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噗……」

　一連串悶響中，八層竹樓接連崩潰，只剩下最下方一層翠綠色竹殿。

　平頂竹殿，由成千上萬根竹絲交織而成。龍爪下，所有竹絲全部繃緊，已經被壓成一張彎弓。

　「起！」

　小有宗的青衫修士低喝一聲。

　盧通低頭看去。

　一雙龍目中，九人手中的銅璽同時吐出法力，殿內竹絲仿佛扎入了土壤，開始迅速生長。

　轉眼間竹絲變翠竹，丈高竹殿變成了一座十丈大殿。

　盧通騰空而起，在天上劃過一道龍影，張口噴出火焰。

　「呼！」

　火焰、竹影互相磨滅。

　僵持片刻後，盧通心頭一沉，暗道:「不妙，陣法集結九人之力，如今法力尚淺，肯定不是對手。必須先破陣，可是布陣的九人都在竹殿內……」

　「殺！」

　下方又響起一聲低喝。

　竹殿突然變化，四根柱子同時破開房頂，衝天而起，仿佛四柄利劍。

　盧通盯了一眼，瞬間神色一喜。

　龍目中，竹殿內的法力流轉清晰，柱子破開之後，四角輪廓依舊，但是其中的法力變得十分稀疏。

　陣法有缺。

　他腳踩四團黑雲，在空中「狼狽」閃躲。同時運出法力，灌入鬃毛、龍爪、胸腹，一團團磅礴力量迅速凝聚。

　「劍！」

　柱子脫落化作三丈長的竹劍，把盧通困住中央。

　「死！」

　竹劍同時炸開，散出無數劍絲，瞬間覆蓋方圓百丈。

　盧通不管不顧，硬抗劍絲，埋頭朝下方衝去。

　「守！」

　銅璽上再次流出法力。

　「吼！」

　盧通張口一吼，滾滾火焰噴出，落在竹殿一角，瞬間燒出一角缺口。

　「不好！」

　青衫修士猛然站起，抬手刺出一劍，劍光鋒銳、猛烈，猶如破土之竹，

　同時施展出本命法術。

　一座座山巒、河流迅速浮現。

　盧通探出龍爪，發出悶雷般的吼聲，道:「晚了！」

　黑雲彌漫，轉眼化作一枚近丈雲卵，其中火光四射、雷電炸現。

　竹劍刺入黑雲。

　一道電光閃過，劍光寸寸崩裂。

　山巒、河流一起襲來。

　盧通卷動鬃毛，近兩丈長的龍鬃裹著無數雷芒扎入雲卵中，下一瞬，數百道紫光亮起，雷電驟然一盛。

　「轟隆隆！」

　連綿悶響中，無數雷電炸開，山巒、河流、殘破竹殿、草屋等全部潰散。

　方圓百丈夷為平地。

　「師兄！」

　八個築基弟子三死五重傷。

　其中一人渾身焦黑，雙眼已經變成兩個黑窟窿，抬起焦木一般的斷臂，道:「師兄，救命！」

　青衫修士眼角抖了一下，刺出一團竹林劍光，不等劍光落下，渾身法力一震，化作一根青竹破空而起。

　「想逃?」

　盧通已經提前看出了法力流轉。

　揮爪丟出一團黑雲，雷火肆虐，青衫修士體外的竹影潰散，速度驟然一降。

　盧通緊追上去，探出一爪，手臂上絲絲雲霧升騰，仿佛撕開了這方天地。

　「叮！」

　青衫修士一劍架住龍爪，吼道:「你是誰！」

　盧通咧了下嘴唇，五指收攏捏住竹劍，道:「師弟不要了?」

　最後一個字落

　下，口中亮起一團紅光，熾熱火焰隨著余音一起破口噴出。

　青衫修士翻手取出一面盾牌，下一瞬連人帶盾一起倒飛出去。

　「你……」

　青衫修士躺在地上，左手抓著半面殘破盾牌，右臉、右肩、右胸、右臂已經變成焦炭，下面露出一些嫩紅血絲。

　盧通探出龍爪，提起青衫修士，道:「你叫什麽名字?」

　「於隻……」

　聲音微弱，最後一個字含湖不清。

　盧通吹出一口法力，裹住青衫修士的焦黑脖頸，道:「叫什麽?」

　殺人之後還要請功。

　連名字都不知道，請功時萬一遇到小人作梗，有可能白忙活一場。

　「於隻……暉！」

　青衫修士猛地瞪大僅剩的獨眼，下一刻，低頭一看，眼中最後一抹神采瞬間消散。

　盧通看向胸口。

　一柄竹劍扎在鱗甲上。

　竹劍一尺長，通體黝黑，竹柄、竹身，散出一絲樹木腐爛般的臭味。

　「可惜，太弱了……」

　他揮了下龍爪，面前的頭顱轟然炸開，變為一捧骨屑、血水、血霧。

　收起竹劍、儲物法寶等。

　盧通走到下方，一一結果了另外五人，遠處傳來一個金屬撞擊般的吼叫:「你是誰?」

　黃風吹來。

　風中的飛舟也一起靠近，一個鬼影站在濃鬱黑霧中。

　渾身布滿鐵甲，四條腿、獅子身。前面一個人形上身，雙手提著一杆長槍。後面一個人形上身，雙手捏著一條鎖鏈。

　盧通仰頭看了一眼，緩緩升到高空。

　「鐵煉獅，你也來送死?」

　鐵煉獅，三名王麾下最得力的五個手下之一。

　盧通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不過早在懷珠城時，已經聽過許多次名頭。

　「龍兄，我們一起留下此獸?」

　洞海宗的鯨舟也一起趕到。

　一個女修從船上走出，手捧小碗，走動時傳出一陣陣水浪聲。

　凌濤也腳踩玉盤，帶著隨行弟子一起飛去。

　盧通正要答應。

　「當！」

　遠處傳來一聲震天巨響，黃風瞬間潰散。

　「叮！」

　洞海宗方向也響起一聲脆響，一個渾厚聲音傳出來:「老泥鰍，又想掉一層皮?」

　沒有人回應。

　「我記住你了。」

　鐵煉獅直接帶人退走。

　盧通眯了下眼睛，道:「就這麽放走?」

　「霧鬼難殺，幾個回合拿不下來，等元嬰境來了，也是如此結局。」

　女修說完，拱手道:「洞海宗齊泱泱，見過道友！」

　盧通點了下頭，直接轉身遁走，留下一臉疑惑的洞海宗二人。

　「他是誰?」

　「不知道，隻說是南邊來的。」

　……

　荒蕪群山間，一個光禿禿的洞內。

　盧通拿出一本金冊。

　當初記錄《餐氣法》的冊子，一指厚，共十二頁，上面無數扭曲紋路閃爍化作一個個文字。

　他翻開一頁，灌入法力，上面的紋路迅速變化。

　從《餐氣法》的法門，變成了之前殺死小有宗弟子的來龍去脈。

　表完功勞之後，繼續「寫下」童家身份、鬼城布置，以及之後的計劃。

　許久之後。

　盧通看著布滿小字的金紙，輕輕吐了口氣，撕下這張非紙、非皮的書頁。

　金紙亮起一層光芒，繼續吞噬法力，紙張逐漸消散，隻留下一枚枚散亂文字，幾息後文字也一一消失，猶如火星熄滅。

　「一個。」

　他翻開冊子，看著剩余的十一頁，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剩余十一頁用完，或許可以換來突破元嬰的機緣。

　山谷內。

　和芳等候著石屋外，問道:「老爺，此行可有斬獲?」

　盧通歎了口氣，抿起嘴唇，神色看起來有些畏懼，又有些不忿，道:「我看見了一條龍。」

　「什麽?」

　他咽了下喉嚨，沉聲道:「我聽到了交手的動靜，本想去幫忙，可是卻看見了一條龍殺了幾個小有宗的弟子。」

　「老爺沒有出手?」

　盧通緩緩搖了下頭，道:「沒有。我的實力比不上小有宗的陣法，更不如那條龍，若是出手的話，多半無法脫身。」

　「老爺不必氣餒。神龍天生異種，神通遠勝修士，輸給此獸十分正常。」

　和芳安慰了一番，取出一個小木盒，道:「有盤家扶持，老爺只要多多積累，早晚有勝過它的那天。」

　盧通十分意外，沒料到隨口找了一個借口，竟然又得了一枚丹藥。

　他拿過木盒，眨了下眼睛，沉聲道:「我缺的不止是寒暑入神丹，盤家什麽時候才會大力扶持我?」

　「地位。」

　「什麽?」

　「老爺此前是鬼司之主，如今也是鬼司之主，雖然到了凡間，可是地位分毫未動。盤家不是一個人的盤家，沒有讓人信服的理由，沒辦法加大扶持。」

　盧通深吸一口氣，道:「難不成要成了鬼王才行?」

　「自然不是。地位不止是名頭，修為高了、實力強了、手下多了，一樣可以提升地位。老爺不必心急，機會已經不遠了。」

　「在哪兒?」

　他看向和芳。

　和芳笑了下，指向不遠處的糧倉，道:「鼓水小城。老仆已經和童家、芒異等人商定，拿下此城後，城中財物歸他們，俘獲的修士全部歸我們。」

　「修士?」

　盧通小聲念了一下，心頭微動，道:「把人變成鬼，收為己用?」

　「不錯，老爺覺得如何?」

　二人對視一眼。

　盧通定了一息，慢慢咧開嘴角，道:「和芳，盤家把你送過來，勝過送來一條神龍！」

　……

　「一共多少斤?」

　陣法內，盧通、和芳，還有一個肥臉修士站在一起。

　和芳拿著帳本，道:「金黍三萬五千斤，豆子七千零八十三斤、面藤九千一百八十斤。」

　金黍，畝產三百斤左右。

　豆藤，畝產豆子八百斤、藤蔓一千斤。

　生長在洞穴裡的豆藤，結出的豆子不好吃，藤蔓更是很難入口。

　盧通隻留了兩千多斤金黍。

　「你們要什麽?靈珠還是丹藥，法寶也可以。」

　靈珠，匯聚靈氣的寶珠。

　自從廢掉金銀後，丹藥時常短缺，不得已人們私下尋找其他東西代替丹藥，靈珠正是其中之一。

　盧通沒有開口。

　和芳等了一下，道:「靈珠，我們不缺吃的。」

　肥臉修士點了下頭，算了一下，道:「一百枚白貝珍珠、五枚烏睛，怎麽樣?」

　「有點少。」

　和芳微微搖了下頭。

　盧通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格，站在旁邊耷拉下眼皮，沒有吱聲。

　肥臉修士也搖了下頭，道:「夠多了，今年鬼城又多了幾批

　人手，想采珍珠比以前難了幾倍。」

　和芳露出一些笑意，道:「珍珠再貴也沒有糧食值錢，對嗎?」

　片刻沉默。

　肥臉修士道:「最多加十枚珍珠，這裡又不是你們一家賣糧食。」

　「買糧的也不是只有一個逐水小城。」

　「最高價，再加一枚烏睛。」

　「不送。」

　二人對視幾眼，肥臉修士看向盧通，道:「前輩，我們的價格絕對比其他小城高。」

　盧通抬了下眼皮，直接轉身離開。

　和芳笑意更盛，好似挑釁一般，搖了兩下頭，道:「賣多少錢我們說了算。一口價，兩百枚白貝珍珠、十枚烏睛。」

　肥臉修士眼神一冷，見盧通進了石屋，小聲道:「道友，適可而止，要知道所有小城都在洞海宗麾下。」

　和芳像是沒有聽出威脅，道:「對了，概不賒欠。」

　「好，等著，我看你們能不能賣出去！」

　肥臉修士轉身離開。

　「道友慢走。」

　和芳目送肥臉修士遠去，坐在椅子上，等候下一個收糧的過來。

　幾天后。

　盧通盤坐在石床上，捧著一本書本正在認真翻看。

　看書堪比修行，商桃留下的千本書冊，陸陸續續看了一年多才看了四十多本。

　「老爺。」

　「進來。」

　和芳進入房間，道:「談好了。一百枚白貝珍珠、五枚烏睛，另外豆子、面藤的零頭全部抹掉，賣給了鼓水小城。」

　盧通放下書，笑著搖了搖頭，道:「待價而沽了半天，怎麽還折進去幾百斤零頭?」

　「逐水小城的人上報了洞海宗，上面規定了一個死價。老仆羊裝生氣，拒絕了逐水小城的人。」

　他點了下頭，道:「我可以進城了?」

　「可以。」

　和芳取出一張紙符，遞過道:「不過只能呆一個時辰。鼓水小城的人就在外面等著，進城後會跟著老爺身邊。」

　盧通拿著紙符，蹙起眉頭，道:「一個時辰夠幹什麽?」

　「老爺莫急，這次一個時辰，下一次可以兩個時辰。金黍還能熟兩次，第三次就是出手之時。」

　他舒展開眉頭，心頭暗道:「步步為營，真是一個老狐狸。」

　和芳遞過兩盒靈珠。

　「鼓水小城的人詢問老爺進城做什麽，我說山中寡澹，老爺想進城舒緩一下。老爺進去後，記得去熱鬧的地方，免得引起懷疑。」

　「知道了。」

　……

　一道道光芒，如霧、如雲、如晚霞垂落，飄散在眼前。

　盧通揮手攬過一道黃光，頓時手上一沉，猶如陷入了泥沼中。

　三真纏綿釋劫大陣，散出萬道黃光、白光、綠光，陣法威力全開，連元嬰真人也可以困住。

　「前輩，得罪了。」

　一個年輕修士揮出三色如意， 驅散黃光，道:「仙長有令，任何人不許故意觸碰陣法，以防白白消耗靈氣。」

　「知道了，進城吧。」

　「是。」

　鼓水小城，城很小，幾乎相當於一個大點的鎮子。

　城中央有一道三色泉水。

　盧通瞥了一眼，收回視線，道:「哪裡有美人?」

　他不知道哪裡最熱鬧。

　不過只要有美人，肯定不會冷清。沒有美人，再熱鬧的地方也是瞎胡熱鬧。

　「舍命樓。」

　盧通咧嘴一笑，道:「這個名字好，走，今天舍命陪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