大齊！”

陸沉倒是沒有什麽神色波動，豫衡城破，實是意料之中的事，眼下梁楚亦是打得天昏地暗，根本無暇他顧，晉國孤立無援，面對齊國的虎狼之師，縱使能挺得一時，但終究不可能久撐。

“豫衡城一破，晉國已然是咱們大齊的囊中之物，接下來興許遇不到什麽像樣的抵抗，便能將晉國全部佔領了。”仇厲緊跟著說道。

眾署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陸沉開口說道:“不可掉以輕心啊，咱們大齊，即將成為第一個滅亡強國的國家，若將整個晉國全都吞下去，必然實力大增，梁楚不會坐視不管的。”

仇厲一怔道:“院長覺得，梁楚可能會插手?”

陸沉點頭。

黃安笑呵呵說道:“院長或許是多慮了，梁楚尚未分出勝負，哪裡又能抽出手來管咱們齊國的閑事。”

陸沉瞥了黃安一眼，

搖了搖頭，說道:“列國林立，能持續百年，其原因不過就是‘平衡’二字。而眼下梁楚誰都奈何不了誰，可我大齊卻打垮了東晉，接下來或許花費不了多大的力氣，便能將整個晉國一口吃掉。我大齊吃掉晉國，勢必實力大增，未嘗不會對梁楚形成壓倒優勢，平衡被打破，梁楚豈還會互相打生打死。如果不出所料，梁楚得到消息，多半會罷手言和，轉而對付咱們大齊。”眾署尊聞言俱都沉默下來，大齊打下東晉，本來是天大的好事，可若是惹得梁楚聯手……

黃安強笑道:“我齊軍勢如破竹，正是士氣高昂，晉國國都都給打破，哪怕梁楚聯手，我齊軍……也未必便怕了。”說到最後，聲音漸小，卻是也沒什麽底氣。

陸沉搖頭道:“晉國是何等貨色，雖亦號稱強國，但皇帝昏聵，軍隊羸弱，朝廷分裂，各懷鬼胎，而且盡管如此，我大齊攻破晉國國都，亦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眼下前線軍隊，雖士氣空前，但連日慘戰，人疲馬乏，若梁楚揮軍而來，只怕我齊軍，未必便能抵擋得住。”

黃安一凜，直搓手道:“若真如院長您之所料，這可如何是好。”

陸沉說道:“想要梁楚不插手，倒也不是沒有法子。一，便是將打下土地，共享於梁楚，梁楚得到好處，自然沒理由再插手;二，我齊軍撤出晉國大地，保證不將晉國侵吞，如此我齊軍人口、地盤未得壯大，白忙活一場，梁楚自然不會再管;三，派出使者，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梁楚，不對咱們大齊出兵。”

薛吾一拍桌子道:“咱們大齊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憑什麽分給梁國和楚國，又憑什麽退出不要！”

“憑什麽?就憑咱們大齊眼下還沒有與三國同時開戰的實力。”陸沉淡然道:“如果能將晉國完全吞下，加以消化，咱們大齊何懼梁楚。可惜，我們現在恰恰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若想梁楚不插手，要麽破財免災，要麽放棄到嘴邊的肥肉，要麽派使者說服梁楚袖手旁觀，否則別無他法。”

顧岫澤道:“前兩種方法，過於屈辱，如此看來，也只能寄希望於派人遊說了。”

陸沉歎道:“不容易啊，梁楚又豈是好糊弄的，不拿出真金白銀來，他們豈能坐看咱們齊國壯大。他們不會不明白，一旦咱們齊國將整個東晉吞掉消化，屆時無論是人口、地盤，都將徹底碾壓他二國，他們不會被輕易說服，坐看一個巨無霸崛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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