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深冬出生的,屋外的地面上鋪著一層深厚的雪。
她只要一被母親抱起,就能透過透明的玻璃看到外面亮白的雪。
外面的雪很白淨,她很喜歡看,有時卻又覺得有些刺眼,便會轉頭看向母親。
這時,母親總會將她溫柔地抱在懷裡,輕輕搖晃。
周圍陌生的人看著自己,經常會傳來哈哈哈的大笑聲,總覺得他們笑得很歡樂,自己也不自覺地嘻嘻笑了出來。
她是在母親的懷裡慢慢長大的。父親慈祥的臉龐經常會出現在她的視野當中,這個高大的男人會經常伸出手逗她玩。
父親的身上有股奇怪的臭味,她不喜歡這個味道,母親也不喜歡。
漸漸地,她開始脫離母親的懷抱。站在地面上的感覺有些奇怪,讓她很不習慣。母親總會站在自己的面前引導著自己走到她的身邊去。
父親在哪呢?父親長什麽樣子呢?她有些忘記父親的臉長什麽樣了。
……
父親出事的那天,地面上也鋪著厚厚的白色的雪,她穿著厚重的深藍色的衣服,懷裡抱著粉色的兔子玩偶。
“嗚嗚嗚……咳嗚嗚……”母親在那天哭得很傷心,眼淚不斷地滴落在白色的雪上。雪,遇淚融化。
年幼的她並不知道母親為什麽這麽傷心,也不懂什麽是失去。
她只知道自己永遠都見不到父親了,“媽媽,不哭。”她伸手,去擦母親眼角的淚水。
母親緊緊抱住了她,哭得更狠了。她茫然不知所措。
之後一段時間,她都跟母親一起生活。她漸漸地開始長大懂事,才明白那天母親為什麽會哭。
十來歲,母親把一個陌生的男人帶回了家。母親看上去很高興,她笑得很開心。她和男人親密地抱在一起,向她介紹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臭臭的味道。這股味道既熟悉又陌生,但她並不喜歡。
男人一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微妙,她討厭那個男人。
那天,她做了一個夢。
她視線所能觸及到的地方都長滿了一種白色的花,花長得很美,美得簡直能讓人忘記呼吸。花香縈繞在她的鼻尖,她覺得自己被一陣溫暖包裹住了。
白色的花瓣隨著風飄散,她輕撫著空中飛舞的花瓣,隨風跳起舞來。
突然間,她覺得很冷,遍地的白花轉眼間變成了深厚的雪,冰冷而又無情。
一陣狂風襲來,大雪向她飛撲而來,將她壓倒在了冰冷的雪地裡。她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被深厚的大雪掩埋,感覺自己要窒息了,她被凍得渾身疼痛。尤其是腿部,她睡覺的時候喜歡穿著睡裙。
當她醒來的時候,才回想起自己當時的自己有多麽的害怕。
她起身,輕輕拉起掉落到大臂的衣帶。不知道為什麽,她掉下了一滴眼淚。
高中的時候,她主動提出要住校。男人說:“學校離得又不遠,不用住校吧。”她記得男人的笑容,扭曲且奇怪。
她搖搖頭,堅決地選擇到高中學校住校。
母親看到她這麽執意,點頭答應了她住校的請求。
住校上學的期間,母親又生了一個孩子,是個小妹妹。她又見到母親笑了,那個男人也笑得很開心,不像看她時的笑容那麽奇怪。
母親和那個男人的眼睛漸漸不再看她,他們的眼裡只有剛出生的妹妹。她很理解,她選擇漸漸淡出他們的視野。
那天,她又夢到了遍地的白花和深厚的白雪。她的身體又被凍得很痛。這一天是她高二的寒假。
母親在早上打開了她的房門。她小跑著迎了上去。母親卻站在她的面前,伸手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木然地呆立在房間門口,輕撫著被打痛的臉頰。母親直直地跑進房間裡,衝著那個男人大哭了起來。母親哭得很傷心,眼淚不斷地掉落下來。
她不懂母親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值得嗎?
她茫然地跑出家,卻不知道自己該跑向哪裡,那個家已經不能再回去了。
她仿佛站在無邊的白雪裡,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她慢慢地停下了腳步,雙眼被眼淚模糊,她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無聲地哭了起來。
離開的那一天,母親往她的手機裡轉了一萬塊錢。此後,母親和那個男人再也沒有聯系她。
她是靠著母親轉來的錢上完的高中。她的成績本來可以上一個不錯的大學,但是她為了能夠獨自生活,放棄了大學,早早地開始打工。
因為不相信男人,所以她一直沒有和男人有過親近的交往,直到在網上遇見了願意和她分享生活的男孩——徐天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