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隻覺得心中有一群羊駝撒歡而過,對著和自己兩眼相望的粗漢囁嚅道:“我心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粗漢愣了愣,不知道眼前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要弄什麽花樣,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二當家林野明,林野明輕微點點頭,粗漢稟手應道:“殿下請講!”
“大叔,你製杖嗎?”
王鼎感覺壓在心中的淤氣終於釋放了點。
“哈哈,殿下抬舉草民了,草民雖然是有窮寨的大當家,但不會製杖,倒是寨裡有個姓柳的老頭,以前是個手藝人,技術那是杠杠的!殿下要想製杖,草民這就吩咐下去,鑲金鑲銀的,花裡花哨都有!只有殿下想不到的,沒有柳老頭做不出的!”
粗漢很是得意。
王鼎哀歎一聲……
“殿下,草民林野明之前多有冒犯實屬意外,望殿下念在草民不知者無罪的份上饒了草民這回。”
跪在粗漢旁邊的林野明盯著王鼎,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道。
王鼎盯著他,眉頭微皺,大笑道:“沒事沒事!林大哥客氣啦客氣啦!不打不相識嘛!本殿下哪是那種小肚雞腸錙銖必較的人啊!”
說著,用手拍拍林野明的肩膀,彎下腰就要扶起他,卻覺得這家夥兩個胳膊硬邦邦的,就像兩塊頑石,整個人穩如泰山,絲毫不動。
一旁跪著的粗漢滿臉憨笑,似乎並不覺得這個太子殿下沒讓自己先起來是失禮。
而林野明臉上卻有嘲弄之意。
王鼎尷尬地縮回手,想著自以為豪爽的笑聲在這些土匪看來應該像難聽的鴨子叫聲,變聲期的小毛孩聲音能好聽到哪去?而自己自以為是的挑撥,也許在他們眼中就是可笑的小把戲。
別以為王鼎不知道他們心裡打的什麽注意,如果真把他們當傻子,那才是真的傻子。
不管王老娘和這林野明有什麽關系,王鼎的便宜老爹和這吳老二是哪門子地結拜兄弟,人家哪是把他當太子殿下?純粹是別有用心!
王鼎別的沒有,適應能力還是極強的,很快擺好自己的心態,朗聲笑道:“哦哦,各位叔伯,還跪著幹什麽?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王鼎轉身,諸鹿山低頭,范老頭看見自家殿下臉色陰沉,甚是猙獰。
等到這些人站起來,王鼎已經坐在竹椅上,面帶微笑。
俯著身子看這些人高馬大,匪氣十足的有窮寨土匪,王鼎就知道自己這是讓人囚禁了。所謂的嫁女所謂的登基看來別有故事,自己不過是個提線木偶,就是不知道身邊這兩個忠臣知不知情?明不明白?
如果諸鹿山和范老頭都是參與者,那自己處境就真的糟糕了。
前世也沒經歷過太多的陰謀計算,來的時候也還只是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真的算起來自己心裡年齡也比不上這些活成精的土匪頭子,唯一有的優勢就是智商和從前世帶來的知識。
王鼎不信自己會被這些家夥擺弄,頂多現在先應付一下,等搞清楚情況再做打算。
粗漢就是吳老二,當了土匪之後,給自己取了個文縐縐的名字,吳虞山。當然,眾人還是叫他吳老二……
吳老二站起身來,看著坐在竹椅上的小屁孩,心中有些不悅,但臉上仍然掛著笑容。這個小侄子他還是見過的,當初去喝過他的滿月酒,後來陸陸續續也聽過一些消息,據說年幼時癡呆了些,年長之後,倒是有些正常人模樣。
但也僅僅而已,沒聽說這個小家夥有什麽出人意表的地方,
和他那個梟雄般的老爹比起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老子英雄兒子狗熊的渾話。 但如今剛一照面,吳老二卻覺得這小屁孩似乎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庸碌癡傻,反倒讓他有些摸不準的錯覺。這他娘的還是當初那個被自家閨女一嚇,就尿褲子的小屁孩嗎?
許多年前和王老三定的這門親事,其實也是一時口快,後來這親事吳老二不再提起,也是覺得王老三這傻兒子配不上自家的閨女,況且兩人還差著歲數。
王老三卻是不知因何也不願提起,甚至和吳老二聯系也少了些。
情義到這裡也就淡了,王老三舉事的時後,也曾給吳老二寫了封信,說是信,其實就是鬼畫符,除了他倆估計也沒人看懂。
吳老二因為很多道不清說不明的原因,沒理王老三。等到王老三稱帝立國大半年的時候,吳老二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也想混個開國功臣當當。
可惜拉不下面子。
收到王老三被圍剿的消息時,吳老二反而覺得有些對不住這位曾經的兄弟,因為他想著倘若自己在,那太平村絕不會輕易地被官府剿滅。
至於這點愧疚夠不夠他出手救下燙山芋一樣的大聖太子殿下?不夠,遠遠不夠。吳老二頂多也就是每年給自家這苦命的兄弟上柱香燒點紙錢,至於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就隨他自生自滅!
這時改變他想法的原因有三,一是林野明的一席話,其中最誅心的一句是,大哥你想不想當皇帝?
於是那點道不清說不明的原因也就明了了,吳老二也做著立國稱帝的春秋大夢。但他不想成為第二個王老三,這年頭你要是稱帝,那朝廷可是像癩皮狗一樣揪著你,不死不滅,非將你弄死不成。
所以就需要一個傀偶招牌,躲在幕後操作就行,等到時機成熟,再行曹魏之事亦無不可。
其二是林野明說那個秘密,關於白蓮教的秘密,他吳老二也是白蓮教的教眾, 只是地位遠遠低於王老三。
原來這王老三立國稱帝的背後有白蓮教的身影,據說王老三手上還有聖教天書,如果不是元廷剿滅及時,等到王老三聯絡各方白蓮教的教眾,到時的形勢恐怕就不是荼蘼一個村莊這樣簡單,最少是整個郡府。
大聖太子的名號或許不夠吳老二收留王鼎他們,但一個已經在路上的白蓮教佛子名號,卻是足夠吳老二掂量掂量了。
至於其三,吳老二眉頭不由地一撇,想來就心煩。
他剛想和這個小侄子套套話,就聽見樓外煩悶的聲音,這就是其三了。
一個破銅鑼的大嗓門在樓外喊道:“吳老二!讓老子看看什麽么蛾子的大聖太子?竟然搶老子的老婆,那個玩笑太子讓老子看看,也不害臊,小心老子一刀劈了他!”
整棟竹樓搖搖欲墜,一個身形肥胖的大虯男領著一群同樣匪裡匪氣的小弟,想要衝破門外的護衛擠進來。
王鼎抬起頭疑惑地望著吳老二,他壓根不知道自家便宜老爹在白蓮教的地位,更加不知道吳老二心中所想。現在他隻覺得形勢或許越亂越好,自己才好渾水摸魚。
聽著門外聲音,吳老二眼皮直跳,有些怒火中燒的意思,還沒等他說話,外面的肥胖男大叫道:“你這個狗娘養的吳老二,就為了什麽狗屁大聖太子,把老子晾在忠義堂大半天,真當我勾雲寨大當家是泥捏的?老子要娶你閨女,敬你一聲老丈人,你別給臉不要臉!”
“夠了!”
吳老二怒吼,咬牙切齒地吩咐道:“放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