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

　　祁九將匕首往懷裡藏得更深了一些。

　　按原身的記憶來說，大胤其實是個很強盛的大一統國度。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北方的蠻族。

　　或許是因為生在苦寒之地，蠻族人大都悍勇不畏死，蠻族勇士的成年禮，是僅攜帶一根長矛搏殺黑熊。

　　而這樣的勇士，一旦參軍，就會成為蠻族的將領，是最讓大胤頭疼的沙場先鋒官。

　　柳花村，就在蠻族和大胤接壤不遠處，是戰爭最直接波及到的地方。

　　往日裡，柳花村雖受波及，卻並未遭到直接的戰爭侵害。

　　而現在。

　　祁九聽見了隔壁士兵的嬉鬧，蠻族語言和大胤官話區別不大，他能隱約聽見幾個北風裡裹挾的詞語。

　　“殺了”“你看他這樣子”“等會兒再殺吧”

　　這些詞語比北風還冷。

　　他聽見王叔的慘叫從淒厲變成了無力，聽到駿馬的嘶鳴，最後他聽見了一個雄壯粗厚的聲音。

　　“隔壁有火光，去把隔壁的人也攆過來。”

　　沒多久。

　　兩個蠻人衝進了祁九家的院子裡，他們呼喝著將火堆踩熄滅，粗暴地將祁九推搡到了隔壁。

　　王叔家的門被衝破了，比先前祁九家那個破門板還要碎。

　　祁九走了兩步，渾身一僵，瞳孔驟然縮緊。

　　王叔跌坐在院子裡，渾身鮮血，雙眼瞪大如銅鈴，緊緊盯著院子裡唯一的蠻人統領。

　　那是一個壯碩到誇張的蠻人，不曾披甲，端坐在駿馬之上，手裡握著一根長矛，矛尖挑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是虎娃。

　　祁九吃的窩頭，都是王叔從虎娃飯碗裡硬省出來的。

　　虎娃平時有些一根筋，有點倔，透著傻氣，但心腸和他爹一樣好，他是個很好的孩子。

　　他，是個很好的，孩子。

　　現在閉著雙眼，被人挑在半空，血漿順著長矛留下，凍成暗紅色的渣子。

　　“愣著幹啥呢?進去！”

　　身後的蠻子將祁九粗暴的推進了小院，蠻人統領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他笑了。

　　他居然還笑地有些憨厚。

　　他說:“這個孩子，比黑熊好殺多了。”

　　語氣裡有些得意。

　　院子裡還站著三四個蠻人，聽到這話，馬上附和道:

　　“那是自然。”

　　“統領是能搏殺黑熊的勇士，殺個小破孩自然簡單。”

　　“統領威武！”

　　最後那蠻人一扯韁繩，得意道:“行了別說了，把這倆人聚到一起，我試試能不能一矛穿死。”

　　祁九被推搡著站到王叔身邊。

　　王叔嘴唇哆嗦著，他眼睛裡滿是血絲，他渾身顫抖，他從牙縫裡擠出一點聲音:“你們這幫畜生，你們都該下地獄啊！都該下地獄！”

　　蠻人統領大笑著說道:“下不下地獄地一會兒再說，你趕緊站起來，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嗎，一箭雙雕，對，我要試試一箭雙雕！”

　　兩個蠻人過來拉扯著，一個人將王叔從地上拽起來，一個人鉗住祁九。

　　那統領騎著駿馬打轉，似乎在找最好的角度。

　　怎麽辦?

　　怎麽辦?！

　　祁九的腦子飛快運轉著。

　　他想活，他想活下去！

　　他才轉世，他不想死！他要活！

　　似乎是老天聽到了祁九心裡的想法，也似乎是老天覺得，剛轉世就死，太不值當。

　　蠻人統領的那匹駿馬，

突然尥蹶子了。　　蠻族擅肉搏，不擅騎射，這五個蠻子裡也只有統領一人騎馬，還是明顯的馬術不精。

　　這一下就被烈馬給掀翻了。

　　蠻族勇士是什麽?是搏殺黑熊的莽漢！摔下地的第一反應不是保護自己，而是戾氣發作，一腳狠狠揣在了馬肚子上！

　　駿馬被踢翻在地。

　　矛尖上的虎娃，也被一下甩得老遠。

　　駿馬慘嘶了一聲。

　　王叔也發出了一聲痛呼，他從心底又湧出了不少的力氣，生生掙脫了蠻子的鉗製，衝過去抱住了虎娃的遺體。他蒼白著臉，跪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眶裡掉下。

　　但祁九，已經沒空去關注王叔了。

　　他找到了那個機會。

　　上前一步，抱住了駿馬的頭顱。

　　祁九溫柔地撫摸著馬頭，順著那剪刀耳慢慢往下摸，摸著那柔順的鬃毛，輕柔地好像是在撫摸最愛的綢緞。

　　要管用啊！要管用啊！

　　兩個蠻子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拉開他，蠻人統領卻一揮手，喊道:“等會兒！”

　　或許是因為祁九轉世到現在，運氣一直都很差。

　　重生到了一副饑寒交迫快要餓死的身體裡，覺醒了能看不用的系統，又差點被蠻人殘酷地虐殺。

　　老天終於給了他一點好運。

　　那脾氣不好的駿馬，居然真的在他懷裡慢慢安靜下來。

　　蠻人統領大笑道:“小子，你會養馬?”

　　蠻族缺馬，不擅騎射，但騎兵又戰力強悍。所以蠻族極缺懂馬會養馬的人。

　　他們想養自己的騎兵。

　　祁九趕忙抬頭，他臉上露出了諂媚的笑:“會的，會一點的。”

　　王叔臉上露出了鄙夷的恨意，他咬著牙罵道:“你從小就在我邊上長大，你吃的喝的都是虎娃嘴裡扒給你的，你會什麽養馬?你只會跪著乞求別人饒你一命！”

　　祁九會養馬嗎?祁九不會，剛剛用來安撫駿馬的手段，是前世養貓時候順毛的手法。

　　但他沒有管王叔。

　　他只是站起身，諂媚地笑，看著蠻人統領。

　　蠻人統領哈哈大笑，他指著祁九說:“搖尾的狗！哈哈！狗！”

　　祁九笑的更好看了， 他彎著腰點頭，他說:“大人英明，大人勇武！”

　　蠻人統領走上前，他是真正的猛士，他是少有的壯漢，他一把就將倒地的駿馬拽了起來，瞧架勢，並不比拽起一個人費力多少，他說:“想加入我族?”

　　“想。”

　　“那你得先做件事。”

　　“什麽事?”

　　統領一指跪地抱著虎娃的王叔，說道:“你得把他殺了。”

　　“那簡單！”

　　王叔臉上的怨毒越發深重，他往地上啐了口痰。

　　祁九又說:“大人，我殺了他，能不能當你的近衛?我想更近一些瞻仰您的勇武。”

　　蠻子一把摟住他的肩膀，一邊拍肩膀一邊猖狂大笑:“你們中原人，說話是真的好聽！”

　　祁九似乎是沒站穩，似乎是因為饑寒交迫，沒力氣了。

　　他被蠻子拍著肩膀，居然拍得一個踉蹌，倒向了蠻人統領的懷裡。

　　那統領也不在意，他隻當這個軟骨頭扛不住他的氣力。

　　然後他陡然瞪圓了雙眼，一掌拍飛了祁九。

　　祁九在空中飛了好幾米，重重摔在王叔身邊，咳嗽連連，但臉上帶著快意的笑。

　　他往地上呸了口血。

　　蠻人統領不曾披甲。

　　胸口扎著一把匕首，刀柄黑色，造型流暢。

　　系統給的【新人獎勵】，終歸是有些用處的。

　　祁九說:“我、去、你、X、的。”

　　一字一頓。

　　饑寒交迫的少年哪來揮舞匕首的氣力?

　　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