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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英,人很胖。
壽元已高,滿頭都是銀發,不過臉上沒有多少老態,躺在床上像一頭銀白色的肥象。
盧通看了兩眼,道:“魏某奉三名王之命組一支鬼兵,聽聞道友法力高深,特意前來拜訪。”
“哼!”
虹英笑了一聲,蓋在脖頸上的白肉一陣晃動,伸出兩根手指招了一下。
床邊一個年輕人立馬爬上去,拿過一盤紅杏,撚起一枚用嘴唇咬住,整個人貼上去送到嘴邊。
虹英連人帶杏,一起啃了幾口,笑著道:“魏司主,善德司有這裡快活?”
“有。”
“嗯?”
虹英有些意外,道:“怎麽快活?”
盧通看了一眼床上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又掃了一眼池塘中的幾人。
“相貌一般,只是勝在年輕,可惜缺神、少骨、更談不上靈秀。和這些人在一起,算不上快活。”
床上、池塘邊,一共七個人,都是二十歲上下,長相勉強算清秀,但是遠遠沒法和寧金寶相比。
他懷疑,這麽人都是附近野村裡找來的。
虹英臉色陰沉下去,一把推開懷裡的年輕人,冷冷道:“老身勞累了一輩子,不想再替別人賣命。魏司主的快活我消受不起,恕不遠送!”
盧通一聽便猜出了虹英的某些過往。
商會修士,在商會協助下突破了金丹境,往後數百年一直替商會奔走。等到還清了“債務”,壽元也耗去了大半,帶著剩余的積蓄來到此地。
“替自己賣命呢?”
虹英翻了下眼皮,沒有理會,陣法內的粉煙開始一點點遮住床榻。
盧通緩緩道:“法門、鬼軀、陰靈等,善德司一應俱全。日後去了凡間,那裡百無禁忌,我們得的東西全由自己處置,不用跟外人分。”
床榻徹底被煙霧籠罩。
他神色平靜,繼續道:“外面的變故,遠遠超出道友想象,其中藏著突破大能的機緣。我等不敢奢求大機緣,但是小機緣卻有幾分把握。道友若是有意一搏,可以來懷珠城善德司,我等你三天。”
說完轉身便走。
離開陣法。
盧通縱身飛起,道:“走,去見蕭木。”
“是。”
洛固安飛身帶路,遁出數丈後,問道:“司主,真有大機緣?”
盧通不禁心中一笑。
說出來引誘虹英的話,不知道虹英聽進去了多少,反而是洛固安先動心了。
“當然。”
“敢問司主是什麽機緣?”
他側頭瞥了一眼,笑著道:“拿命換命,敢不敢?”
洛固安不是普通修士。
野村中沒有規矩,也沒有村長,不過洛固安出來時,村裡的修士都十分信服。
而且,剛拜入麾下就找到了立功的機會。
唯獨太老了。
成為霧鬼的概率不足兩成,十分可惜。
“敢!”
洛固安附和地笑了起來,道:“這次把命都壓上了,哪怕大能來了也不怕!反正沒幾年好活了,輸了不虧、贏了大賺。”
“不錯,老驥揚蹄、一往無前,一成機會也能搏出生路。”
……
蕭木、牛添友,兩人的洞府全都籠罩了一層陣法。
盧通一連傳信三次,沒有任何回應。
最後說了一通大機緣之類的話,傳入洞府中,邀請二人前往善德司一敘。
耗費了一整天功夫。
從西北、到東南,橫穿了整個寶樹群山,一個個人影登上麒麟輦,麒麟輦站得滿滿當當,最後還多出來幾十人,由洛固安帶著走旱路進城。
夜幕中,一行人落在城外。
盧通帶著眾人返回善德司。
司外,廣場角落多了一個木棚,長寬兩丈、高一丈半,沒有門窗,只有一塊塊完整的大木板。
他正好奇時。
“邦!”
一聲炸響突然傳出。
盧通臉色一黑,立馬明白了怎麽回事。
“金寶!”
善德司的大門拉開,高拱快步迎到身前,行禮道:“見過老爺。”
“金寶呢?”
“金寶回去休息了,我守夜。”
一股十分複雜的臭味飄來。
盧通皺了下眉頭,伸手指向木棚。
“怎麽回事?”
“回老爺,蒙劍宗的人送來的,說是老爺的東西,全部都還給老爺。”
朱東壁,非但從朱家脫身了,還借口“坑害嶽父”也從盧通手裡脫身了。
盧通揮手卷起一陣風,吹走氣味,道:“去叫金寶,讓他把這些人安置下。另外,告訴金寶,明早去找鐵嘴管事,索要善德司的法門。”
“是。”
善德司內。
盧通進入廳堂,看見十幾個一人高的大箱子擺在正中間,隨手打出一道法力。
燈火下,一片銀光亮起。
他猛地精神一振,又打開幾口箱子。
一片片銀光閃出。
一箱箱銀錠擺在面前,每一枚都銀閃閃、亮鋥鋥,動人心神。
盧通瞪大眼睛,喃喃道:“怪了,天上掉銀子了?高拱!”
喊了兩聲,沒有人回應。
他走到箱子旁,拿起幾錠銀子檢查了一下,揮手收起一箱。
高拱迅速跑回來,道:“老爺,正月初一雨湖送來一筆銀子,說是給善德司的開支,還有一封李遊海真人的親筆信。”
高拱取出一封信遞過。
盧通接過信,直接坐到旁邊。
“老爺,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去找金寶了。”
“去吧。”
他拆開信封,看了許久後放下信紙,輕聲道:“六百萬兩銀子,竟然這麽輕松就到手了。”
這些銀子源於懷珠城的賦稅。
六百萬兩,不算很大的數目。
但是這筆銀子來得實在輕松,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白白掉下來一塊肥肉。
盧通不免有些心情搖曳。
一瞬間,突然有些明白了地府、凡間之爭的根源。爭得不只是眼下的得失,還有此後千年萬年的“坐享其成”。
……
第二天,盧通走出臥房。
寧金寶已經守在門口,一手捂著額頭,欠了下身子。
“老爺。”
“嗯。”
盧通點了下頭,一邊朝外面走去,一邊問道:“人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司裡的陰樓歸四首司了,我找了兩家客棧,臨時把他們安置在客棧裡。”
“這幾天你出城去看看,在外面找一座大些的莊園。田、湖、庭院、演武場,該有的都得有,地方必須大。”
“是。”
走到廳堂。
盧通坐到椅子上。
寧金寶一路跟過來,左手仍然捂著額頭。
盧通瞥了一眼,眼神微動,問道:“腦袋怎麽了?”
“老爺。”
寧金寶神色一苦,拿開手掌,額頭上露出一塊燙傷的疤痕,上面還有兩三個火泡。
“誰乾的?”
“鐵嘴。”
盧通蹙了下眉頭,道:“怎麽回事?”
“剛才我聽老爺的吩咐,去鐵嘴府上求法門。路上特意去買了一份淋火炸糕、一份羊參湯,可是還沒進門就被淋了一頭。”
“你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還沒來得及開口,連求取法門的話都沒有說。”
寧金寶十分委屈。
他一向最看重臉,這次頭上被燙出幾個包,對他來說不壓於挨一記刀砍。
盧通臉色平靜,心中已經提起警惕,緩緩道:“好端端的,鐵嘴為什麽要與我們為敵?”
“肯定是因為銀子!”
“什麽?”
“年後鐵嘴派人來了四次,每次都是討銀子,說是去年的分紅還沒給,還說什麽戴老司主在時,從來沒有欠過銀子。”
盧通心中不悅。
年底分紅,原本是商會的說法。
哪怕是騾子,拉了一年磨也要吃幾頓好的。大部分商會年終時會分一些好處下去,激勵大家來年繼續賣命。
可是很少有人敢主動開口索要。
“這麽肆無忌憚,看來鐵嘴胃口不小,膽子也不小。”
寧金寶也趁機道:“老爺,我挨揍不打緊,可是……鐵嘴分明沒把我們善德司放在眼裡!”
盧通瞥了一下,嘴角露出笑意。
“行了,收起那點小心思。你受的罪,老爺遲早幫你討回來,但是不是現在。明白嗎?”
“小的不敢。”
“去吧,早點把莊園找到。”
“是。”
……
小巷深處。
盧通踩著冰渣走到兩扇大門上,彈出一道法力,撞向腳邊的門環。
法力落下的同時,大門轟然打開。
他直墜而下,落入一座大殿內,腳邊已經擺了一個椅子。
“魏司主,真是難得一見。”
鐵嘴坐在一根木頭上,木頭懸在半空,像秋千,可是兩邊沒有繩索。
盧通搖了搖頭,直接坐在椅子上,道:“天生勞苦命,為了尋摸幾隻霧鬼,來回奔波了幾千裡,不如鐵嘴管事自在。”
“自在是因為本事小。魏司主受三名王器重,不出意外的話,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盧通笑了下,道:“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哈哈。”
鐵嘴笑了兩聲,搖頭道:“修行路長,誰也不敢保證一路順風,不過魏司主本領高深,即便遇上了也能逢凶化吉。”
“借您吉言。”
盧通十分隨便地拱了下手,道:“今天過來有一事想求。”
“什麽事?”
“還是因為戴善。善德司的帳本、玉符、令牌等都有了,可是法門卻消失無蹤。活人化鬼、祭煉鬼軀等,培訓鬼兵要用的諸多法門一道也沒有。”
“哦?還有此事?”
“沒有半句假話。如今萬事俱備,隻缺法門。請師兄行個方便,賜幾道法門,免得耽誤了三名王的重任。”
“魏司主,各司的法門都在司主手中,此事我有心無力,不如去四首司試試。”
“我與四首司主只有一面之緣,沒有交情。”
盧通略作沉吟,道:“之前玉符都在權風那裡,戴善留下的法門,會不會也在他手中?”
“有可能,晚些時候我派人去問一聲。”
“有勞。”
他起身走出一步,又突然停下,笑著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去年的分紅,我去彭風城之前忘了交代下去,耽誤了幾天,師兄不要見怪。”
說完翻手取出兩口箱子擺在地上。
一口箱子,五十萬兩白銀。
盧通不知道戴善給多少,但是肯定不會有如此大的手筆。
一百萬兩,已經接近善德司整年開支的兩成。
鐵嘴抬起頭,略作沉默後,鷹喙動了兩下,道:“魏司主,客氣了,日落之前我讓權風親自去一趟善德司。”
“多謝。”
……
正午,陽光高照。
盧通返回善德司。
走到廣場上,遠遠看見一個黑袍人站在善德司門口。
黑袍修士的氣息恍惚不定。
上一瞬還是金丹大修士,氣息猶如萬丈大山。下一瞬卻又氣息散亂,像是一團亂風。
他走向大門。
黑袍人也緩緩轉過身。
二人互相打量。
盧通看見黑袍人的胸口上有個圖騰紋路,又瞥了一眼灰白色長須,心中浮出一個名字。
“蕭木道友?”
“魏虎?”
“請!”
廳堂內。
盧通心中十分驚喜,親自遞過茶水,道:“有道友相助,此番大事可成!”
蕭木,金丹大圓滿境界,也是弈法宗的長老。
即便修為似乎出現了變故,實力依然不容小覷。
蕭木微微點頭謝過,道:“蕭某有三個疑問。”
“道友請講!”
盧通坐回椅子上, 收斂心神,神色十分認真。
這三個問題,關乎著蕭木是留、還是走。
“鬼兵去做什麽?”
盧通也不知道。
不過從三名王布下鬼陣、以及雷澤的變故,也猜出了一些。
“凡間生變,以往肆意劫掠的局面一去不返。日後若是出手,多半是與凡間修士正面廝殺。”
蕭木臉色冷峻,繼續問道:“道友去做什麽?”
“魏某出身尋常,進不了書院、也進不了宗門,隻好舍掉這條性命去賭,搏一搏突破的機緣。”
盧通神色平靜。
蕭木眼神眯了一下,道:“道友貴為司主,又尚未年老,何必拿性命做籌碼?”
盧通咧開嘴角,臉上綻開一抹笑意。
“正因如此才會上桌去賭,籌碼大,彩頭才夠大!”
老驥揚蹄,余勇可嘉,可是即便奮力一搏,也跑不了幾裡。
盧通正值盛年。
功法強、人手多、地位也不低,此時奮力一搏,冒大風險潛入地府,根本不在乎幾裡、幾十裡、幾百裡,而是志在登天。
蕭木睜了下眼睛,一抹神光炸開。
“最後一個問題,我去做什麽?”
“道友想去做什麽?”
蕭木不言不語,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盧通略作思索,從椅子上站起。
“形勢難測,魏某也不敢斷定。不過……”
他盯著蕭木,緩緩道:“無論遇到任何事,道友可以先考慮自己,再考慮魏某,最後才是其他繁雜人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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