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的白發似風中飛舞的雪片。
白袍飄擺又像是最皎潔的雲彩。
一道澹澹的波紋,隨著雲夢天蟬的長鳴聲悠悠散開,籠罩了靜軒居士幾人,讓他們脫離了這一片正在覆滅的時空。
超脫於真靈世界之外,從命理到肉身,好像從沒在這裡出現過。
真靈們的憤怒止歇,忘記了三藏幾人的存在,也忘記了曾經凝聚世界之種的事實,全都沉浸在末世的悲傷裡面,慢慢地被漫天紅潮淹沒。
老頭子雙手用力,又從虛空中扯起了一張巨網,網羅天地,帶著靜軒居士幾人,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向著遠方行進。
“那是什麽?”
敖烈用手指點,臉上露出驚異的表情。
總感覺有很多跟自己切身相關的東西,隱藏在天地羅網之中,跟隨自己一起離開。
“你與生俱來的因果、機緣,所有一切都有重量,要把我們從真靈世界帶走,老天司就要承擔起這一切的因果。”
三藏的眼中,帶著隱隱的憂慮。
“老頭子,別太勉強了啊!”
靜軒居士跟在老天司身邊,有心出力幫忙分擔一些,又不知從何下手。
老頭子拍開靜軒居士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滾一邊兒去,隨即又想到了什麽,示意靜軒居士回來,低聲問道,
“你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麽?”
“哪個剛剛?”
靜軒居士微微一愣,隨即明白,老頭子問的是,他跟那道毀滅意識一起出走宇宙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說起來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但可以概括成兩個字——”
什麽字?
靜軒居士沒出聲,就用口型說出了兩個字。
老頭子的眼光明顯收縮了一下。
因為這兩個字並不是毀滅。
而是毀滅的起因。
生死交關瞬間悟道,靜軒居士不知道別人領悟了什麽,但是他自己,卻忽然明白了這一切的起因。
人世間的生靈死後,會留下怨念。但是擁有高深修為,甚至掌握了法則的真靈死後,卻會留下比怨念更恐怖的東西。
尤其是大量的真靈覆滅,血氣、靈力、和生前的執念一起匯集,甚至產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異變,所以嬗變出那道“毀滅”的意志。
雖然這一道意志被太宗經文,加上創生世界設立的“驅逐毀滅,讓人類的精義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導法則”大願一起磨滅,但真靈世界也只是神魔古戰場的一角。
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十分深遠,也有著種種不可為世人知道的理由。
鑒於此,這個世界的決策層做出了幾條舉措:
1,委派老天司鎮守神魔古戰場。
煉化一層天,絕不是老天司的設想,而是早已付諸實施。剛剛老天司施展的“天地羅網”,就是這一法寶的能力之一。所以老天司能鎮守神魔古戰場。
2,佛門應對的方桉是西遊。
通過求取西經教化世人,像上古聖人教化萬民那樣,希望可以借此來提升人民的素質,讓人類世界免於遭受真靈世界同樣的下場。
但在靜軒居士來看,佛門的力量,在面對毀滅意識時根本無能為力,否則小星主也不可能瞬間淪陷,變成創生世界之種的推動者。
反而是太宗的經文,才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最終磨滅了那道毀滅的意志。
因此得出第三個猜測,
3,太宗也做出了應對,借助西遊之便,刻出絕世經文,只要真經傳世,他的願望就能實現。
只是太宗的套路太深,靜軒居士還琢磨不出這位皇帝真實的意圖,和背後的深意。
“原來如此!”
老天司眼光閃爍,一瞬間也想通了很多道理。
“所以造化法則,碰巧成了打開這一切的鑰匙,你們出現在這裡,也不是偶然,連天意都落在某個人的算計之中,這盤棋,下得太大了!”
“一盤大棋?”
小星主臉色微動,聯想到前後的種種詭異,他明明預見到了凝聚世界之種不可行,卻還落入別人的算計之中,這事兒讓他的信心也遭到了嚴重的打擊。
“以天意為名,驅使聖人為棋子,布局長遠,機深難測,老夫真真想不出,誰有這樣大的手筆?”
除了靜軒居士之外,三藏是老天司最看重的人,因此跟他多說了兩句。
“你是說,連老頭子你,也被人利用了?”
靜軒居士瞪大了眼睛,他總覺得老天司行蹤詭秘,必有難言之隱。
倘若是被人算計,別人他都可以不管,但算計老天司,這就絕對不能放過。
哪怕是太宗皇帝也不行。
“不是我,是聖人們!”
老天司撇了撇嘴。
這小子天賦是極好的,但眼界總是跟不上,這個毛病怎麽治?
真讓人心累!
“是聖人讓你鎮守神魔古戰場的,是誰、為什麽?”
靜軒居士又一次,抓錯了重點。
“啊!怎麽總是抓不住重點,這個事情它重要嗎?凡事要看大局!”
“我覺得重要!”
靜軒居士開始強嘴,並且快速閃到一邊。
要不是有外人在,老頭子的大巴掌又呼過來了。
老天司忽然不想跟靜軒居士說話了,他轉向小星主,“你怎麽看?”
“與天爭鋒,也未必會輸,但要麽承擔整個天道的反噬,要麽就重開歷史, 再造未來……”
三藏語帶沉吟,說出的話越來越讓人聽不懂,“敢如此謀篇布局者,必然有這樣的能力,我相信他能成功。”
“呵,呵呵!”
老天司意味深長地看了三藏一眼。
雖然三藏沒有明說,但老頭子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桉,點了點頭,
“你有信心就好,若此事功勞有十分,我靈造司最少佔了三分,這你沒意見吧?”
“那是自然。”
三藏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恍忽,“貧僧是說,貧僧是這樣認為的。”
“行了,此間事了,你們回去吧!”
老頭子臉帶笑容,卻猝不及防地踹了靜軒居士一腳,把他從雲端踢落,
“臭小子,下次再敢喊我爺爺,老子拍死你!”
嗷~
靜軒居士跌落在柔軟的草叢間,捂著屁股站了起來,忽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北俱蘆洲。
而之前發生的事,又都記不清了。
除了真武大帝和平退走,北俱蘆洲戰事莫名收場,總感覺遺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這場戰事真的結束了嗎?”
敖烈從空中落下,猶自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那個,剛才有沒有什麽人,說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靜軒居士湊上前去,想從智商平庸的敖烈這裡打聽點線索。
“就數你說話最莫名其妙,”
敖烈摸著後腦杓,“真武大帝莫名退走,難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啊這……
敖烈身後,三藏等人默然而立。
老天司出現的事情,也從他們的記憶中,迅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