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私越國界,抗命不從!放箭!」
夜色中,堰後島與陸地之間,幾艘船隻互相追趕,隨著白光亮起,一群箭羽射出,聲息迅速停歇。
「怎麽辦?」
龍舟上,九夫人看著遠處,道:「濟國出手狠辣,徹底斷了百姓的來路。」
盧通神色平靜。
與原真人談過之後,堰後島派了三艘船,截水湖沒有邊、沒有牆,區區三艘船根本攔不住投奔的百姓。
後來濟國也派出幾艘船。
形如飛劍的快船,不分日夜地沿著湖岸巡視,只要出手便是殺招。
「明早派人傳話,讓小芙草過來一趟。」
「曹芙?找她做什麽?」
盧通收回眼神,道:「馬上一百年了,大戰將起,以後逃出來的人只會多、不會少。僅憑十幾條船擋不住那些人,我們得豎起招牌,把那些人吸引過來。」
百年一大打,百年只是虛數。
其實小打的這些年,已經破滅了不少小國,夜白、伯、中夏、洞、解等等,每個小國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人。
接下來輪到百萬、千萬人的大國了。
九夫人有些疑惑,道:「什麽招牌?」
「堰後島的招牌,值得外面人千裡迢迢投奔過來,哪怕冒著身死的危險。」
盧通返回殿內。
九夫人仍然不明白,跟上去,道:「和曹芙有什麽關系?」
「關系大了。對了,叫人之前稟告雲傲一聲。」
……
第二天。
太陽還未升起,典四兒從床上起來,準備去水灣檢查商船。
「等等。」
盧通探出手臂,把典四兒重新拉入懷裡。
典四兒搖了搖頭,道:「最多一刻鍾,馬上就有貨船回來了。」
「一刻鍾可不夠。」
太陽逐漸升起。
典四兒洗漱一番,打開窗戶,看著明亮亮的陽光,搖了搖頭道:「老爺最近又懈怠了,自從不傳拳法後,好久沒有早起了。」
盧通靠在床上,彎起嘴角,道:「今天可是有正經事。」
「什麽事?」
「安排一些人手,在東邊開辟一塊水域養殖豬魚、肥口蝦。另外每個擂台旁建一座酒樓,必須看起來氣勢磅礴。」
「好。」
典四兒沒有多問。
盧通又道:「現在外面有多少人手?」
「哪個地方?」
「濟國、呦狐,截水湖沿岸的國家,還有靠近湖岸的昌國、廢缺之類的。」
「不多了。近幾個月已經把人手派去各仙船,采買煉製衝天炮的材料。南邊,只剩下杖國有一個管事,尚麟國有幾個暗子。」
島上分工日漸明確。
九夫人管內,典四兒管錢,盧通則隻管大事、修行。
盧通道:「我要放一個消息出去,最好讓每個國家的人都能聽說,有沒有辦法?」
「什麽消息?」
「截水湖內有一個人間仙島,島上男的力能伏虎、女的貌比天仙,只要上了島,一輩子吃喝不愁,而且人人都可以修行上等法門。」
典四兒看著盧通,略作遲疑,道:「老爺說的……是堰後島?」
「對。」
盧通咧嘴一笑。
典四兒本來已經準備離開,又倒了杯水重新坐下,道:「老爺想吸引人登島?」
「嗯。」
「可是這種話,就算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信。
」
「不用都信。十個人聽了有一個信,十個人信了有一個人來,十個人來了有一個人到,只要聽到的人足夠多就行。」
盧通坐起來,繼續道:「列國斷絕,我們尚且通行不便,那些普通人對外面根本一無所知。只要說得逼真,不怕沒人相信。」
典四兒想了一會兒,仍然有些懷疑。
「光是一些隻言片語,我覺得沒有多少用處。」
盧通搖了搖頭。
笨人不理解聰明人,同時聰明人也很難理解笨人。
典四兒太聰明,見識也太多,不明白世上還有很多人,聽了就信、信了就乾、乾完了再後悔,後悔之後下次接著信。
「有用沒用試了才知道,先找人幫忙傳消息,傳得越廣越好,讓人一聽到仙島,立即想到堰後島三個字。」
典四兒半信半疑,不過沒有反駁,思索片刻,道:「此事可以委托給萬妖商會,這幾年萬易十分乖巧,商會人多口雜,可以傳給很多人。」
「可以。」
「就說老爺仙法終成,準備自立一脈,在堰後島傳下道統,凡是登島之人,人人都能學得不死仙法。」
盧通蹙起眉頭,緩緩搖了下頭,道:「不行。」
「怎麽了?」
「太高了,仙法、道統、不死,普通人一聽就知道與自己無緣。就說島上吃喝不愁,豬魚吃到飽,有樓閣、有丹藥、有衣裳,要什麽有什麽。」
「好,好的。」
……
三天后。
客房內,盧通坐在一條長幾後。
曹芙進入房間,行禮道:「小芙草,拜見上師!」
「坐。」
「謝上師。」
曹芙小心坐在對面。
盧通倒了一杯茶,推過去,道:「有一件事想勞煩你去操辦。」
「上師盡管吩咐。」
「堰後島需要一些衣裳。」
「什麽衣裳?」
曹芙十分驚喜,同時也有些忐忑。
盧通笑了下,道:「普通衣裳。只有一個要求,無論男女,衣裳越華麗越好。婉音水榭往來的都是富貴客人,你應該知道哪種合適。」
「這幾年武風漸盛,以飛袖赤霞裙、魚蟒甲袍最受追捧,另外還有……」
「我要上萬件。」
曹芙立即停口。
盧通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法門已成,準備自成一脈。這些衣裳,就是拿給門人去穿的,明白嗎?」
典四兒是自己人,可以直接透露真正的意圖。
曹芙還是外人,只需要選擇最省力的方法。
「明白。」
「你若願意,可以拜入堰後島,此後地位不在都隱之下。」
曹芙瞪大眼睛,咬緊牙關,道:「上師,我什麽時候可以替友老報仇?」
「等都隱犯了錯,或者……」
盧通輕吐一口氣,道:「或者你立下真正的大功勞,那時我可以把都隱交給你。」
「是。」
……
時光荏苒,各種大小動作下,三年轉眼而過。
夜色中。
一艘漁船靠近堰後島,沒有進入燈火輝煌的水灣,而是停在西北角的峭壁下。
「到了,把人喊出來。」
「是。」
一個年輕人走到甲板上,朝上方喊道:「咕咕、咕……」
峭壁上垂下一條繩索。
年輕人甩出鉤子,拉過繩子,回頭催促道:「人呢,怎麽還不出來?」
「頭兒,有人暈倒了。」
「抬出來!」
年輕人拉著繩子,嘟囔道:「才三個時辰就暈了,這點能耐也想上仙島。」
船艙裡陸續爬出人影。
一個、三個、五個……最後低矮船艙內一連爬出五十三個人影。
「這就是仙島?」
「聽說仙島外面架了幾千尊麒麟衝天炮,怎麽一個也看不見。」
「這是不是堰後仙島?」
「別吵!」
年輕人猛地轉過頭,吼道:「這裡還是島外,被仙島上的道兵發現了,把你們全都丟進水裡!」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年輕人側身讓開,道:「來,朝上爬,上面就是仙島。上面吃喝不愁、法門不愁,遍地都是美人,只要有能耐,保管你活得比仙人都舒服。」
「真的?」
「廢話,前提是你得有能耐,上去吧。」
一個又一個人影攀爬而上。
年輕人提起暈倒的兩人,縱身跳上峭壁,隨手丟下,道:「好了,地方到了,快享福去吧。」
「等等。」
一人走出來,喊道:「聽說島上到處是吃的,在哪兒?我怎麽沒看見。」
「對,還有麒麟衝天炮呢,說十個國家聯手也打不穿,我們都進來了也沒有看見。」
「還有血河,喝一口頂一年。」
「對……」
年輕人搖了搖頭,等眾人都說完,抬手指向旁邊,道:「你們看那是什麽?」
眾人轉頭看去。
一道刺眼光芒亮起,照出一尊兩丈高的「麒麟」鐵獸,黝黑鱗甲、粗壯四足,以及十分猙獰的巨口。
「啊!」
眾人嚇了一跳,立即湊成一團。
徐徐行坐在執關背上,緩緩走出,道:「別怕,我是師尊麾下的四弟子徐徐行,你們既然上來了,就是堰後島的人。良妖酒樓已經備下酒肉,你們循著燈火過去,先去歇息吧。」
「謝仙長!」
一群人找到山路,快步離開。
徐徐行看向年輕人,取出一本書找了幾眼,道:「楊扳,這次五十三人,這個月一共送來了三百六十二人,位列第二。」
「徐師兄,誰是第一?」
盧通廣傳法門,堰後島上的尋常修士,全稱徐徐行為師兄。
「你的老對手,水龍女謝秋。」
徐徐行收起書本,微笑道:「提前告訴你一個消息,師尊新煉出幾道符籙,其中一道名為「兩命符」,只要一息尚存就能起死回生。你若拔得頭籌,我替你求一道。」
「謝師兄!」
「去吧。」
楊扳拱手退走。
徐徐行拍了下執關的腦袋,道:「師兄,走吧,去看看那些人怎麽樣。」
「有什麽好看的,不如回去睡覺。」
「師兄,睡覺明天可以睡、後天也可以睡,可是有些事,今天不做,機會就錯過了。」
「事情沒了更好。」
島內。
剛上島的人一路打聽,順著街道走到一個十分寬敞的廣場。
廣場佔地近十畝,正中是一個擂台,即使是深夜時分,擂台周圍仍然圍滿了人。
「良妖酒樓!」
一人看到了擂台後面的良妖酒樓。
一群人快步走去。
酒樓前煙霧升騰,幾個赤膊壯漢正站在篝火旁,串起長近一丈的肥美豬魚,架在火焰上熏烤。
「我要一條魚。」
「我也要一條!」
赤膊壯漢掃了一眼,道:「去排隊。」
「哪裡排隊?」
酒樓十分雜亂,客人四散而坐。
有的坐在二樓,旁邊有俊男、美女侍奉;有的擠在一樓;還有的散在門口、牆邊。
唯獨沒有人排隊。
赤膊壯漢道:「隨便你們。」
這時,背後響起一陣聲響:「拜見師兄!」、「徐師兄來了。」
徐徐行一路拱手,走到樓前,道:「怎麽了?」
「拜見師兄。」
赤膊壯漢行了一禮。
剛剛登上堰後島的一行人,對徐徐行印象極好,立即走出一人,道:「我們要吃飯,他故意刁難,讓我們排隊。」
赤膊壯漢抱起手臂,滿臉地不在意。
徐徐行面帶微笑,微微頷首,道:「島上規矩如此,他並非刻意刁難,只是有規矩,上過擂台的先吃飯。贏了,登上二樓有酒、有肉。敗了,在一樓也能稍作歇息。」
「那……他們呢?」
一人指著門外的一群「客人」。
徐徐行笑而不語。
這時,一個魁梧修士走到窗口,端起半條吃剩的豬魚,隨手丟向遠處,道:「拿著,廖大爺賞的!」
「呼!」
一陣風聲掀起。
牆角的幾人兔起鶻落,分別探出拳、爪、刀、劍,空中便把半條剩魚瓜分乾淨。魚骨落下後,又是幾個撞到一起爭搶剩余的殘肉。
一群人紛紛變色。
既有懊惱,聽到的和見到的不一樣;也有震驚,這些人的實力竟然如何強橫。
魁梧修士朝徐徐行拱了下手,掃了一眼,指著人群中一個女人,道:「你,上來,我請你吃東西,再教你一套拳法。」
一群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哈哈!」
一個女人丟開懷裡的小白臉,也走到窗邊,盯住一個男人,道:「小家夥,你是上去挨一頓揍,還是過來讓姐***你?」
徐徐行神色平靜,拍了下執關的腦袋,騰空而起,朝島外飛去。
龍舟,尾殿內。
盧通盤坐在空中,周圍籠罩著一層朦朧「血繭」,繭內一縷縷極細的血線縱橫交錯,其中隱約可以看見一道扭曲紋路。
遊血蛭的紋路,耗時兩年多終於抄錄完畢,寫在紙上的全長超過八百裡。
「呼!喝!」
他緩緩吞吐,一邊吞入血線,一邊吐出血氣重新化作血線。
「拜見師尊。」
徐徐行、執關進入殿內。
盧通張開雙眼,道:「什麽事?」
「師尊,弟子有一事稟告。」
「說。」
「如今修士漸多,爭鬥愈發激烈。島上唯「力」獨尊,如此下去,必然陷入內亂。」
盧通蹙了下眉頭,放緩法力,道:「可有辦法應對?」
「有。把「力」引去島外,如今列國廝殺,無力顧及湖中靈地,我們可以主動出手,攻下靈地、掠奪寶物,此舉兩全其美。」
盧通睜了下眼,白金光芒竄出丈遠,幾息後光芒緩緩收回眼內。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