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司馬欣和董翳心中略微有些打鼓。

　　雖然各自沒有明說，但很多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結果。

　　董翳倒是還好，不論如何，他都在堅持作戰，並沒有急於去表態。

　　但司馬欣可就不一樣了，他已經不止一次勸說章邯投靠楚國了，甚至連鹹陽那邊要弄死章邯的消息都給搞來了。

　　趙高的確有心要弄死章邯，這個結果是可以確定的，但是過程卻並非司馬欣說的那麽直接簡單，關於鬥爭方面，內部的一些情況還是很複雜的。

　　眼瞅著章邯這次一心要弄死項羽，結果項羽偏偏從他們兩個的防區跑了出去，若是章邯將他們二人臭罵一頓倒也還好，最讓人擔憂的是，章邯在調查完之後就沒了任何動靜。

　　有些時候，不說話往往要比說話更具有威懾力。

　　“接下來你們兩個打算怎麽辦?”章邯看著兩人，並沒有生氣，示意二人落座，語氣平淡的問著。

　　“我自然是要緊隨將軍的！”董翳沒有任何的猶豫。

　　“我也是……”司馬欣微皺眉頭附和道。

　　“一起征戰了幾年的時間，我們三個難道相互之間還不夠熟悉嗎?”章邯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略帶一些諷刺的感覺。

　　章邯也並非傻子，司馬欣早就想投靠楚國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現在局勢對大秦不利，朝中又有奸人總想害了他們，人心變換那也是機器正常的事情，就連章邯自己，不也有了別的想法了嗎?

　　不過一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兩位手下，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要欺騙自己，章邯不由覺得自己有些可悲。

　　我的確拒絕過，可你們不在勸勸就私下裡做了決定?

　　章邯很是懷疑，如果自己一直堅持為大秦征戰，將來的某一天，這兩人是否會砍下自己的腦袋當做他們的投名狀?

　　董翳與司馬欣兩人心中略顯尷尬，不過表面上卻並沒有反映出來，反倒是裝出一副懵逼的表情看著章邯。

　　“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事到如今，大秦還能再堅持下去嗎?”

　　“雖然我們這一次取得了勝利，極大的打擊了楚國的氣勢，但我們也是慘勝，出兵的時候我們有六七十萬人之多，現在呢?只剩下了十四五萬，雖然在一路獲勝，但也一直在遭受重大的損失。”

　　“面對楚國的進攻，這一次我們是阻擋了下來，下一次呢?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反正我是覺得下一次我一定扛不住，我們已經錯過了消滅楚國最好的時機……”章邯若有所思的說著。

　　如果殲滅項梁之後，章邯沒有自負的認為楚國已經無力乏天，於是揮兵北上圍攻趙國與王離搶功的話，結局可能會是另外一個局面。

　　當時的章邯只要下令南下，混亂中的楚國是絕對扛不住的，可惜機會只有一次。

　　為了打壓王離，章邯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這是對他自負的報復，也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將軍，您已經盡力了……”董翳心中再怎麽有想法，這會兒也被章邯給觸動了。

　　事實上開戰之後，董翳就覺得這一次他們都未必能擋住，楚軍的攻擊力實在是太強了。

　　特別是在圍攻碼頭的時候，董翳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做在你對面放了一個刺蝟。

　　盡管這一次章邯用計獲得了勝利，但是就目前而言，整個秦軍內部是持悲觀狀態的，面對巨大的傷亡，面對無休止的人海戰術，大家已經不太想打了。

　　“今日叫你們二人前來其實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章邯並沒有接董翳的話。

　　盡力也好，沒盡力也罷，結局已經這樣了，他還能怎樣?

　　原本章邯還想著看能不能拉攏一下，但是現在他已經徹底的放棄了。

　　劉肥說的對，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更何況他們還不是夫妻呢?

　　董翳與司馬欣的心早就不在這裡了，他們早在自己拒絕的那一刻，就已經在謀劃著出路了。

　　說拋棄也好，說害怕自己對付他們也罷，這些都無所謂了。

　　反正章邯自己也是做出了決定的，雖然現在他們明面上仍舊是上下級的關系，可實際上卻是在各為其主。

　　最終的結局終究是要成為敵人的，章邯心中最後的念頭也就此消失了。

　　“這幾年我們打了不少的勝仗，雖然損失也同樣很大，但我們手下畢竟不是正經的秦軍，從結果上來說，你們已經對得起大秦了。”

　　“項羽若是沒有逃回去，我們或許還有苟延殘喘的機會，但是這次項羽回去之後，必定會集結更多的兵力來攻，下一次我們恐怕就必敗無疑了。”

　　“事到如今，也是時候為各自尋找一個自己的歸宿了。”

　　章邯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果然在兩人震驚的眼神中看到了絲絲的興奮。

　　“司馬欣，你與項氏有舊交，若是率部前去投靠，項羽必定會很高興，會給你一份不錯的前程。”

　　“董翳，你的身份地位應該會對項羽有所幫助，這次放他走你們也算是結下了善緣，投靠項羽的話，估計也會受到重用……”

　　“將軍……”二人驚訝的看著章邯，這話音顯然是有別的意思啊。

　　章邯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我先是殺了項梁，現在又讓項羽如此狼狽，投靠楚國是斷然不可能的，即便項羽不殺我，也絕不會重用我，甚至會在過一段時間之後讓我徹底消失，所以我與你二人不一樣……”

　　“對於我來說，最好的歸宿莫過於戰死沙場了，起碼能夠在史書上留下大秦忠臣的名聲， 也能保全我在鹹陽的家人……”

　　“將軍，我可以去勸說項羽，讓他重用您的呀……”司馬欣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道。

　　“是啊將軍，您若是投靠楚國，楚國必然會重用您的，您的身份對於楚國來說同樣很重要……”董翳也忍不住的開口道。

　　“不必了，我意已決！”章邯擺了擺手。

　　投靠項羽?

　　開什麽玩笑?

　　我跟劉肥在下一盤大棋好吧?

　　雖然我只是劉肥手中的那枚棋子，但是那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劉肥他也是楚軍啊，而且劉肥展現出來的智慧與謀略，就目前而言是項羽所不能及的。

　　你說地位?

　　項羽不就是能打了點，不就因為他叔父是項梁嗎?

　　雖然項羽被封為長安候，但職位卻是魯公，明眼人都知道，項羽的功勞也就只能封個縣公而已，長安候的爵位，不過是楚王看在項梁的面子上才給的安慰獎。

　　人家劉邦呢?沒有任何人的幫忙，自己就混到了武安侯，碭郡長。

　　我混的比你好，所以等於我比你牛逼，有毛病嗎?

　　“我給你二人各自三萬人馬，不至於讓你們兩個過去以後遭人白眼，手下沒有自己的兵力，而我接下來會帶著部隊北上巨鹿與王離合兵一處，告訴項羽，我在巨鹿等著他……”

　　“另外，如果我戰死了，希望你們二人能替我收斂屍體單獨埋葬，若是有機會，還請告知我的家人，好歹讓他們知道該去哪祭奠……”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