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萬欲窟一情院。”
“謝商。”
盧通看著紙條,神色平靜如水。
九夫人定定坐了許久,起身拿過紙條,看完後道:“謝商必須死!”
他沒有理會,心中猜測謝商的目的。
謝商的仇人是雄真弓,在報仇之前,應該不會親自冒險殺人。
這次親自過來,應該有別的目的。
九夫人伸手捏住盧通的下巴,用力抬起,死死盯住眼睛。
“殺了他!”
九夫人被嚇壞了。
恐懼過了是憤怒,而且怕的越厲害,怒火就越旺盛。
二人對視幾息。
盧通把下巴掙出來,道:“謝商不好殺。”
“我差點死了!”
“有我在,那一箭要不了你的命。”
“你殺不殺!”
九夫人眼眶開始泛紅。
盧通伸手把她攬入懷裡,安慰道:“殺,沒說不殺。對付謝商這種人,如果有了殺心,第一件事就是把殺心藏起來。”
幾次三番,已經被樂愁樓惹煩了,也惹火了。
此事必須有個了結。
拖下去,萬一和雄真弓一樣,在突破的時候跳出來找麻煩,得不償失。
“我被嚇壞了。”
“嗯。”
“這次順了我的心,以後幹什麽我都依你。”
“他活不了。”
……
萬欲窟,一情院。
尋歡作樂的地方,免不了一時興起談及情愛。逢場作戲、遊戲人間,嘴裡說出的情情愛愛,每個人都知道是假的。
但是一情院不一樣。
這裡是真的,比真夫妻的海誓山盟還真,是一眼定生死的真情。
一情院外,百花盛開,濃鬱花香撲鼻。
盧通獨自走進院內,道:“找謝商。”
“仙長,請隨我來。”
一處幽靜院落,地上開滿了小黃花,牆上爬滿了喇叭花。
院中擺了一張長桌。
桌長一丈,寬僅四尺。
一個臉龐清瘦的中年人坐在一端,另一端擺了一個沒有靠背的木凳。
盧通看了一眼,問道:“謝商?”
“請坐。”
中年人端坐不動,說話時嘴巴張開一條細縫,嘴唇幾乎完全不動。
盧通過去坐下。
二人相距一丈,互相打量彼此。
幾息後。
盧通問道:“那一箭是你射的?”
“不錯。”
“為何要殺我的人?”
“區區一支快箭,如果這麽輕松就得手,你根本沒有資格加入樂愁樓。”
“什麽?”
盧通十分意外。
謝商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推到盧通對面,然後抬手示意上酒、上菜。
盧通低頭看向信封,僅僅看了一眼便立即皺起眉頭。
信封右下角有一個名字,一個本應該和謝商毫無關系的人:
祖明京。
謝商道:“我已經見過祖明京,商定在傲山城立下第十五座樂愁樓。祖明京坐鎮樓主,你當二樓主。”
盧通拆開信封。
紙上洋洋灑灑一大片,從開始打聽樂愁樓,到察覺樂愁樓的生意大有可為,接著主動接觸。最後還提及酒樓,讓他蓋酒樓時順便多蓋一座樂愁樓。
看了許久。
他放下信,重新打量了謝商一番,問道:“你下了什麽餌,連祖明京都上鉤?”
“餌?”
謝商蹙了蹙眉頭,眉心浮出十分清晰地“川”形褶皺,片刻後繼續道:“合則兩利,入了樂愁樓上有元嬰真人、下有手下驅使,還有功法修行、金銀入帳,這些東西算‘餌’嗎?”
盧通聽完心中又慎重幾分。
合則兩利。
一方得利的事情不長久,即便成了也有後患,只有全都獲利才能長久,謝商的心思很老道。
“殺人生意,可以賺多少銀子?”
“光殺人賺不了多少錢,不過手裡有了刀可以做很多事。”
盧通心中有些猜測。
“比如呢?”
“有了樂愁樓,你開酒樓,別的酒樓就開不成。你開糧鋪,別家的糧鋪也開不成。獨門生意還愁賺不到錢?”
他輕輕哼了一聲,搖頭道:“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兄。樂愁樓做事不留後路,不擔心碰到惹不起的對手?”
謝商聽到殺人父兄,眼神中流過一絲恨意,很快又收斂得一乾二淨。
“遇到了最多宰個跟頭,死的都是下面人。對我、對你,無傷大礙。”
“哦?”
“鹽關城那邊曾接過一單生意,殺一個練氣修士,結果出去多少人死多少人,從練氣境到築基境都是如此,後來失去了蹤跡不得不罷手。不過至今沒有其他後患。”
盧通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
謝商也倒了一杯,繼續道:“還有一次是殺一個築基修士。接到生意的當晚,一個金丹大修士闖入樓內,重傷了坐鎮樓內的大掌櫃。事後我們主動賠付了十萬兩銀子。”
盧通搖了搖頭,道:“你們倒是好運,若是換一個心狠手辣的,說不得把樂愁樓連根拔起。”
謝商低下頭,認真盯著酒杯。
“喝酒尚且有人嗆死,以小謀大,自然要冒風險。聽聞師弟出身貧苦,又是半路入宗,應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盧通心神有所觸動,看著桌上的酒菜、鮮花。
二人全都陷入沉默。
片刻後,一個穿著黃衣裳的小丫頭過來,道:“二位仙長,現在上蜂嗎?”
“好。”
謝商臉上第一次露出笑意,笑得十分克制,一閃即收。
很快,兩個丫鬟抬著一個三尺高的蜂巢走進院內,把蜂巢擺在桌上,然後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謝商看著蜂巢,嘴角又閃過一絲笑意,道:“師弟先請。”
蜂巢周圍,一個個一寸、三寸不等的白蜂飛進飛出。
白蜂渾身圓滾滾的,腹部上方有幾叢黑毛,神似女人的眉眼。
盧通第一次過來此處。
不過以前來過很多次萬欲窟,對百院全都有所耳聞。
他低頭看了下手臂上的毛發、鱗甲, 拿起桌上毛筆沾上染料,在胸口點了一個白點。然後端起雄蜂水,在白點上粘了一滴。
很快,一隻白蜂飛來。
圍著白點急速轉圈,隨著盧通運起法力,雄蜂水很快消散,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白點。
白蜂在空中停了一下,立即撲倒白點上,抬起腹部刺下蜂刺。
毒針刺入,白蜂留下毒針,很快便死了。
一陣劇痛湧出,反覆在白點周圍遊走。
盧通眼皮跳了幾下,咬緊牙關,心中暗罵道:“痛就是爽,越痛越爽,哪個混蛋說的!”
對面。
謝商已經迫不及待地在臉上點滿了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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