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漢吳雙方在江北對峙長達半年,其間雙方各出奇策,互有勝負。然大漢已非當初之大漢,東吳也已非昔日之東吳。
夷陵之時,老劉以長江上遊地利,憑借手中的兵馬一度佔據上風,可惜卻阻於猇亭不得東出,放棄水陸並進之方略,卻被陸遜一把大火燒毀了進取荊州的夢想。
今日大漢再出三峽,不僅擁有長江的地理,還擁有襄陽北部的地理優勢。論資源、地利,劉禪手上的牌遠比老劉當初手上多得多。
如今雙方主力迫近到了幾十裡的程度之內,加上鄧芝、馬忠侵入荊南,陸遜不戰都不行,即便梅敷的話有假,他也必須要上。所有的動搖、猶豫全都無用,唯有鼓舞士氣,力戰求勝,才能東吳的出路。
對於劉禪而言,東吳出兵正中他的下懷。只有陸遜因局勢不得已出招了,自己才有機會出招反製。
清晨時分,陸遜騎著馬背上,眺望枝江那丘陵與平原相間的地形,暗自點頭。
枝江位於江漢平原西緣,屬三峽之末,江陵之首,其地形自西北向東南傾斜,西北多丘陵,間有山衝畈地,東南屬平原,湖泊港渠密布。丘陵與平原之間落差並不巨大,極其便於大軍團及騎卒馳騁拚殺。
眺望間,陸遜的目光投向東面,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騎卒,擁有八千匹戰馬的馬閑軍正在肅然前行,騎卒身著蜀錦,牽馬而行。他們身上的甲胃、兵器則由馱馬托運。
不僅於此,還有西面還有六千輕中型騎卒在道路上前行,其聲勢雖不如馬閑軍,但亦可見其軍容之盛。
這六千騎卒是東吳與大漢互盟通商十余年以來,花費幾萬億錢攢下來的家當,可謂是東吳的鎮國重器。
在大漢廣泛使用高橋馬鞍、馬蹄鐵後,為了能在對魏戰事上取得勝利,大漢對騎兵迅速采取變革,打造大量的具裝甲騎進入軍隊序列當中。而曹魏為了能在戰場上抗衡蜀漢,也進一步的打造了具裝甲騎。
見兩國開始了具裝甲騎的軍備競賽,孫權也不敢落後,組建馬閑軍,向大漢騎卒的方向去操練。在大量的金錢下,大漢送來了戰馬,也派遣隴西子弟教授吳人騎戰。重騎配有甲胃、騎槊、馬鎧,輕騎與重騎所差不過是有無馬鎧而已。在南北朝時期盛行的具裝甲騎對衝之風,提前到了三國上演。
在深入了解王平麾下軍隊配置後,陸遜信心上湧,決定起精銳北破王平。他要在這適合大兵團及騎兵作戰的江漢平原上正面擊潰漢軍,扭轉困難的戰場局勢,而這六千騎兵便是陸遜的信心源泉。
陸遜握了握腰間的劍柄,問道:“蜀軍情況如何?可有戰報傳來?”
“應還在路上,我派人向北支援一二。”顧譚說道。
隨著陸遜的進軍,他與王平所部迅速迫近,兩軍主力之間的空隙地帶已經被壓縮到了極致,雙方的斥候騎兵基本是在互相交手絞殺,將敵方的動向送到各自的本陣。
頓了頓,陸遜又說道:“對了,向西加派人手,監察劉禪所部動向,防止其聽聞消息舉兵向東,救援王平。此地距離夷陵不遠,劉禪若是知曉必然會派遣大軍強攻猇亭,讓猇亭軍士務必堅守。”
“諾!”
不久之後,遠處馬蹄聲響,斥候什長帶了三四名從騎疾馳而來。什長拽著韁繩,喊道:“啟稟上大將軍,王平知道我軍進兵之後,率領大軍南下,離我軍僅有二十裡地之遙。”
“二十裡地?”陸遜神色一凜,他本以為王平得知梅敷叛逃後,會堅守營壘,避戰不出。卻沒想到王平居然還敢出陣與自己真刀實槍的打一戰,其莫非有詐乎?
“上大將軍?”顧譚見陸遜沉思,問道:“我軍當如何定奪?”
陸遜握著冰冷的劍鞘,沉聲說道:“王平欲戰,我大吳軍士有何可畏?朱然已從瑪瑙水而上,其可側擊王平。今王平出兵乃是托大,宜當速擊。傳令朱然加速行軍,待兩軍戰時,讓其側擊王平所部。”
“諾!”
漢軍在江漢平原上迤邐前行,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王平駐馬南眺,抬頭看天色,發覺晨陽被濃霧遮蔽,但夏日的氣溫當高,此時的氣候令人頗是悶熱。
前處人喧馬嘶,幾名漢騎飛馳趕回,將前方軍報也傳於王平手上。
“報!衛將軍,我軍斥候於前方十裡處發現敵軍。吳軍騎卒上前驅趕,我軍與其短暫接戰,各有死傷,然吳騎卒眾多,我軍不敢上前近探。”
斥候就如同將帥的眼睛一樣,任何優秀將帥的決定基本都是依據其手上的情報所作出的。一旦受限於視野、信息傳遞的限制,再怎麽傑出的將帥,也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就如同陸遜有了梅敷的情報,發現王平所部的虛弱,勇於發精銳北上,欲破王平。
也因此雙方將帥的出招,有時就是根據限制對方的信息傳遞、情報探查來出招的。如今陸遜擁有人數多過大漢的騎卒,以他的軍事才略,必然會對大漢的情報探查作出限制。
陸遜做出動作,大漢又豈能不會做出回應。要知道論單騎作戰能力,居西北的漢騎總體上是強過生活在東吳地區的吳騎。
王平微微頷首,說道:“加派人手繼續再探。傳令諸部按照陣圖設鉤行陣,以對陸遜。今必生擒陸遜,以敗吳人,為陛下蕩平荊南。”
“諾!”
陸遜想借著情報優勢,趁機北上擊敗王平。作為名將的王平又何曾不想擊敗陸遜,況且他手上也並非沒有反製手段。且漢軍長於野戰,今若面對吳軍的迎戰,自己還不敢與吳軍大戰勝負那豈不是可笑。
與此同時,漢軍斥候騎兵於丘陵上立馬,遠往南方,只見遼闊的平原上無數旗幟高舉如林,仿佛青色浪潮般拍岸而來。
東漢自承火德,軍服尚紅。大漢繼承東漢以紅為尊,曹魏自獻帝禪讓稱帝,按照五行相生理論,魏屬土德,尚黃色,因而曹丕立年號為“黃初”。
而孫權受大漢中分天下之禮,自承東漢,然正統有大漢,其為彰顯與魏勢不兩立的念頭,就采用五行相克的木克土,改五德為木德,尚青。既三國漢尚紅,魏尚黃,吳尚青。
“吳人出動了!
”一名騎兵高喊道。
在漢軍的視線中,身著青衣戎服的士卒排成一列列一排排,向前行而來。龐大的軍陣連接天地之間,漫山遍野,丘陵、平原皆是吳軍身影。在軍陣的兩側,數以千計的精銳騎卒騎乘著戰馬,身披蜀錦製作的戎服以及堅固的甲胃,徐徐向前。
王平拽著韁繩,立足於高處,吩咐道:“吳軍騎卒雖眾,但卻不如我大漢騎卒精銳,故兩軍戰時,兩側輕騎上前擋住吳騎攻殺,重騎壓後隨時出戰。”
頓了頓,王平再次強調說道:“切記要讓向煜攔住吳人騎卒,不可過我軍陣線之後。”
“諾!”
隨著中軍旗幟揮舞,大漢的軍陣開始了變化。若從天空俯視大地,平原上的漢軍軍士一線排開,不過左翼的步卒較多些,右翼士卒較少。
不僅於此,大漢的騎卒並未平均擺列在兩翼,而是將重騎兵也放在左翼,輕騎兵左右平均分布。如此軍陣布置當真不負鉤行陣之名。
……
王平少習步戰,後隨趙雲學騎。統軍作戰二十年,縱橫數千裡,大規模軍陣與曹魏不知廝殺過幾回,或許在兵略上不如陸遜。但要論步騎之法,布陣之精,陸遜還真不夠他打。
梅敷的叛逃給了陸遜北上征討自己的信心,但亦給了自己大破吳軍的機會。他與鄧艾熬夜苦思冥想,布置前後,終於決定南下於平原之上,擺下鉤行之陣。
鉤行之陣,出自孫臏十陣當中,諸葛亮兵法之中亦有涉及。與鋒失陣不同,其鋒失陣乃是布置重兵於中央,從中央突破敵軍防線。
而鉤行陣不同,其重兵主力放在側翼,試圖從側翼發起打擊。擊潰地方側翼後,側翼兵力配合中軍兵力絞殺敵方中軍部隊,從而擊潰敵陣。若用西方軍事學術性話語,即斜線戰術。
亦是後世人說言‘遇事不決打斜擊’,在遼闊的漢江平原上,想以弱克強,不用斜擊那豈不是可惜。
須臾之後,漢吳兩軍軍旗連連招展,數十面戰鼓一起隆隆捶響。雙方軍士不約而同的邁起步子,手中的長矛斜向前,朝著向對方前進。
不過就在兩軍即將開戰之時,漢軍的左翼瑪瑙水方向,再次出現了一股吳軍,上樹‘朱’大纛,周圍上書寫著‘車騎將軍朱然’,身旁還要‘威北將軍諸葛恪’,東吳的人數達到巔峰。
陸遜本部三萬人,朱然、諸葛恪兵八千人,合計三萬八千人。而王平這邊兵力少於吳軍,唯有二萬八千之數。從勢均力敵兜轉之下,吳眾而漢兵少也。
隨著左翼斥候的稟告,大漢左翼諸將面露驚慌,一向樂觀的向煜神情也不由有些凝重。負責左翼戰事的鄧艾親自返回中軍,詢問王平是否改變兵陣,重新對抗吳人大軍。
而王平正在地上勾畫雙方大軍的位置,頭上的豆大的汗水如雨下落。
鄧艾翻身下馬,也蹲了下來,說道:“將軍,如今不如改陣,結圓陣,外布弓弩,內藏騎卒,或有敗敵之機。”
王平搖了搖頭,說道:“士載來得剛好。今陣圖下發,不可擅改,且我軍未嘗沒有勝敵之機。”
“請將軍吩咐!”
王平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指著地上的布置,說道:“傳令諸軍,拉長陣線,以正面對吳。右翼布置不變,仍是羊裝不敵,向後敗退。而中軍落於右翼之後,左翼之兵不動。”
說話間,王平在地上畫出了一條斜線,說道:“此時我軍右翼敗退,敵軍左翼上前廝殺,讓其轉身再戰。屆時吳人陸遜本部當會突前,同時讓向煜率重騎從吳人陸遜所部與朱然所部空隙穿過,抵達吳人兵陣身後,按兵不動。士載所部再……”
“中軍由平親自統率,其中玄妙當在左陣,不知士載以為如何?”王平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向鄧艾,說道。
鄧艾看了王平新改的作戰布置,頓感責任重大。新改的作戰規劃,右翼的任務基本不變,中軍稍微改變。其中取勝的希望全壓在自己身上,自己必須在轉瞬之間調度好士卒,才能從中取勝。
鄧艾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可從衛將軍之言。”
“拜托士載了!”
“共為漢室效力,艾豈敢當!”
鄧艾翻身上馬,朝著王平拱了拱手,策馬便走。
回到左翼陣中,鄧艾策馬至傳令官,高聲喊道:“傳令諸部,立即停止進軍,拉開軍陣。”
】
“諾!”
傳令官揮舞令旗,示意左陣停止進軍,並讓步卒方陣拉長,同時漢軍因人數緣故,軍陣的縱深變淺。
從天空上俯視下看,最左翼的漢軍鄧艾所部及向煜麾下的騎兵沒有動作,中軍王平所部放慢步子,右部蒲忠則向鞭子般,以弧線甩向陸遜的左翼。
大漢雖是倉促變陣,軍陣間動作協調,並無生疏之感,其間的訓練、號令的精確度令人難以想象。但凡任何一名將領看見,皆會感歎大漢士卒的精銳。
這便是諸葛亮留給大漢的成果,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令行禁止,禦軍有法。
大纛旗下,陸遜駐馬於土丘上,雖是居高臨下,但丘不過數十米高,目所能及之處,只見人山人海,遠遠望去,難以發現漢軍的進軍的詭異之處。
他的布置基本都拿了出來,此戰他陣戰勝利的希望在柤中蠻身上。在兩軍交鋒之前,他通過斥候探查,發現柤中蠻被王平布置在右翼上。於是他便派遣張梁率領精銳士卒鎮守左翼,準備從右翼的柤中蠻身上打開突破口。
以上駟對陣敵下駟, 能夠快速取勝,當然若能撞上敵方上駟,也亦搏殺作戰,也是不虧。畢竟大漢對東吳情報的了解,遠比東吳對大漢了解的少。
隨著鼓聲,很快吳軍左翼與漢軍右翼交上了手。
身著藍衣的柤中蠻,手持兵器,踏過起伏不平的坑窪地形,與對向而來的吳軍鏖戰在一起。不過若仔細查看,除了前列千余百人,大部分的漢軍士卒卻是操著一口巴蜀方言。
而且在他們身後,還要一批由魏軍降卒形成長矛方陣,盾牌和長矛、長槍交錯布置,形成攻守兼備的前線陣列。
頃刻間,兩軍交鋒,漢吳士卒們揮舞手上的兵器,槍矛彼此對刺,甲葉碎裂。雙方士卒哀嚎聲邊野,血腥味湧入眾人的口鼻當中。
蒲忠握著劍柄,緊看著中軍方向,不敢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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