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空中,清冷月光散落在宜陽城頭上。
劉禪披著外袍在城頭上晃悠散心,不過夜晚的天氣愈發的寒涼,山間的濕氣從衣袍的縫隙間透入,令他受創的傷口也疼痛起來。
劉禪揉了揉右臂上的刀傷,疼痛緩和了些許。
陷陣後,多年未經歷沙場的劉禪,身手難免生疏,殺敵間不小心被魏卒砍了一刀,幸虧甲胄堅固,未傷及根本,只在表面劃了一刀,休養幾日便能康復。
經歷此傷之後,劉禪也更明確了一點,日後能別上戰場就別上,畢竟刀槍無眼。他可不是希望,自己以後還沒歷史上活得久。
畢竟常年披堅執銳,衝鋒陷陣,強如李世民者,亦是早早地患上風濕,在五十出頭便去世。
劉邦亦是如此,身體健壯的他,在討伐英布叛亂時,為流矢所中,便病重不能下榻。
當然也有反面案例,洪武帝朱元璋,他與他的兒子朱棣,不僅是能打仗,還活得久。但劉禪可不指望自己能和洪武帝朱元璋相比,其精力之充沛,在古代帝王之中至少能有前三。
“陛下,此戰士卒折損數目出來了。”廖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著走了過來。
廖立一人沒殺,反而不小心被自己的劍給戳傷腿,令人哭笑不得。
“嗯?”廖立的話語,把劉禪的思緒扯了回來,問道:“士卒死傷情況如何?”
廖立苦著臉,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此戰我軍戰死四千二百人,八千一百一十二人負傷。周琿、傅肜二人重傷,余者陣亡將校八人。至於陛下所設置的諾德營,其五百勇士非死即傷,幸免者僅有一百二十余人。”
聞言,劉禪的眉目不由緊皺起來,這戰損比已經超出了他原有的猜測,傷亡比太高了,一場戰打出了十萬人戰事的該有的損失。
“司馬懿所部呢?”
劉禪拉了拉肩膀上的披風,他感覺到了冷意。
“司馬懿所部傷亡多於我軍,據打掃戰場來看,魏軍至少戰死五千三百余人,負傷者不知。”廖立估計說道:“不過依我軍傷亡情況來看,司馬懿所部負傷之人,當在近萬人左右。”
兩軍高達五成+的傷亡率,已經遠超一般軍隊能夠承擔的比例。漢軍遠征洛陽乃是大軍精銳甲士,而魏軍又未嘗不是精銳,是故兩軍有任何一軍稍弱些,都打不到這種地步,到後面兩軍都已經上頭了,陷入瘋狂的狀態,最後就是拚人命,拚勇氣。
對於這個戰損比,劉禪沒有懷疑,只有感慨戰事的慘烈。或許自己這一仗,雖不能比肩唐朝戰損比高達六成的香積寺之戰,但也能在史書了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這一戰大漢勝亦是慘勝,大漢本身兵力僅在十三、四萬左右,以精兵路線為主,而這場戰至少打掉了大漢五分之一的精銳。沒有二、三年,估計是緩不過來的。
除非能夠再調一波援兵抵達,要不然自己也沒力量繼續東出洛陽,能守住宜陽已經是不易了。
劉禪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將陣亡將士名字抄錄下來,送至成都,務必讓當地郡縣好生照料將士妻女。至於受傷將士全力救治,輕傷者送至武關、析縣,重傷者留於宜陽救治。”
“諾!”
廖立遲疑半響,問道:“陛下,我軍之後當如何布置?”
劉禪撫摸著女牆,感受著城牆的粗糙,說道:“宜陽臨近洛陽甚是難守,非重兵及大將不能守之。故等上丞相大軍動向如何,我軍再行布置安排。如今還需朕領軍駐守宜陽,以對司馬懿!”
宜陽離蜀漢國內路途遙遠,兵力物資補給都不便捷,除非能向北攻克潼關、弘農,打通與關中的聯系。軍需通過桃花聚、弘農南下,進入洛水流域才便捷。
因此還要等南陽方面的情況,如果南陽不能守,諸葛亮領大軍入宜陽,在宜陽、弘農這一塊,打一場圍點打援,逼曹叡遷都。如果有僥幸的機會,大漢能奪下南陽,趁著曹叡遷都洛陽,北上攻克潼關也是可行。
“諾!”
……
洛水南畔,魏軍營寨。
中軍營帳內,橘黃色的燈盞下,司馬懿盯著案上的傷亡人數,很是頭疼。
洛水北原一戰,太過慘烈了。將軍樂綝、殷署、呂建等三人戰死,校尉戰死者十人。將士陣亡及失蹤者五千五百四十六人,負傷者一萬余人。
如此恐怖的傷亡數據,司馬懿已經不知道怎麽向曹叡交代了。
司馬陳圭掀開營帳,低聲說道:“我軍派出探查蜀軍傷亡的士卒回來了。”
司馬懿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陳圭,問道:“蜀軍戰死者多少?”
陳圭向司馬懿微微躬身,說道:“大將軍,蜀軍戰死者粗略估計當有四千余人上下,亦或有四千五百人之眾。受傷者,難以統計,不過我以我軍受傷者觀之,蜀軍受傷者當有八千至九千之數。”
說著,陳圭瞥了眼司馬懿,拱手問道:“敢問大將軍,可是為洛水北原戰報擔憂?”
司馬懿微微挑眉,捋著胡須不說話。
陳圭嘿嘿一笑,說道:“大將軍,蜀軍戰死者有四千五百人之眾,其受傷者眾多,想必其中重傷者當有二、三千人,如今估計我軍斬首應當有七千人上下。而我軍戰死者不過五千五百人,此戰我軍當為慘勝而已。”
“今劉禪被我軍擋在洛水,難以進取洛陽,此正全大將軍之功績也。至於宜陽得失,乃忘記我軍糧草不足,不得已後撤。只要陛下擊退南陽蜀軍,舉大兵西攻宜陽,宜陽必克也。”
司馬懿摸著胡須,沉吟說道:“如此戰報觀之,應是不差。公秉(陳圭字)擔任司馬一職久矣,今我大將軍府中有參軍一職,無賢才任職,不知公秉欲為懿之臂膀乎?”
陳圭聞言大喜,伏腰拱手,說道:“陳圭拜見主公,謝主公賞識。”
司馬懿哈哈一笑,扶起陳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君有此言,不知可願替懿持筆乎?”
“豈敢不願。”
陳圭心中一跳,暗歎司馬懿的心思狡猾。他讓自己擔任他的參軍,一方面提拔自己,一方面看著自己。至於持筆寫戰報,還不簡單,想讓自己和他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也便於日後好甩鍋,好生奸詐。
待陳圭退下之後,又一道人影從出現在營帳內,站在陰暗處說道:“家主,根據南陽所報,陛下重病,難以下榻,已經喚齊王曹芳、燕王曹宇、領軍將軍夏侯獻、東鄉公主曹綾從洛陽趕往南陽大營。同時還命武衛將軍曹爽、屯騎校尉曹肇、驍騎將軍秦朗從前線回至大營。”
司馬懿揮了揮手,示意此人退下,獨自一人靜靜坐在榻上,思索著曹叡的如今安排的意思。
首先,曹叡讓這些擁有軍隊背景的曹氏宗親入大軍,基本是要抓住軍隊的歸屬性問題。是在防止在他死後曹氏大權旁落,讓蜀漢有機可乘。
畢竟在魏守漢攻的局面下,兵權在誰手上,才有重要的話語權。如果被異性人所取,容易來招‘田氏代齊’的舉動,在曹氏宗親手上,才能保住曹魏的江山。
其次,讓齊王曹芳前往南陽大營很好理解,曹叡在關中之戰後,收養曹詢、曹芳。在235年,封曹詢為秦王,曹芳為齊王。此二人當中,曹詢身體不好,唯有曹芳年長些且身體健壯。
如今曹叡病重,讓曹芳前往南陽,估計是要冊立他為皇太子。
至於燕王曹宇,乃曹操之子,從小與曹睿交好。今讓他至南陽,多半是要成托孤大臣。而夏侯獻更不用說,夏侯楙之子,與燕王曹宇交好。
其余曹爽、曹肇、秦朗三人,乃是曹氏宗親,又是南征大軍帳下的大將,讓他們前往估計也是為托孤之用。
至於東鄉公主曹綾,司馬懿實在有些捉摸不透,莫非僅是敘舊,以合兄妹之好?
吐了口濁氣, 司馬懿心中倒也還好。他們幾人上位,為了安撫群臣,勢必會拿自己這次的戰報來宣傳,以來穩固自己的地位。並且拉攏自己,也會升官賜爵。
只是南陽恐怕難要了,陛下去世基本要撤軍了。
司馬懿抿著嘴唇,他的心中還是有些不平。他從曹操時期效力,又在曹丕時期成為輔政大臣,可謂是盡心盡力,無論是西征,還是北伐自己都無怨無悔。
卻如今……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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