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養仙途】 【】
夜晚。
盧通獨自站在亭外,亭內已經擺好了專門買來的酒、菜。
前腳,角竹箏要立國;
後腳,素不相識的洞海宗掌門弟子也要來拜訪。
他已經察覺到了有大事正在發生。
其中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過佔據一席之地的眾多修士,似乎需要助力,這次廝殺徹底展露了頭角,有人盯上了。
一個人影落下。
細長眼、彎柳眉,長相有些柔弱,雖然是男修,卻帶著幾分女相。
“洞海宗弱囂,見過道友。”
“擒氣宗盧通。”
二人見過禮,走入亭內坐下。
弱囂取出一枚玉簡,直接遞過,道:“六青鳥之法,換取道友的無竅白象。”
“多謝。”
盧通收下玉簡,心中有些意外。
化妖之法,少有可以化作一整頭妖獸的法門,尤其是金丹境之上的更加稀有。
六青鳥,如果和介紹的一樣,價值比無竅白象高許多。
“請。”
弱囂反客為主,端起一杯酒示意。
盧通捧起酒杯,與弱囂一起飲下。
弱囂放下酒杯,略作回味,道:“這是宗門釀製的合虛酒,道友若是喜歡,我那裡有千年陳釀,晚些時候讓人送來一些。”
盧通眨了下眼,立即斷定弱囂心有所求,道:“好酒難求,盧某先謝過道友!”
“道友無需客氣。”
二人又飲了一杯。
弱囂道:“道友實力超絕,想來在擒氣宗中不是普通弟子。”
盧通搖了搖頭。
“承蒙道友看重,可惜盧某身無所長,在宗門內也沒有特殊之處。”
他心裡有些失落。
自從成丹後,任勞任怨,聽從宗門調遣涉入險地。雖然有私心,但在是非大事上,從來沒有模湖過。
如今關鍵時節,古仙、神靈、洞海宗都有動作,擒氣宗想來不會例外。
可是卻與他無關。
弱囂神色平和,打量了盧通一番,問道:“道友不曾拜過師尊?”
“沒有。”
“那,我聽說擒氣宗有兩位‘陰陽氣子’,分別執掌太陽、太陰之氣,與洞海宗的掌門弟子相當。道友想必認得他們。”
盧通眼神一沉,慢慢搖了下頭。
半途入宗,雖然是宗門弟子,但是與自幼入宗的弟子之間,一直有一層無法抹滅的隔閡。
離拜入師尊門下的,距離更加遙遠。
至於陰陽氣子,宗門內從未有人談起,他只在書街中看過一次名字,甚至不如弱囂了解的多。
弱囂沉默了一下,抬手抹了下衣襟,正色道:“寶珠蒙塵、龍困淺水,著實可惜!”
盧通看著弱囂。
“道友想說什麽,不妨直言。”
“好。”
弱囂點了下頭,道:“我麾下有數千道兵,其中金丹境十七人,築基三百人,練氣境四千九百人,每人都能以一當十。另有三群妖獸,一支黑猴、一支蛇尾鷲、一支盾鱉。我想邀請道友,替我統領所有修士、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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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養仙途】 【】
盧通童孔微縮。
好大的手筆,直接把數千屬下交出去,遠比角竹箏一句空落落的一人之下實在。
他眨了下眼,垂下眼神,道:“鬼城已除,道友還找我做什麽?”
“鬼城沒了,可是爭鬥才剛開始。”
弱囂沒有解釋。
盧通心頭微動,抬起頭看著弱囂,試探道:“你要立國?”
“你……”
弱囂稍稍失色,細眼睜大,驚訝道:“你也在其中?”
“不在。”
盧通歎了口氣。
若非當年自珍王開口提點,角竹箏也泄了一點苗頭,他至今仍然被瞞在鼓裡。
弱囂思索了一下,道:“道友既然聽過此事,應該明白我的誠意。”
“我只是略有耳聞,其中詳情如何一概不知,煩請道友解惑。”
盧通探出身子,重新填滿酒。
弱囂微微頷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也剛剛知曉。十年內,洞海宗地域內一共分為四個國家,我擔任一國之主。”
“為什麽?”
“什麽?”
盧通神色鄭重,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分設諸國?據我所知,以前只有東方各府才稱為各國。”
“不知道,我只知道各國之間不禁爭鬥。”
弱囂低頭飲酒。
盧通也陷入思索,許久之後,突然問道:“怎麽才能成為一國之主?”
弱囂沉默不語。
一直到整壺酒全部喝完。
弱囂站起身,道:“我的位子是宗門賜下的,道友若是有此意,不如返回擒氣宗一試。道友只需記住,若是此路不通,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的誠意,道友應該清楚。”
“多謝!”
……
一連幾日。
盧通無心修行、無心看書,連白傾留下的儲物法寶、象牙,也沒有心思煉化。
“老爺。”
典四兒落入山谷,徑直闖入陣法,道:“角竹箏派出許多修士調理煞氣、水火,還開辟出萬畝良田,正在四處招攬百姓。”
“嗯。”
盧通神色十分平靜。
立國,自然不能少人,角竹箏的一切動作全部在預料之中。
“老爺?”
典四兒察覺到了異常。
盧通睜了下眼,平複心緒,開始從頭講述“立國”之事。
典四兒第一次聽說,十分意外,眼珠中一點白光跳出,急速閃動,看起來心緒十分不平靜。
盧通講了許久,長吐一口氣,道:“我要返回宗門,親自求見苦凰長老。”
“老爺想求一次機會?”
“對,長老還要我幫忙攻破通天絕壁,現在不開口,以後更沒有機會。”
典四兒神色低落,緩緩低下頭。
盧通道:“怎麽了?”
典四兒抬起頭,擠出一個苦笑,道:“老爺,弱囂、角竹箏全都背景不凡,我猜各國國主之位,早已刮分完畢,老爺即便開口也於事無補。”
“事不可為才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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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通從雷山上盤繞而起,騰飛到空中,道:“天下事無不可爭,若是三言兩語就能刮分清楚,何必再殺來殺去?”
幾日思索漸漸猜出了一些因果變化。
角竹箏勝了,在鬼城舊地上開辟一國;可是,若角竹箏敗了,在此地開國的也許就成了三名王。
他終於掃清了心頭陰霾,道:“讓萬喜轉告自珍王,我要見他。”
“是。”
兩天后,盧通、萬喜一起離開浪歌山,一路向北,深入截水湖中,循著羅盤在茫茫湖水中找到一艘快速遊蕩的烏篷船。
二人落在甲板上。
盧通獨自進入船艙。
船內飄著一枚熟悉的圓鏡,鏡中站著一個面容慈祥的胖老人。
“見過自珍王!”
“師弟威名正盛,找我一個四處躲藏的老頭子幹什麽?”
盧通盤坐在對面,道:“我有一事想向前輩求證。”
“嗯?”
盧通道:“角竹箏奪下鬼城,在法源山周圍立國。當日若是角竹箏敗了,三名王是否有資格成為一國之主。”
“哈哈……”
自珍王突然開口大笑。
盧通神色不動,安靜地坐在旁邊等候。
自珍王笑了許久,道:“若非此話出自師弟之後,我真以為是地府的老家夥又派來了說客。”
“地府向前輩許諾了?”
“不錯。他們曾說,守下鬼城可以開辟鬼國,可是各宗環顧、又有古仙傳人虎視眈眈,沒有地府傾力相助,僅憑數萬鬼修,只是以卵擊石!”
“那日交手,我曾遭遇過書院的弟子。”
“幾個小輩歷練而已。象山府人口億萬,真正動用的實力還不足萬分之一。”
盧通緩緩點頭,略作斟酌,道:“前輩覺得我可有機會?”
“有。”
自珍王回得極快。
盧通本來沒有抱太多希望,聞言瞬間心頭一熱。
“機會在哪裡?”
“想成為一國之主,必須有大能許可、真人坐鎮,你只要能找到靠山,就有機會一試。”
盧通低頭思索。
自珍王等了幾息,道:“師弟若是找到機會,不妨派人通傳一聲。”
盧通抬頭看去。
自珍王笑著道:“師弟是孤家寡人,而為兄正巧是喪家之犬。師弟若是信得過我,我們一起聯手,共享一國。”
“一定。”
……
近半個月後。
鬼城已了,上千修士每日調理水火、重整五行,天地間四處彌漫的煞氣開始消散。
無數人影奔走在山巒、河流之間。
普通人察覺不到異常,但是在盧通眼中,一眼便看出,許多動作都是在立國做準備。
這天天氣清朗。
盧通去見過原真人後,縱身飛出浪歌山,化作一頭丈許大的青鳥。
六青鳥,大體是白鳥,雙爪、雙翅、尾巴、頭顱上分別有一抹青色,一個六條青羽,因此得名‘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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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身纖細、小巧,長三尺。
尾羽蓬松,長近六尺,好似一把拂塵。
他展翅飛起,在空中盤繞一周,察覺到無數氣流裹來,匯聚在上下、前後,化作箭形輪廓。
盧通念頭稍動,用力扇動翅膀。
無色氣流突然一變,化作一枚無柄飛劍,團團裹住盧通,箭一般射向遠處。
遁速極快,眨眼便是數裡。
而且越飛越快,越來越多的氣流被裹挾,盞茶之後已經化作一道狂風,風中生出幾條青色風蛇,圍繞著六青鳥一起飛行。
一路穿山越嶺。
經過兩口坍塌的天外天,又繞過三片席卷天地的鬼霧,跋涉近十天終於看見了熟悉的景色。
虎口關,關口外亂石交錯,和當年離開是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盧通表明身份,經過幾番查驗後,終於通過關口。
正要振翅離開時,突然想到了一件舊事,問道:“一頁宗的銀青師姐可在這裡?”
“步銀青?”
守關弟子只是築基修為,神色瞬間轉冷。
盧通點了下頭,道:“不錯,我與她有舊。”
“她在‘庚’字石塔。”
守關弟子收斂幾分,隨手指向關外的高塔。
盧通反身出關,振翅扇了幾下翅膀,停在一座百丈石塔前,道:“庚字石塔在哪裡?”
塔上值守的弟子指了下西方。
盧通立即轉身,又經過三座石塔後,終於看見了一座正面刻著“庚”子的石塔。
石塔十分荒涼。
大塊岩石堆砌而成的高塔,表面布滿縫隙,沒有任何裝飾。
他落在塔頂一塊石頭上,正要詢問,透過岩石縫隙看見一個身影,頓時眼神一閃,道:“銀青師姐?”
一個灰袍人影坐在地上。
脊背筆直,仿佛插了一柄劍。衣袍很髒,表面覆蓋了一層灰土,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動過。
人影回過頭,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頰。
銀青,蒼老了許多,臉色蠟黃,看起來像鄉下的半百農婦。
“盧師弟?”
盧通點了下頭,飛入塔內,站在銀青對面,道:“師姐……是否需要幫忙?”
恍忽間他想起了二人第一次見面。
當年在宋言柏的小院,他只是練氣境,而銀青是金丹大修士,而且貴為一頁宗的仙長,渾身氣勢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如今竟然成了這種模樣。
銀青咧嘴一笑,神色十分灑脫,道:“師弟有心了。”
“我去求見抱容真人、笑賢真人,助師姐脫離此地。”
“不必。”
銀青緩緩搖頭,道:“這裡很好。以前心高氣傲,本以為當年經過古仙之事,已經醒悟了,其實仍然執迷不悟,到了這裡才真正明白。”
“明白什麽?”
“人人都一樣。宗門弟子、城中散修、鄉間農夫,還有古仙之地的修士,沒有任何分別。我以前太高看自己,失了本心,步家也是如此,所以該有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