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工老爺!您來了~”
“愣著幹什麽?快去給監工老爺拿凳子!”
盧通慢悠悠地坐下,看著前面的工地,搖頭道:“進度,慢了。”
旁邊又黑又壯的修士,弓著身子,賠笑道:“人手緊,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
他左右看了兩眼,悄悄摸出一個布包,小聲道:“監工老爺,這是百淘沙。聽說您需要一些稀罕鐵砂,我特意托人買的。”
螺山卸水,修行起來十分辛苦。
外,需要各種鐵砂磨煉皮肉。
鐵砂越好,修行成的螺山就越厲害。
內,需要大量靈藥補品,補充損耗。
盧通只是無意中抱怨了一下,工地內外全都知道了:
新來的監工老爺,需要鐵砂、靈藥。
盧通不動聲色的收起布包,笑著道:“有心了。最近天氣熱,大家都很辛苦,慢慢乾。”
“誒!還是監工老爺體貼我們。”
盧通坐在陰涼處,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其實他不喜歡說閑話。
可是有人捧著說話的感覺,實在不錯。
聊了小半個時辰,盧通起身道:“走了,不耽誤你們乾活了。”
“監工老爺哪裡話,您慢走~”
不遠處,小牛犢子正趴著休息。
頭上有棚子擋陽光,身下鋪了一層乾燥的軟草。
旁邊還有一個半大的小子,梳洗牛毛。
盧通過去踢了一腳,道:“起來!老子辛辛苦苦在外奔波,你倒在這裡充大爺!”
牛犢子一個激靈,趕忙爬起來,
盧通騎上去,道:“走,出去轉轉。”
所過之處,修士、妖獸紛紛避讓。
來到當初送密石的地方,一個小胡子修士笑著迎上去,道:“盧老爺。”
盧通點了點頭。
小胡子,茶館那個胖女人的相公。
世事難料。
以前盧通給他送好處,現在他替盧通收好處。
“怎麽樣?”
小胡子取出五個匣子,遞過道:“除了滾刀幫,其他五家都送來了。”
匣子取出來,立即飄出一股濃鬱藥香。
盧通把匣子收進儲物指環,問道:“你們的銀子呢?“
“一樣,除了滾刀幫,其他幾家都給了。”
盧通不吃獨食。
當上監工後,隻拿需要的鐵砂、靈藥。其他人幹什麽,與他無關。
盧通看著被攔在外面的幾車密石,道:“那就是滾刀幫的貨?”
“對,其他幾家都放進去了。”
盧通拍了下牛犢子的脖子。
牛犢子邁步走過去。
獸車旁,盧通敲了下車上的密石。
發出的聲音悶而不脆。
摻假了。
不送東西就算了,還敢搞假貨。
盧通從牛背下下來,揪住押貨的修士,道:“你是滾刀幫的人?”
“監工老爺,你聽我……”
盧通沒興趣聽廢話,把他薅到車邊,腦袋按在髒兮兮的密石上。
“敢送假密石,真以為老爺這個監工是擺設?”
一隻手掙扎著伸出來。
手裡握著一枚拳頭大下、紅白相間的珠子。
盧通眼皮一跳,松開修士,抓住珠子。
珠子軟乎乎的,聞起來有股肉香。
“這是什麽?”
押貨修士趴在地上,吐掉嘴裡的泥土,道:“血獸,心丹。”
血獸沒有靈智。
用秘法、秘藥,專門養殖的妖獸。
體內血氣極其充沛,肉價幾乎能與野妖媲美。
而心丹,是一整頭血獸體內全部血氣的結晶。
盧通沒有立即收起,而是問道:“你家幫主送的?”
押貨修士連連點頭。
“他想幹什麽?”
為了幾車密石,送這麽貴重的東西。
劃不來。
押貨修士沒有支聲,用余光瞥了下不遠處的小胡子。
小胡子立馬低下頭走開。
押貨修士這才道:“監工老爺,我家幫主想再佔一塊定脈樁的通行令牌,讓我向老爺請示。”
六塊令牌,分別歸屬六個勢力。
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一個人不能佔兩個令牌,但是大家都默認了這個規矩。
“盯上哪家了?”
“老駝子。”
不好辦,老駝子也送東西了。
可是,老駝子給的東西不如心丹。
盧通搓了搓下巴,鋼針似的胡須茬,扎得手癢。
“不行。”
盧通搖了搖頭,收起血丹。
押貨修士臉色一苦,肩膀耷拉下去。
盧通繼續道:“讓你們幫主去找一個叫宋言柏的家夥,讓姓宋的去打老駝子。”
押貨修士瞪大眼睛,聽不明白。
盧通揉了揉他的腦袋,用力拍了一下,道:“把原話告訴你們幫主,他知道什麽意思。”
……
事情很順利。
滾刀幫的協助下,宋言柏成功搶到一塊通行令牌。
事情也不是完全順利。
伏景心血來潮,去工地上溜達,眼睜睜看著一根定脈樁斷成兩截。
盧通在旁邊沉默半響後,十分不舍地掏出監工令牌,離開工地。
木樓頂層。
伏景看著盧通的背影,道:“平老,我是不是該留住他?”
平老欣慰地點了點頭。
有長進。
平老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把之前盧通做過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講了出來。
伏景瞪大了眼睛,臉色憋得鐵青。
“盧通,他敢耍我?”
伏景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後用力拍出一掌,吼道:“我殺了他!”
前方布滿雕花的木欄被拍得粉碎。
平老靜靜地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半響後。
伏景冷靜下來,恨聲道:“平老,你說盧通該不該殺?”
“少爺想怎麽都行。老朽只能說,盧通是難得的聰明人。這種人活著,比死了有用。而且……”
平老眉頭微微蹙起,臉色猶豫。
伏景十分意外道:“連平老也看不透他?”
“我懷疑盧通背後另有依仗,而且很可能是少爺的同門。”
“什麽?”
“這些天我有意拉攏他追隨少爺,可是每次都被他借口躲開。另外交出令牌時,少爺是否留意到他提前取出了一件法器?”
伏景皺起眉頭,看向盧通的模糊背影,喃喃道:“什麽法器?”
他心裡十分挫敗。
在麾下效力許久的人,離開時才意識到,竟然一無所知。
平老也看向遠方,道:“一個喇叭花模樣的傳音法器,似乎在宗門內見過。”
……
盧通騎著牛犢子,去找宋言柏。
走到一半,遠遠見到一頭黑驢和騎在黑驢背上的熟人。
“盧兄!”
宋言柏面帶笑容,大聲招呼道。
盧通苦笑道:“被滾刀幫攆出來了?”
宋言柏點了點頭,渾不在意道:“反正銀子也賺夠了,我早就想回去了!”
盧通搖了搖頭,換了個方向。
“走吧,去找柳鐵匠,一起回城。”
兩人並肩前行。
宋言柏問道:“盧兄,回去後我想請幾人去雲海泛舟,你有空嗎?”
盧通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是百燭山外面的千層雲海?”
“對。”
宋言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變得有些低落。
盧通回憶起書中看到的,關於千層雲海的描述,十分憧憬地說道:“好啊,早聽說過‘空中有雲,雲中有魚‘,這次托宋兄的福,終於能親眼一見。”
“到時還有兩個客人,她們……她們性情高傲,請盧兄多擔待。”
“什麽客人?”
宋言柏沉默片刻,開口道:“我妻子的師姐。一個煉丹師,一個劍修。”
盧通這才留意到宋言柏臉色異常。
不禁心中一動。
煉丹師?
該不會是鏡心吧?
八成就是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