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殿,靠近廳堂的一個房間。
牆上裂開幾條大口子,一扇屏風擋在裂縫前,擋住吹入房間的冷風。
房內血腥味濃鬱,屏風上掛了幾條帶血的繃帶。
盧通走進房間。
祁青青正坐在床沿,忘秋站在旁邊。
“怎麽樣了?”
祁青青站起身,讓開位置,道:“老爺,小山還沒醒。”
盧通走到床邊坐下,捏住祁小山的手腕,灌入一絲法力。
兩處傷口。
一處位於胸膛,前後貫穿,距離心臟不足一寸;另一處位於左腰,一道不淺的割傷。
差一點斃命。
他取出一枚造心丹。
這種丹藥的療傷極好,當年在千穴山吃了它活下一命,後來專門備了幾顆。
用白棗靈液化開,摳開牙縫灌進去。
“說吧,當時怎麽回事?”
方才,夫子大致介紹了一下,聽起來像是一場劍法不精導致的意外。
祁青青神色有些冷銳,道:“今天亂鬥,一半扮作妖獸、一半扮作修士,他們幾個早商量了下手。劉門山纏住我,周闖、倉橘同時朝小山下毒手。”
盧通點了下頭,臉色沒有任何波動。
再次伸手試了下祁小山的傷勢,丹藥入腹,心口壯了許多,血氣也開始迅速恢復。
“沒事,休息十幾天就差不多。”
“嗯。”
“你和小山修了《三氣靈煙》,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祁青青咬了下牙關,道:“老爺,我們劍法差。”
“劍法……”
盧通略作沉吟,道:“明天你去青哥寨,找一個叫二虎的。讓他找幾個劍法師父,教你和小山修行劍法。”
“多謝老爺。”
“還差什麽?”
若是之前,祁青青肯定會搖頭拒絕。
最近,經歷了一連串的麻煩。
祁青青少了些膽怯、多了些鋒銳,對盧通也更加親近。
“老爺,少兩把劍。”
“好,等小山傷好了,我帶你們去火龍洞。”
“謝老爺。”
盧通站起來掃了旁邊一眼,道:“忘秋,出來。”
“是。”
……
斷口處。
盧通坐在長幾後,看著前方。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視野中漆黑一片,透過朦朧月光,依稀可以看見山巒的虛影。
“哎。”
他收回眼神,歎了口氣,道:“今天你沒有出手?”
“沒有。”
“為什麽不出手?”
“很危險。”
盧通蹙下眉頭,道:“什麽?”
“這麽交手,沒完沒了,贏的多、輸的也多,輸多了遲早會遇到危險。”
他有些意外。
早看出忘秋性子有些孤冷,本以為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導致的,沒想到背後竟然藏滿了得失算計。
“坐下。”
忘秋盤腿坐在一旁。
盧通取出茶具,一邊燒水,一邊問道:“如果你是青青、小山,你會怎麽辦?”
“找師父。”
“我不出面呢。”
“下毒。”
他手上動作一頓,皺起眉頭,道:“誰教你的?”
“沒人教,自己學的。”
盧通看向忘秋。
忘秋低著頭,嘴角微微揪起,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以前給人下過毒?”
“嗯。”
忘秋繃起嘴唇,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娘的貼身侍女,本來是她照顧我。後來爬上了晏子秋的床,經常欺負我,我下毒害了她。”
水開了,“咕都咕都”地冒出水泡。
盧通看著水泡,心緒十分複雜。
忘秋,幸虧沒有遇上欲鬼,否則又是一個萬易。
盧通提水泡茶,幾息後倒了一杯,推到忘秋面前,道:“這種鬼蜮伎倆,只能無路可走的時候碰一下,以後不要用了。”
“是。”
……
深夜。
盧通獨自坐在長幾後,閉目修行。
腹內最後一絲藥力耗盡。
他睜開雙眼,略作休息後運起《正逆血錄》。
一枚拳頭大的血種緩緩凝聚,虎爪隨之一點點褪去。
片刻後,虎爪完全消失。
雙腿膝蓋以下,筋肉縱橫交錯,皮膚表面凹凸不平,看起來異常猙獰。
血種懸在一旁。
盧通平複法力,嘗試施展化妖法術。
丹田內,數百條法力絲線互相交織,耗費了近十息,化妖法術才施展完畢。
滾滾法力像開閘泄洪一般,從腰間傾瀉而下,鑽入大腿、膝蓋、小腿、腳掌等。
“咯吱、咕嚕……”
各種異響傳出。
皮膚表面開始一鼓一縮,變化時表面劇烈震動,像被用力敲了一記的鼓皮。
本就猙獰的雙腿,看起來更加滲人。
半炷香後,法術余波消散。
他再次施展法術。
一道道法術流出,一直到法術耗盡。
盧通低頭看去,腿上爬滿了粗細不一的黑線。
伸手捏了一下。
皮膚手感粗糙,繃得極緊,裡面鼓鼓囊囊的,像塞滿了棉花。
用力敲了一下。
像砸中了硬木頭,發出一聲“嘣”的悶響。
他看著很醜的黑腿,臉上浮出笑意。
異象有異能。
麒麟腿還沒有修成,已經開始顯露種種異常。等修成了,既然不如《麒麟傳》中描述的那樣,也一定別有玄妙。
“你竟然真的修了。”
萬易站在背後,看著盧通的雙腿,繼續道:“你怎麽跟孔家、千峰交代?”
盧通把燎山虎的血種收入體內,取出一張獸皮蓋在腿上。
“交代什麽?”
“你太小覷孔家了,這道法門奉燭宗也有不少人覬覦,但是從來沒有一人敢修,背後另有牽扯。”
盧通看著萬易,搖頭道:“不勞你費心,我敢修自然有幾分把握。聽說,你托人去藍山寨打聽蕭木、蕭林、蕭森,搞什麽鬼名堂?”
“又是萬喜說的?”
盧通沒有理會。
萬易撇了撇嘴,坐在一旁,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涼茶,道:“太無聊了,找點樂子瞧。”
“進了鎮鬼樓還敢不安分,真的不怕死?”
“怕。”
萬易喝了半杯茶,歎了口氣,道:“太怕了,不得不使些手段,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師兄賣掉了。”
盧通重新燒水,倒掉茶壺裡的涼茶,道:“別惹麻煩,自然會留你們一命。”
“還有呢?”
萬易知道不會這麽簡單。
殺了有兩記大功,不殺白吃米飯。在萬易眼中,盧通不會這麽好心,反而十分歹毒。
“還有……”
盧通捏住一撮茶葉, 道:“還有幫一些小忙,那些危險的、容易死人的,以後由你和萬喜去辦。”
說完扔下茶葉,笑著道:“反正你們有欲鬼,點子多,沒那麽容易死。”
萬易眼神中閃過一道狠色。
“師兄不怕栽到我手上?”
“你?”
盧通搖了搖頭,看著爐下的火苗,道:“不會。”
萬易、萬喜、兩隻欲鬼,鬼主意很多。
可是千般算計,難敵一記殺拳。
他,就是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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