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三日，合肥。

　攻克合肥城後，孫權大宴諸將，又賜下錢財賞賜破城將士，全軍士氣大漲。

　此時的孫權心情正好，端坐榻上，問道:“今克合肥，將士士氣可用。大漢又在西，舉兵進討河東。是故朕欲進軍壽春，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文欽作出一副忠心之貌，說道:“啟稟陛下，征東將軍王凌駐守壽春，麾下將士不過二萬余人，其將難以抵擋我軍攻勢。但進軍還需謹慎，我軍兵分三路進軍，若其余二路受挫，我軍將孤軍深入，此將危矣！”

　東吳並分三路，東線孫韶進攻廣陵、淮陽;西線朱然襄陽、樊城;中線乃孫權大軍本部。

　孫權見文欽憂心軍事，很是滿意，吐露其余二軍的情報，說道:“車騎將軍(朱然)率軍抵達柤中，正與魏將蒲忠、胡質對峙;鎮北將軍(孫韶)圍攻射陽。此二部並無受挫，可策應我軍。故後將軍無需過慮，商議我部軍事即可。”

　“諾！”文欽應道。

　孫權環視眾人，問道:“諸卿有何計策，可教於朕否?”

　大將軍諸葛瑾進言說道:“啟稟陛下，如今我軍雖克合肥，但局勢未明，我軍若輕易進取壽春，逆魏恐率軍南下進攻我軍。是故我軍不如屯扎合肥，避其鋒芒。漢軍攻逆魏河東，以河東之重，魏必救之。屆時待逆魏中原兵力空虛，我軍則進取壽春。”

　諸葛瑾的意思是咱們打下合肥之後，不如觀望一下，看天下局勢怎麽樣。畢竟曹魏的兵力有限，他們不可能無限制地投放兵力，會根據地區的輕重緩急自然有計較。

　蜀漢進攻曹魏的河東地區，河東郡是曹魏重要的賦稅基地，亦是人口大郡。在三國亂世中，河東郡並沒有遭受道特別大的兵患，在杜畿上任前河東有戶三萬人，口十余萬之眾。

　經歷數十年的治理，河東人口至少有二十幾萬，擁有堪比一個完整關中的人口。而且河東郡又是屬於司州地區，乃是曹魏的腹地，不可不重視。

　因此不如讓蜀漢替東吳吸引火力，大軍屯扎合肥，等待曹魏中軍空虛，再北上壽春。漢勝，則進取壽春，漢敗，則退守合肥。

　此言一出，眾人各有神色，在那竊竊私語。文欽臉色不變，但心中卻是一驚，暗暗叫苦。他沒想到東吳的人也太慫了，如今優勢之下就坐觀局勢，沒有進取精神。

　不過幸運的是，孫權臉色微沉，說道:“諸卿可還有策乎?”

　顯然孫權是不滿意諸葛瑾的想法，如今舉兵十萬佔點小便宜就退縮，還沒回本呢。

　全琮沉吟少許，說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大將軍之策不妥，如今之勢魏仍獨強，我軍若不助漢，則漢難支。若漢兵退，以我軍長於水戰，短於步戰而言，雖今佔合肥、廬江等地，但難以堅守。”

　“如合肥新城遠離水道十余裡，我軍救之，需上岸舍水而救，此非易事。長久以往，反而我軍受製於魏人。如今我軍攻佔合肥，應當趁壽春無備，迅速進取為上。此正合兵法‘兵貴神速’之語。”

　孫權扶須沉思，問道:“後將軍可有良策?”

　文欽挺直腰板，拱手答道:“臣以為衛將軍所言極是。大將軍有所不知，鮮卑軻比能身死，逆魏北疆禍患剪除，幽並二州將士南下抵禦蜀漢。而洛陽中軍因此可分兵南下，以攻我軍。”

　“是故我軍無論如何，是否北討壽春，魏人都將征討。因此臣以為我軍不如趁壽春空虛，北上征討。若能取壽春，則淮河以南安定也，魏軍亦不足為懼。屆時，我大吳進而謀圖許、洛，退而守江、淮，可與蜀漢會於中原。”

　文欽的意思很簡單，曹魏不缺人手，我軍不管是防守還是進攻，曹魏中軍都會南下討伐。還不如乘著他們沒來，進攻壽春，割據淮南，謀取中原。

　聽著眾人商討，朱桓望著正對而坐的文欽，微微蹙眉。他總感覺這個文欽並非初到淮南，而且在淮南呆了許久了，要不然怎麽會對淮南的地緣有如此深的了解。

　而且十三年前的洞口之戰，乃是豫州、徐州將帥參與，文欽身為中軍將領又怎麽會參加。以文欽說法，其當初被貶至曹仁麾下作戰，似乎又對得上。但是在朱桓的記憶中感覺文欽似乎不是曹仁的部將，卻又想不起來當初在哪裡見過文欽。

　“前將軍可是勞累?”

　就在朱桓出神之際，榻上的孫權喚道。

　朱桓回神，拱手告罪說道:“啟稟陛下，臣在思進取壽春之事。”

　“哦！”孫權看向朱桓，問道:“前將軍以為諸將所言如何，可有計策征討壽春?”

　朱桓捋著胡須，說道:“陛下，當今之勢，應當北進。只是大將軍所言亦是有理，淮水局勢未知，孤軍深入，恐有不妥。但以濡須水地勢而言，卻可進軍。如今時入春季，河水解凍，水師可沿濡須水而上，又可分兵於陸上進軍。”

　“是故臣以為我軍可水陸並進，水師入芍陂扎營，步卒沿河畔行軍設寨。若敵至，我軍不敵，可順勢而撤。我軍若能取勝，則可乘勢攻打壽春。”

　朱桓這個計策相對合理，水陸並進，東吳大軍進退都更為方便，不容易被魏軍圍困。特別是壽春北濱長淮，東依淝水，南有巨澤芍陂，乃是水陸交通的要道。如果水師能夠北上幫襯，對於東吳軍隊戰鬥力的提高還是有幫助的。

　頓了頓，朱桓看向文欽帶有試探之意，問道:“不知後將軍可知壽春地形，為我軍進取壽春議之?”

　文欽順口正欲把壽春地形闡述清楚之時，卻見朱桓帶著審視的意味看著自己，不由開口說道:“欽在淮南未曾久居，隻知壽春城北有山，周圍依山傍水，進攻頗是不易。倒是慚愧，望陛下恕罪。”

　孫權擺了擺手，笑道:“卿何罪之有?我軍內淮泗之人不缺，對於壽春地形卻也知曉，卿不必未曾而憂。壽春易守難攻，壽春之北，有八公、紫金等低山，南有……”

　東吳立國就以淮泗集團以及江東集團為基礎，又經常北伐，對於壽春這種重鎮的信息自然有收集。連孫權自己都能隨口說了幾句險要之處，更不用說淮泗將領了。

　文欽心中長呼口氣，差點自己的人設就暴露了，應和道:“陛下熟知地理，臣甚欽佩。”

　說著，孫權站起身子，手按長劍，踱步說道:“自朕從軍北伐以來，此次北伐乃是少有攻佔壽春之機。如今壽春空虛，又有文卿歸附，不可不取。是故朕當率三軍，北進肥水，以攻壽春。”

　環視眾人，孫權沉聲說道:“前將軍朱桓、後將軍文欽、衛將軍全綜聽令。”

　“末將在！”三人應道。

　“朱桓領兵萬人為先鋒，於後日進軍，朕率大軍隨後。”

　“諾！”

　“文欽統本部兵馬，唐谘領兵五千入卿帳下聽令，從肥水西岸進軍，為朕左翼。”孫權吩咐道。

　“諾！”

　文欽拱手間，嘴角露出令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孫權目光落在全綜身上，說道:“全綜領兵二萬為朕右翼，從肥水東岸進軍。”

　“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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