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茶酒館前邊營業,後院破土動工。
盧通站在門口,左手戴著黑色手套,拄著一根烏木粗拐杖,招呼很久沒有見過的老顧客。
“阿武,最近生意怎麽樣?”
“招老爺,快裡邊請,您的百花沫已經沏上了。”
茶酒館裡面,幾種名貴的茶都是老熟人來喝。
蹄子留下的名聲不錯,盧通回來第一次開業,老顧客們紛紛過來捧場。
大憨帶著二虎挨個給客人上茶。
等到客人都坐下開始閑聊,盧通走到櫃台前道:“大憨,你在這兒招呼。二虎,跟我來。”
走上二樓,進入最裡面一件雅間。
盧通坐下,問道:“二虎,感覺怎麽樣?”
“很好。”
二虎臉上毛茸茸的,圓滾滾的眼睛裡滿是血絲。精氣神還沒有恢復,不過比起昨天已經好了很多。
“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在六德樓,專門給大戶人家送外賣。”
盧通點了點頭,取出查了半個時辰字典才擬定好的契約,遞過道:“你看下,沒問題就蓋個手印。”
典四兒、大憨沒有簽任何契約。
但是二虎不一樣,盧通還沒有完全了解二虎,必須用契約約定死。
他立下的這份契約有些嚴苛。
其中一條,二虎進入茶館時是重傷垂死,要是想離開盧通可以把二虎打成半死。
二虎看都沒看,直接右掌沾上印泥,蓋了個手印。
“不看看?”
“我不認識字。”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收起契約道:“那我給你講一下,大概就是如果你想離開茶酒館,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
二虎點了下頭,沒有吱聲。
盧通取出一疊紙,擺到二虎面前。
剛準備開口,想到二虎不認識字,肯定不會寫字,不禁歎了口氣。
“二虎,你記性怎麽樣?”
“還行。”
“耳朵呢?”
“也還行。”
盧通指了指桌上的瓷杯,道:“把這個杯子拿起來,湊到耳朵邊。”
桌上的瓷杯是一對兒。
一個倒扣在地板上,一個擺著桌上,兩個杯底用金屬絲連在一起。
二虎不明白怎麽回事,拿起杯子湊到耳朵邊。
盧通問道:“能聽見下面客人在說什麽?”
“能聽見,聽不太清。”
“聽清多少算多少,把聽到的都記住,等我回來告訴我。明白嗎?”
消息就是金錢。
盧通沒背景、沒人脈,沒辦法接觸賺錢的消息。
好在茶酒館位於城門附近,這裡三教九流的各種人物來來往往。
他們喝茶聊天時,常常提及不起眼的小道消息。
之前盧通在櫃台後面,每天聽他們聊天,已經摸索出一些門路。
不過喝茶時,人越喝越清醒,說話隻說三分,關鍵地方往往停住不說。
盧通這才把茶館改成茶酒館。
二虎不知道背後的深意,點頭答應下來,道:“頭兒,我要紙筆。”
“你不認字要筆幹啥?”
“畫記號,不然記不住。”
盧通留下紙、筆、墨、硯。
獨自下樓,等候萬欲窟的人來。
……
等了整整一個下午。
天色漸晚,一頭金毛駱駝把腦袋伸進茶館,問道:“盧通,盧掌櫃是哪位?”
“我就是。
” 盧通正坐在櫃台後面,摩挲拐杖手柄。
烏黑的手柄被盤出了一層油光。
“勞管事命我來接盧掌櫃。”
盧通簡單交待了一下,走出茶酒館。
金毛駱駝正站在門口,一丈高的駱駝,渾身毛發蓬松,像個大棉花團子。
背上兩個肉駝峰,駝峰中間有個座椅。
金毛駱駝兩條前腿跪在地上:“盧掌櫃上來坐。”
“多謝。”
盧通第一次騎駱駝,隻感覺屁股地下軟綿綿的,竟然出乎意料的十分舒服。
……
城北有座百丈高矮山。
夜幕漸臨,山上點起燈火。
熊熊火光中,一座座樓閣林立,大金頂、琉璃瓦,一層層飛簷如群鳥爭空。
山左,豔麗花林中,各種巨形浮雕林立。
所有雕像都是極盡妖嬈的絕色,有狐妖嗅香、錦雞勾魂、錦豹臥眠……
山右,一團金燦燦的煙霞籠罩在半山。
煙霞中央坐落著一座數十丈高的塔樓,掛在旁邊的幡旗如波浪般翻滾,上面寫著:“一縱豪情換新天”。
盧通坐在駝背上,問道:“山腰那裡是什麽地方?”
“左邊是蕩歡百院,人、妖、半妖應有盡有。右邊是縱情樓,凡是賭錢押寶的玩法,裡面全都有。盧掌櫃,要不要過去看看?”
“先去見勞管事。”
從山腳繞到山背,進入一個巨大的洞穴。
洞內每隔兩丈嵌入一枚照明寶珠,每隔幾十丈,左右兩側就會出現一些小洞口。
“盧掌櫃,有失遠迎。”
勞鴉站在一個洞口,滿臉笑容地招呼。
盧通翻身下駱駝,笑著道:“勞管事,客氣了。”
“請跟我來。”
進入房間坐下,小廝送上清茶。
客套一番後。
勞鴉問道:“盧掌櫃,你也是生意人,我就直說了。我們拳腳師傅很多,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盧掌櫃打算花多少兩銀子?”
“八十兩。”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按照蹄子、鳥毛的害人經驗,城裡普通人家的積蓄,少的二三十兩、多的五六十兩。
能拿出八十兩現銀的家戶,已經算是小富。
勞鴉臉色不變,心裡卻有些驚訝。
她經驗十分老道,只要瞧一眼客人的衣著、舉止、發簪配飾,以及身上顯眼的法器,立馬就能判斷出能挖多少油水。
盧通衣服是粗布袍子、發簪、拐杖都是凡物,唯獨行為舉止十分淡然自若,像是有點家財。
開始時勞鴉心裡估計,這筆買賣最多在三十兩銀子左右。
勞鴉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這次的笑容真摯了很多。
“盧掌櫃稍等,我去請拳腳師傅過來。”
“好。”
盧通坐在房間等候。
過了片刻,一個侍女進來換了杯好茶。
接著幾個相貌俏麗的小丫頭進來,帶頭的問道:“仙長,可需要奴婢們服侍?”
盧通微微頷首。
幾個小丫頭立馬散開, 按肩、揉腿、遞果子、講笑話解悶。
耳邊柔聲軟語,鼻間清香繚繞。
盧通徹底沉浸其中,心中感歎:難怪萬欲窟名頭這麽響,茶酒館要是能做到這種地步,何愁賺不到錢。
過去許久,勞鴉帶著兩個人進來,笑吟吟道:
“盧掌櫃久等了,他們是我特意替您挑選的拳腳師傅。”
“這位是竺凡竺老爺子,他老人家以前有個名號叫‘花拳百手’,自創了一門百納拳。”
“這位是呂鐵掌,一手裂山鐵掌在雲英城也是小有名頭。”
竺凡是個白發老頭兒,身材魁梧雄壯。
呂鐵掌是個年輕壯漢,雙手烏黑像是用鐵鍛打的。
盧通靠在椅子上,打量著兩個人,問道:“百納拳、裂山鐵掌,都是融合了法術的拳腳?”
勞鴉笑道:“這是自然,這兩門拳腳連一頁宗都專門派人來抄過一份,說是要存入藏經閣。”
盧通擺了擺手,小丫頭們立馬意會,紛紛停手退出房間。
他走到兩人對面,道:“勞煩兩位朝我出手,誰手段厲害,我就……”
“盧掌櫃,可否容我先說一句?”竺凡邁出一步拱手道。
“請講。”
竺凡道:“盧掌櫃若是選我,除了百納拳外,我再額外傳授幾招手法。另外,棍法我也略懂一些。”
說完他朝呂鐵掌拱手道:“呂老弟,老哥年紀大了,得攢點棺材本,容老哥不地道一回。”
呂鐵掌臉色變得烏青,咬著牙瞪了竺凡一眼,轉頭看向勞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