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默默的站在錦衣衛大門前,望著門前的匾額,怔怔的發呆了許久。
江湖海靜靜的陪在李忠的身邊,絲毫沒有要出言打擾他的意思,自從在養心殿見到李忠之後,他的心中隱隱感到,從前的李忠早已不複存在,而現在的李忠業已脫胎換骨,猶如獲得了新生一般。
良久之後。
方嶽從衙門裡迎了出來,李忠見狀,隨手將手中的包裹丟到方嶽的面前,道:“這是劉大夏的首級,你拿去向大人請功吧。”
方嶽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道:“今天真是撞了大運,剛剛報了一次功,這會兒又平白撿了一份功勞。”
李忠笑呵呵的拍了拍方嶽的肩膀,道:“這才哪到哪,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李忠說著,默默的衝江湖海點了點頭,旋即扔下一臉吃驚的方嶽,徑直向衙門大堂走去。
望著李忠離開的背影,方嶽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又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道:“今天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方嶽說著,笑呵呵的看向江湖海,道:“這位還是咱們從前認識的那位大人嗎?”
一向待人十分熱情的江湖海在聞言之後,冷冷的瞥了方嶽一眼,道:“做好你的分內事,不該問的別問。”
方嶽一怔,心道:“難不成二位大人被某種秘法互換了靈魂嗎?說話做事的風格怎麽完全反過來了呢?”
江湖海被李忠與鐵戰的事情鬧得心煩意亂,哪裡還有心思去搭理方嶽,於是他隨手揮退了方嶽等人,獨自向值房走去。
大堂前。
李忠揮手將在大堂外值守的賀齊招致近前,道:“去打些水來,我要淨手。”
李忠為了引起堂內鐵戰的注意,說話時刻意提高了聲音,
結果事情果然如李忠預料的那般,李忠話音落後,大堂內的鐵戰便笑呵呵的走了出來。
望著滿手血跡的李忠,鐵戰微微一笑,道:“這次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撞到了你的手上?”
這時賀齊拎著一個茶壺走了過來,李忠示意賀齊倒水,然後一邊彎腰洗手,一邊沉聲說道:“劉大夏。”
見李忠又變回了從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賀齊咧了咧嘴,心道:“善變之人,最難相處,我以後可得躲著他點。”
李忠伸手接過賀齊遞來的錦帕,一邊擦手一邊看向站在台階上的鐵戰,道:“大人,給我派些人手。”
“需要多少人?盡管說便是。”鐵戰說道。
“越多越好。”
李忠說著,忽然長歎一聲,道:“我在城外發現了黑白雙煞的蹤跡,黑無常作惡多端,我欲將黑無常捉拿歸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李忠的話,頓時引起了鐵戰的興趣,他凝眉沉思了片刻,冷冷的說道:“我與黑無常尚有一段恩怨未了,今日正可老帳新帳一起算。”
“走,我陪你走一趟。”鐵戰隔空從堂內架子上取來繡春刀,當先向衙門外走去。
李忠見狀,連忙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道:“是否需要多帶一些人手?”
“區區江湖草莽,何懼之有?”
鐵戰對自身的實力有著絕對的信心,他壓根沒有將黑白雙煞放在眼裡。
李忠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賀齊快步越過二人,前往馬廄為二人牽馬。
鐵戰在衙門前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旋即帶著李忠徑直縱馬向京郊行去。
一炷香後。
鐵戰與李忠沿著官道搜尋到了黑白雙煞所在的茶肆,鐵戰默默的翻身下馬,道:“老黑,現身吧,在本官面前就別藏著掖著了。”
鐵戰話音落後,黑無常默默的從絕對領域中走了出來。
望著形單影隻的黑無常,鐵戰皺眉說道:“老白去了哪裡?你們不是一向形影不離嗎?”
黑無常冷冷一笑,道:“難道不食人間煙火的鐵大人竟連人有三急的道理都不懂嗎?”
鐵戰撇了撇嘴,道:“您好歹也一把年紀了,怎麽還是這麽喜歡逞口舌之快呢?”
“老夫與人說話一向都是看人下菜碟,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鐵大人是鬼,老夫自然要另眼相待了。”
“本官念你還算比較懂規矩的份兒上,今日便給你指一條明路。”
鐵戰說著,隨手將一根由牛筋製作而成的繩索丟在了黑無常的面前,道:“你也一把年紀了,與你動手實在有些勝之不武,依我看,你還是束手就縛吧。”
“狂妄。”
黑無常重重的冷哼一聲,道:“當年你我交手時,足足大戰了三十余合,我才堪堪敗於你手,如今我有同伴在側,又何懼於你?”
就在黑無常與鐵戰打嘴仗的時候,老白忽然出現在了李忠的身後,他在鐵戰與李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忽然出手,在李忠的後背重重的拍了一掌。
下一刻。
李忠好似斷了線的風箏般,徑直飛了出去。
李忠被一掌打出去十余丈遠之後,他強撐著身體,以右手撐地,低頭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好你個老白,竟然下手這麽重,真是豈有此理。”
雖然這一幕是李忠與老白事先商量好的,李忠業已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老白居然出手這麽重。
若是換作重生之前只有五品天象境的李忠,在挨了老白這一掌之後,估計至少得在床上躺半年。
而對於如今四品化神境的李忠來說,這一掌隻給李忠帶來了一些輕微的內傷,幾乎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能力。
四人中,只有鐵戰被蒙在了鼓裡,在他固有的印象裡,李忠還只是一名五品天象境武者。
鐵戰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他轉身看向抽身後退的老白,道:“老白,我一向敬你為江湖大俠,可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出手偷襲豈是大俠所為?”
當了一輩子江湖大俠的老白,在退隱江湖多年之後,卻耗盡一生的人品,閃了一下鐵戰的老腰。
老白躊躇了良久,有心為自己辯解幾句,卻最終化作了一聲歎息。
“多說無益。”
黑無常不想老白難堪,於是連忙揮手打斷了鐵戰的質問,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正合我意。”鐵戰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厲色。
下一刻。
鐵戰的周身忽然爆發出一股異常強大的真氣,這股真氣直衝雲霄,天地為之一變,以致雲層倒卷,狂風呼嘯。
鐵戰的周身瞬間被籠罩在一層金芒之中,而金芒的背後,竟赫然出現了一尊由真氣凝結而成,肉眼可見的法相。
法相是佛教術語,指諸法之相狀,說白了就是人的內心。
老白默默的看向鐵戰的法相,不禁發出一聲長歎,道:“未曾想,鐵大人竟已是一名三品法相境高手,今日之事,怕是有些不好辦了啊。”
其實老白這句話是說給李忠聽的,他的言外之意是:李大人,出手吧,別總想著置身事外了。
“鐵大人,黑白雙煞皆非等閑之輩,定要多加小心啊。”李忠當即做出了回應。
李忠的言外之意是:你們先上,我伺機而動。
李忠話音落後,鐵戰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出,果斷抽刀殺向了黑無常。
老白見狀,當即欺身上前,助黑無常一臂之力。
鐵戰與黑白雙煞在官道上展開了一場異常激烈的血戰。
反觀李忠,他正以右手撐地,默默的關注著戰場上的一舉一動,看那神態自若的模樣,就跟一個局外人似的。
當黑白雙煞聯手在鐵戰的手中強撐了三十回合之後,李忠發現二人已經漸漸露出了敗相。
這時李忠默默的換了一個觀戰的姿勢,從最初的右手撐地,變成了盤腿席地而坐。
當雙方戰至四十合時,李忠已經從地上默默的站了起來,並且還加了一個右手扶刀的動作。
黑白雙煞幾乎咬碎了鋼牙,勉強與鐵戰周旋了五十個會合,最終被鐵戰一拳一個給擊飛了出去。
李忠見狀,眼角不自覺的跳了跳,心道:“以鐵戰目前的實力,挨了剛剛那一下,二人至少要跌落一個小境界。”
黑白雙煞目前俱是化神巔峰的實力,跌落一個小境界,也就是化神中期,這個境界對當世武者來說,已經是望而不及的武林高手了。
鐵戰一臉鄙夷的看著倒飛出十余丈遠,口吐鮮血的黑白雙煞,道:“恕我直言,以你們現在的實力,根本不配做我的對手。”
就在鐵戰準備在黑白雙煞的面前狠狠裝逼的時候,他忽覺背後一涼,全身的肌肉組織好似條件反射般令身體為之一緊。
下一刻。
胸口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鐵戰默默地低頭看向透胸而出的刀鋒,難以置信道:“這...怎麽可能?”
“李忠...”
鐵戰艱難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李忠,怒道:“我一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做?”
李忠擔心夜長夢多,於是握著刀柄在鐵戰的胸口輕輕一擰,下一刻,鐵戰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望著搖搖欲墜的鐵戰,李忠總算將懸著的心給放回到了肚子裡,他默默的注視了鐵戰良久,這才緩緩開口道:“事到如今,若你還不知道是誰要殺你,那你這一輩子可真是白活了。”
“皇...”
鐵戰的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道:“我對主上一向忠心耿耿,他為何要這樣做啊?”
“你與文官暗通款曲,這可不是錦衣衛指揮使該做的事情,就憑這一點,殺你十次都不過分。”李忠冷冷的說道。
鐵戰聞言,原本驚愕的臉上忽然變得異常的平靜,道:“原以為可以攢一筆銀子,回鄉養老,不想卻落了一個這樣悲慘的結局。”
“皇上...皇上...我鐵戰從未有過二心,從未有過二心啊。”
李忠見鐵戰的傷口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於是默默的將霜殺從鐵戰的體內抽了出來,道:“鐵大人,安心上路吧,你的家人會得到妥善的安置。”
鐵戰聞言,心頭一驚,手指李忠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鐵戰實在不相信李忠的人品,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難免不會讓鐵戰多想。
李忠無奈一笑,道:“我是說皇上不會牽連無辜,你盡管放心便是。”
前世,斬殺鐵戰之後,雍靖並沒有迫害鐵戰的家人,正因為此,李忠才會有此一說,結果,萬萬沒想到,鐵戰居然誤會了李忠的意思。
鐵戰長舒一口氣,遂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泣聲道:“冤哉,皇天,忠而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