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麽多年,我終於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靜軒居士慨然長歎。
造化之主給他看到“珍藏”,全都是人。
而且很多靜軒居士還都認識。
在最外層的一座“蓮花牢籠“裡面,盤膝端坐著唐三藏。
也只有他還比較正常,白色僧袍一塵不染,雙目微閉,一副置身事外的高僧模樣。
“接引蓮台, 可以連通萬世,不同空間、不同歷史中的人物,借此都可以匯聚一處。”
造化之主手指蓮台,平靜地說道,
“但它還有一個功效,用來做牢籠, 也是極好的!”
“三藏, 三藏!”
靜軒居士輕聲呼喚,想看看三藏是否正常, 以及能不能從他這裡,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居士請謹守本心,萬物為外道所惑!”
三藏頭不抬眼不睜,隻用文字哼哼般的聲音,說出兩句話。
“他是來得時間還短,何謂外道?造化之道分化萬千,詳演周天無盡變化,你所謂的本心,也只是萬千變化之一啊!”
造化之主不屑地搖頭。
靜軒居士雖然不想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令人繼續向前走,這一次,靜軒居士的眼光,被一個摳腳大漢吸引。
此人頭髮蓬亂,身上鶉衣百結,活脫脫就是一個乞丐。
身上唯一乾淨的地方,就是一雙腳。
此時, 正細致地搓去腳趾縫間的泥垢……
這……此人是誰?
“想不到吧,大名鼎鼎的張天師,原來也有潔癖!”
造化之主語帶諷刺,聽得靜軒居士張口結舌。
你管這叫潔癖?
“他不過是通明殿的守衛,你囚禁他幹嘛?”
“自然是為了一樁往事,當日帝皇影潛入昊天明鏡閣毀去昊天鏡,是本座助了他一陣,從那時候起,張天師就在這裡了。”
這話聽得靜軒居士一陣恍惚。
帝皇影潛入通明殿,那都什麽時候的事了。
所以造化之主你,一直都活躍在過去與未來之間?
“然也,只要你願意,讓本座代承因果,擊殺鬼聖毀去沙遊局不過舉手之勞,從此之後,你也歸位,我們一起共謀大事,如何?”
“你既然就是我, 又何須代承因果, 直接殺了鬼聖便是。另外,你所圖謀者, 到底是何事?”
靜軒居士提高了警惕,話裡話外,全都是陷阱,全都是試探。
但造化之主與他一本同源,自然不會上當。
呵呵笑道,“還死強,還死強。越是這樣的時候,說明你越心裡不穩,對麽?”
呵呵~
兩人同時冷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緊接著,靜軒居士看到了玉帝,被困在牢籠之中,身邊卻還有卷簾伺候。
蓮花牢籠之中,幻化出金闕雲宮的場景,只是群芳凋零,宮牆頹敗,四處都是一片荒涼。
“他跟卷簾,怎麽又跑到了一起?”
“自然是宿命糾纏的因果。兩人之間,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總有一個要為對方而死,本座就全了他們的情誼又何妨?”
再往前,靜軒居士看到了李元吉。
依舊是半身鬼的樣子,眼珠子掉落在眼眶之外,不停晃來晃去。
“他怎麽也在?”
靜軒居士腦中快速盤算,忽然知道是哪裡不對了。
太宗經文牽連極廣,很可能連聖人也都算計在內,而李元吉被太宗刻意放走,必然也是未來一條長線,現在他也被擒,說明造化之主,已經放棄了太宗經文?
“造化之主,自當掌控造化,再創乾坤,所謂的太宗真經,所謂的須彌山,在本座眼裡,全都不值一提。”
造化之主說到這裡,別有深意地看了靜軒居士一秒,“我們真正的敵人,從來都不在這個世界之中。”
不在這個世界之中,那是在哪裡?
從來到荒蕪星球至今,靜軒居士一直置身雲裡霧裡,唯有現在,造化之主說的這一句,讓他瞬間警醒。
或者這才是造化之主真正要傳達的訊息。
“嗯~”
靜軒居士沉斂心神,微一閉眼,再睜開眼時,身上已有明暗兩重光輪掩映。
造化刻刀在手,同時也溝通了白瓷娃娃。
“就到這裡吧,你我之間不可能和平解決,就以匠人的方式,分出勝負高低。”
“匠人?”
造化之主似乎聽到了難以置信的話,卻又顯得有些惆悵,“匠人……”
“是,老天司的教導,靈造司以匠心為安身立命之本,這句話本居士從來不敢或忘。
你捉了三藏,背棄了昔日友情;抓了李元吉,又背棄了太宗皇帝的委托,現在連匠人身份也忘了,那就是連老天司都背棄了。
本居士就算不敵,也不會接受你。
就算你真的是我,借造化之能衍生變化,但終究非是正途。
我們,決一勝負吧!”
靜軒居士擺開了架勢。
對上未來的自己,坐擁克隆軍團的造化之主,他是真的沒有一點勝算。
但唯有一點靈光,在心裡閃動:
王不見王,王若見王,先見者死!
這句話,不知為何在腦中盤旋不去。
“哈哈!”
造化之主大笑。
牢獄空間之中,霧氣驟然散開。
四野為之一空,他們所在之處,又來到了地面之上。
卻是以靈造司為背景,回嵐山上空,落下了淅淅瀝瀝的細雨。
小星主一襲白袍,在風雨之間凝眸觀視。
另一邊,巨大的蟬影在白雲之間閃動,雖不見老天司,但雲夢天蟬既現,老天司還會遠麽?
造化之主再不多言,信手一指,靜軒居士的肩頭忽然出現一個小孔。
鮮血如小蛇蜿蜒而下。
造化之主手一招,又把血液抓在手裡,揉成一團小小的血球,緊接著,隨意指點,又變作具體而微的靜軒居士虛影。
“你看,這就是現在的你,蘊含你全部的意志和感悟,有了他,你是否存在都無關緊要。造化之能遠超你的想象,看在同出一源,本座給你機會,與嫋嫋她們告別。”
“吼!”
更遠處的高空之上,嫋嫋也顯露出身形。
頂天立地,光尾縱橫不知幾萬裡,在她的肩上,坐著頭戴鳳冠的驪鸞上仙。
驪鸞上仙膝上,趴著英武鑼。
當初的靈造司竊聽四人組,隻缺太二,就全都齊了。
“主人,不可妥協!”
太二的聲音從英武鑼口中傳出,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帝皇影和小星主為理想萬死無悔,就算造化之主主宰一切,屬下的心,還跟主人在一起。”
果然是……理想主義的中二青年。
靜軒居士嘴巴抽了抽,想要出言嘲笑,眼眶卻變得潮濕。
“你們也這麽想?”
造化之主愕然轉頭,看向嫋嫋和驪鸞上仙。
“其實吧,就這樣做個虛界女王也挺好的。”
嫋嫋搖了搖頭,“但你化身太多,本宮看得心煩!”
這是理由麽?
驪鸞上仙眨了眨眼,“就算明知道他在利用我,但送自行車給我的細心和浪漫,你可從來都沒有。”
好吧,女人的心,真是難測。
造化之主服氣了。
但轉而又有些疑惑,自己費勁心機終於爬上了世界的頂峰,為何身邊的人,全都不喜歡自己了?
“這世界太特麽無情,合該毀滅!”
造化之主想要毀了所有人,卻終究下不去手。
只是以手為刀,對著靜軒居士遙遙一劈。
血光傾天,融入無邊的細雨,變成了滿天的紅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