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天,電閃雷鳴。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一夥商隊緊貼著山壁,在山腰小道上排成一條長線。
“大家加把勁!天黑前趕到羊山,洗個熱水澡!”
“小心探路,注意山上的滾石!”
“後面的別落下,有事兒都吱聲!”
一行人緩緩前進。
其中一輛馬車上,盧通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看向遠處。
山道盡頭,一座山頭上亮著稀疏燈火。
閃電劈開夜空,借助閃爍的電光,可以看見山頭的輪廓像是一頭跪在地上的巨大山羊。
羊山神墟。
相傳鬼霧出現之前,這片大地上有很多山神、水神。
後來神靈隕落,留下一座座神墟。
每個神墟中都有十分珍稀的天才地寶,是各個宗門必爭之地。
羊山神墟就是一尊山神死後留下的。
不過,這個神墟中的天才地寶已經被開采殆盡,只剩余一些殘羹剩飯。
車隊緩緩進入神墟。
盧通從車轅下跳下來,道:“二虎,車和貨都留給你,我走了。”
此行,不簡單。
鏡心說不管用什麽手段,說明用尋常的手段,弄不到羊心藤。
只能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招式。
二虎心思靈敏。
盧通專門帶他一起出來。
二虎牽著馬車,問道:“頭兒,我打聽到消息,去哪裡找你?”
“月初、十五,我會去這裡最大的酒樓。”
說完,獨自走進雨幕。
……
大街上十分雜亂。
兩側房屋高低、寬窄各不相同,像是胡亂搭建的。
路燈十分稀少。
盧通從街上走過,發現不少原本放置照明燈火的柱子,上面空蕩蕩的。
已經很久沒有人添油、點火。
長途跋涉,腹中饑寒。
盧通走進一間飯館,道:“一碗熱湯面、一疊鹵牛肉。”
沒有小二招呼。
飯館老板面無表情的看著盧通,道:“先給錢!”
雲英城吃東西不需要先付錢。
因為雲英城沒有人會逃帳。
看來這裡不一樣。
剛來不久,盧通已經體會到了羊山的混亂。
摸出一角碎銀子扔過去。
飯館老板這才開始煮麵、切肉。
一口熱面下肚。
腸胃變得熱乎乎的,舒服極了。
盧通吃了兩口,朝周圍瞥了一眼,頓時感覺到不太對勁。
飯館裡還有零星幾個客人。
此時,全都直勾勾地盯著盧通。
他們面前的桌子上什麽東西都沒有,不像是來吃飯的。
盧通挨個盯了這些人一眼,左手悄悄摸出獸面玉符,繼續低頭吃麵。
很快,一碗面條吃完。
盧通推開碗,伸了個懶腰。
這時旁邊一個黑臉中年人,快步走到盧通對面。
一把抓住面碗,端起來,把剩下的飯湯喝得一乾二淨。
放下碗後瞧了一眼,被吃得一片不剩的牛肉盤子。
吧唧著嘴巴,坐回原來的位置。
盧通死死捏著玉符,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是什麽鬼地方?
……
走出飯館。
漸漸深入神墟,路邊大小店鋪全部生意慘淡。
一些面色不善的修士縮在角落,盯著過往行人。
街角一戶人家,
拆掉了牆壁、門窗,改成一家兩面敞開的小飯館。 裡面少見的乾淨,只不過一個客人也沒有。
只有一個守著鍋灶的老人。
盧通在門口停下。
老人立馬露出一個笑臉,招呼道:“仙長,快裡面請!下雨天,來碗老火湯去去寒氣。”
盧通站在門口,道:“羊山出什麽事了,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沒有來過羊山神墟。
但是在書上看過介紹,明顯不是現在這種模樣。
“仙長有多年沒來了吧?礦挖完了,原家也走了,羊山啊堅持不了多久咯。”
老人端著一個小泥鍋,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著盧通。
盧通點了下頭,邁步進去。
歲數大了,不管聰明不聰明,起碼經歷的事情足夠多。
這裡應該可以打聽到一些消息。
老人把小泥鍋放到爐子上,生火、煮湯。
盧通走到房間角落。
這裡整整齊齊的放著一摞書。
他抽出幾本看了下,其中有一本各種礦石的價格單。
裡面林林總總,近百種礦石。
其中,最後一頁竟然有羊心藤。
盧通心中一動,隨口問道:“老人家,以前是販賣礦石的?”
老人苦笑道:“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生意好,坐在家裡就有客人上門。現在礦沒了,什麽都沒了。”
“這些礦石全沒了?”
“不全是,一大半都沒了,剩下的還有些零碎。不過這麽點東西,養活不了多少羊山人。”
盧通坐下道:“羊心藤還有嗎?”
“羊心藤?這種寶貝可沒有。別說現在,就是放在以前也買不到。”
盧通翻開羊心藤那頁,念道:“羊心藤,價格面談。”
老人咧嘴笑道:“吸引人過來的小花招。羊心藤是原家的東西,從來沒有放出來過。我在這裡幾十年,只聽過名字,連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盧通和老人聊了大半個時辰。
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
羊心藤、原家、洞海宗……
……
原家,洞海宗的大家族。
羊山神墟的主人。
如今產出枯竭,原家帶走一部分得力的修士,重新開辟新的財路。
剩余大部分修士,被丟棄在這裡。
守著日漸枯竭的神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盧通在昏黑的街道上走了許久,前面突然出現一片刺眼的燈火。
依山而建的石樓,一半嵌入山體,另一半呈寶塔狀衝天而起。
從最底下,到最高的九層,全都掛滿了燈火。
樓下牌匾上三個大字更是亮得晃眼睛——
采春樓。
很難相信,現在的羊山神墟,還有這麽熱鬧的地方。
盧通搖了搖頭,大步走去。
門口扔掉蓑衣、鬥笠。
一個小廝笑著拉開門,朝裡面大聲喊道:“大爺一位!裡邊請~”
暖風迎面吹來,夾帶著醉人的濃香。
嗡嗡地嘈雜聲響,一股腦兒灌入耳朵。
“上酒上酒!”
“哈哈哈,這個好,就她了……”
“開開開!我全壓了!”
一桌桌看起來全是豪客。
摟著女人,大口喝酒、大把使賞錢。
“大爺,開一桌坐下?”
一個油頭滑腦的小瘦子湊到跟前。
盧通掃了他一眼,抬起腿甩掉虎爪上的積水。
小瘦子見到後,立馬跪倒下去,撚起袖口把虎爪擦得乾乾靜靜。
盧通搖了搖頭,扔出一角碎銀子, 道:“開一桌!”
“得嘞!大爺,您跟我來!”
采春樓,中空。
最中間是一塊圓形高台,陸陸續續有女人走到高台,又從高台上下來,走到某張酒桌坐下。
盧通在三樓圍欄邊坐下,點了一壺淡酒。
小瘦子沒有走開,欠著身子道:“大爺,您算是來著了,今天有一批……”
盧通直接打斷他,問道:“今天有貴人過來嗎?”
這裡一共九層樓。
最底下一層人最多,坐得滿滿當當。
越向上,人越少。
第三層除了盧通外,還有五桌客人。
再上面除了七層有一桌外,其他都是空的。
“您老就是貴人!”
盧通冷冷盯了他一眼。
小瘦子臉上的諂笑立馬僵住,改口道:“仙長們都走了,如今羊山算的上貴人的,只有耿老爺了。”
耿老爺?
剛才賣湯的老人沒有提過這號人。
應該是特意隱瞞避嫌。
羊山僅剩的貴人?
如果這裡還有羊心藤的話,與他脫不了乾系。
盧通心中各種念頭閃過,瞧了一眼樓上,道:“上面那位貴人就是耿老爺?”
“不是,是耿老爺的二徒弟。”
盧通眼神一閃,靠在椅子上,道:“下去吧。”
問兩句差不多了。
再問下去,容易露餡。
小瘦子張了張嘴,想繼續介紹樓裡的花樣兒。
不過盧通相貌十分不善,猶豫了一番還是乖乖地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