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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與命運之網》第23章 被掩埋的詩篇
  卡萊思走後,托雅就在屋裡開始思考自己將何去何從。可不知怎的就忽然又想起內維爾看她的神情和誇她好看時的真誠。她又想起麗莎剛才說過的話,頓時有些臉熱心跳。

  這時,一陣驚天動地的鼾聲將她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了現實。內維爾由於吃得太飽,進到屋內沒多久便睡著了。震天響的呼嚕吵得隔壁的托雅心生煩躁。

  托雅走出屋門,聽到樓下大堂傳來了歌聲。她走下樓梯,循聲而去,找到一個角落坐下。唱歌的人正是之前背對大家調試琴弦的吟遊詩人。

  詩人穿著一件銀色披風,帶著兜帽,披風裡是精致的鑲金衣物。幾縷銀發從兜帽中露出,擋住了部分臉龐。他的臉上沒有胡子,皮膚光滑得看不出年紀,眼神中既有年輕人的清澈,又有中年人的狡黠,也有老年人的平和。

  他正在唱一首關於“偉大人皇”埃尼特納·奇布·曼努埃爾如何統一整個大陸,創立了曼努埃爾王朝的讚歌。魯特琴時而激昂時而悠揚,襯托著他清澈又高亢的嗓音。

  托雅在邁羅城偶爾看過一些吟遊詩人的表演,相比於過去的那些,她覺得這個詩人唱得很好,嗓音細膩,感情充沛,彈琴的技巧也堪稱精湛。

  但其他的觀眾顯然沒有她那麽買帳。一首曲子還沒唱完,便被酒客們的叫喊聲打斷了。

  “你們這些詩人是不是就會唱這幾首啊,有沒有點新鮮的?”

  “就是就是,老唱‘偉大人皇’多沒意思,早就聽膩了。”

  “今天不唱點新的,你小子就掙不到錢!”

  “喝酒喝酒,聽他唱還沒有擲骰子有意思。”

  麗莎朝詩人投去了一抹抱歉的微笑。詩人與麗莎目光相接,也溫柔地笑了笑,對酒客們的粗魯行徑不以為意。

  他重新調好弦,用手急促撥動琴弦以讓大家安靜。他清了清嗓子說:“諸位老爺們如果想聽新故事,我還真有一個。這個故事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它發生在二十三年前的聖霧城廢墟以南,如今的日落國境內。彼時彼刻,日落國尚未建立,那片土地還屬於聖梅森帝國管轄。就在這片罕有人跡的荒原上,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人神之戰。而這場戰鬥的任何痕跡,都被參戰者刻意抹除了。鄙人不才,在北方遊歷時曾偶遇一位長壽族人,他給我講述了這個蕩氣回腸的故事。”

  詩人細長的手指輕輕輪播琴弦,彈出了幾個略顯悲傷的小調和弦。

  “長夜漫漫,流星隕落,

  天空與大地被黑暗融合;

  海洋在夢中沉睡,

  新月遮住了神的耳朵,

  陰謀發酵在古老的火山口。

  當濃煙再次彌漫,

  當岩漿再次噴湧,

  當煉獄的業火撕破長夜的黑暗,

  魔王降臨,

  世間將不會再存一片淨土。

  操控人心的邪神麗芙,

  化身魔女把人誆誘。

  四魂器輕易得手,

  邪惡的共鳴將萬魂驚動。

  蛛網編織忙,

  密僧急奔走。

  四位英雄挺身而出,

  人類的命運終將由人類掌握。

  英雄救世無人知,

  殫精竭慮也枉然。

  邪魔散謠覆區直,

  鏡花水月轉頭空。

  學識淵博的老法師藏於蛛網之心,

  牽動每根絲線都能掀起血雨腥風;

  極北凍土的長壽遊俠嫉惡如仇,

  魔弓開處必有魔王的扈從伏誅;

  沐浴天恩的年輕主教,

  信念堅定為戰友祈福;

  獨居深淵的傳奇騎士,

  手中長槍將千軍橫掃。

  邪神麗芙見勢不妙,

  打開封印欲將魔王召。

  邪惡力量喚醒地脈,

  熔岩湖滾滾翻騰。

  四英雄配合無間將儀式打斷,

  邪神不顧魂器倉皇忙逃竄,

  地脈恢復萬魂眾神皆心安。

  四英雄各執一魂器,

  約定各自私藏互相設防,

  為保魂器從此摯友變陌路,

  世人皆不知其苦。

  英雄救世無人知,

  殫精竭慮也枉然。

  邪魔散謠覆區直,

  鏡花水月轉頭空。”

  一曲終了,悲愴和壓抑彌漫在灰薔薇旅店的大堂裡,久久揮之不去。

  麗莎第一個反應過來,帶頭鼓掌。緊接著,酒客們紛紛起立,一起加入了麗莎鼓掌的節奏,有的人站在桌子上開始有節奏的大喊。一枚枚硬幣被接連扔進了詩人面前的大碗,其中不乏一些銀幣和少量的金幣。

  先不說故事,單從音樂上來說,這也是一首殿堂級別的挽歌。魯特琴在詩人的手中像是另一張能說話的嘴,在詩人吟唱的同時也在傾訴著。

  詩人所言非虛,在場的觀眾沒有任何人聽過這個故事。人們都被故事中的英雄氣概所折服,也因為故事中的陰謀暗自後怕。如果這故事是真的,那麽這四位英雄便是拯救蒼生的偉人。

  有的酒客喊到:“嘿,詩人兄弟!能不能告訴我們這四位英雄的名字, 讓我們也把他們的故事傳揚開去,讓更多地人們知道他們曾經拯救了世界?”

  詩人笑了笑:“英雄們既然選擇隱姓埋名,選擇讓人們徹底遺忘這段歷史,必定有他們自己的道理。各位看官今日有緣聽到了這個故事,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出門就把它忘了吧。”

  “哎,你這個詩人還真是怪怪的,又給人講了故事還又讓人忘掉,真是掃興!”

  托雅在角落裡聽完了整個故事,如坐針氈。她記起諾提爾提到過,埃薩和卡萊思是在替學者聯盟的大法師塔拉帕保管寶物。她猛然意識到,卡萊思帶在身上的寶物似乎就是這故事裡的魂器。

  想到這裡,托雅隨即看向吟遊詩人。詩人正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把大碗裡的硬幣一股腦裝進腰包,並將碗放在櫃台上還給麗莎。麗莎笑著一把按住了詩人的手,風情萬種地說:“以後能不能常來我這裡表演呢?”

  詩人淡淡地笑了,輕輕抽回了手:“我雲遊四海,居無定所,但求有緣再重逢吧。”

  麗莎眼神中透露出惹人憐惜的哀怨,輕輕地說:“不能只是為了我多留一晚嗎?”

  詩人依然笑地雲淡風輕:“麗莎,你是個好姑娘,不要為了生意讓自己這麽辛苦。你值得去過自己向往的生活。”

  麗莎眼神驟變,一把搶過了大碗,挺直了腰板:“切!你懂什麽?走走走,別耽誤老娘做生意。”

  詩人識趣地轉身離開櫃台,向旅館大門走去。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兩人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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