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香樓,湖面上多了一層不濃不淡的水霧,站在湖邊隱約可以看見湖心的小樓、樓船。
水霧無風自動。
一團團霧氣匯聚,化作虎、狼、熊、鷹等百獸,在水面上翻騰。
水靈化獸陣,借水化獸、以獸護身。
陣法內,盧通盤坐在樓船盯上,懷裡抱著一個葫蘆,正在閉目修行《玉輪造生經》。
三十口氣,可以讓一枚玉輪徹底融入五髒。
三個葫蘆,一共三百口,可以融入十枚玉輪。
“咕嚕……”
修行時,五髒內發出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
九夫人走到湖邊,隨手喚來一頭霧鶴,踩著飛到船邊,道:“送去升仙山的東西退回來了。”
盧通身上氣息一滯,睜開眼,慢慢斂起法門。
“垂文走了?”
“嗯,半個月前走的。”
九夫人取出一個包裹,遞過道:“垂文留給你的。”
盧通打開包裹,裡面只有兩樣東西。
一本薄書,上面寫滿了字。
第一行:“蟹仔撈面,龍亭街客又來酒樓,蟹仔乃是肥尾膏蟹,味道鮮美。蟹仔換為玉尾膏蟹,滋味更佳。”
下面又寫了很多其他的美食、酒樓。
還有一件衣裳。
衣裳上也寫滿了字,裡面還裹了一張字條:“袒胸露腹,非正人所為。”
衣裳上的字跡記載了一道法門——《火衣》。
盧通雙手抱著衣裳,慢慢低下頭,片刻後彎起嘴角笑了一下,很快臉色又恢復平淡,小聲道:“這個夫子不白拜,臨走前把學生的吃喝、穿戴,全都安置妥了。”
水霧輕輕飄蕩,一絲淡淡哀傷也如霧一般縈繞在周圍。
九夫人道:“垂文夫子一生平順,走的時候雖然孤身一人,但也算善終。”
“對。”
盧通點了下頭,深吸一口氣,道:“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夫子,晏子秋也是金丹大修士,到最後不也……”
九夫人翻了下眼皮,丟下一封信,道:“擒氣宗送來的快信。”
盧通接過信。
信很厚,接近半寸。
“四兒。”
典四兒立馬上來。
他把信丟過去,道:“雄真弓的回信,應該是樂愁樓的背景,你拿去看一下。”
“是。”
典四兒接過信,立馬返回船內。
九夫人小聲嘟囔道:“吃我的,住我的,還擺臉子……”
盧通像沒有聽見,問道:“人手都布置下去了?”
“嗯,加了兩隊護衛,白天夜裡都有人巡視。穿雲安排了乞丐在城門盯著,城主府那邊也說了一聲。”
他緩緩點頭,道:“城裡有多少築基?”
“當年晏子秋讓人查過,常住城內、有安穩營生的修士七千多、妖獸接近五百,其余行蹤不定的千人上下。這兩年沒出大亂子,應該隻多不少。”
盧通心頭微沉。
比預想的多,專門讓人留意的話,盯不過來。
“還真是,防賊不如殺賊。再大的家業,也防不住所有的邊邊角角。”
“那就等他們出手,敢露頭,我們捉住就殺!”
……
入夜。
盧通收斂法門,悄無聲息地離開船頂,鑽入一旁的小樓。
沒有陣法時,不敢松懈半分。
有了陣法,心頭一松下來,色心立馬冒了出來,仿佛除了生死之外,只剩下這一件頭等大事。
九夫人半躺在榻上,似笑非笑道:“難怪每天火急火燎地催人布陣,粗漢子,沒半點長進!”
盧通大笑著走到床邊。
“自古豺狼配虎豹,大半夜的門都不關,正好配我這個粗漢。”
二人互相勾了幾眼。
盧通卻遲遲沒有動作。
“陣法都布下了,還怕被偷襲?”
他搖了搖頭,指了下背後,道:“坐不能坐、躺不能躺,這翅膀有點礙事。”
“快收了!”
盧通有些猶豫。
翅膀收、放全都十分緩慢,萬一突然被偷襲,肯定來不及施展。
九夫人一顆滾燙熱心吊在半空,不上不下,惱怒道:“滾!白長了一幅硬身板!和你的翅膀睡去!”
“等著!”
盧通立馬取出暖玉蒲團,開始收斂翅膀。
許久之後。
“哈哈……”
一陣爽朗清脆的笑聲,從一樓一直響到二樓臥房。
“你小點聲,我去把窗戶關了。”
“不許去!有陣法在,有什麽好怕的。”
“船上有人。”
“不許關!過來!躺下……我的天……”
“你小聲點!”
“……”
後半夜,一片寂靜。
一陣涼風卷著稀薄水汽吹入房間,又從門窗縫隙吹出,帶走裡面的渾濁雜氣。
盧通靠在床頭,提著兩支煙鬥,道:“有個事,一直瞞著你。”
“嗯?”
旁邊,九夫人額頭濕噠噠地,無力地睜了下眼睛。
“付素霜,此前我們經常用傳音法器聯系。”
“好你個盧通……”
九夫人用力說完半句,無力地歎了口氣,懶散道:“早猜到了,搭進去多少銀子?”
“沒搭。”
九夫人微微笑了下,道:“這麽說,也沒佔到便宜吧?”
“對。”
“我就知道。”
盧通也笑了幾下,拿起煙鬥用力吸了一口,然後把另一支煙鬥遞到九夫人嘴邊。
二人同時口吐白龍。
一條氣力充盈,直衝房梁;另一條軟綿無力,散為一片煙塵。
九夫人恢復一些氣力,道:“怎麽了,還惦記著?”
“沒有。”
盧通立馬搖頭拒絕,然後才慢慢解釋,道:“上次付素霜說的酒樓,我想把它蓋起來。一來可以賺銀子,二來……”
他又吸了一口,用力吐出去,道:“鏡心一走,眼下沒有金丹大修士願意替我們出頭。祖明京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聽說此人不是宗門修士。”
“不是。他以前在金犀宗……”
說了許久,房內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再沒有一絲聲響。
第二天。
一陣“嘩嘩”水聲突然響起,水中夾雜著虎吼、狼嘯、鷹鳴……
盧通被驚醒,坐起愣了一息,瞬間臉色大變。
“起來!陣法示警了!”
九夫人這才慢慢睜開眼,神色十分疲憊。
“怎麽了?”
盧通胡亂套上百花盤龍袍,道:“我去看下。”
典四兒出現在窗外,道:“老爺,有人中毒了。”
“死了幾個?”
“現在還沒死。”
片刻後。
盧通站在湖邊,低頭看著地上的修士。
三個人,全部中毒昏迷,臉皮蠟黃,血管凸起、表面赤紅如血。
“什麽毒?”
典四兒搖了搖頭,遞過一條死蛇,道:“只找到了這條蛇屍。”
盧通伸手接過。
蛇長三尺,拇指粗,身上布滿紅、黃、黑三種顏色的紋路。
九夫人姍姍來遲,看了下地上的昏迷修士,又掃了一眼毒蛇,最後朝周圍的護衛、侍女道:“有什麽線索?”
“夫人,今早換班時在草裡找到的,沒有別的東西。”
其余人低頭不語,臉色都有些不安。
盧通輕輕摩挲著冰冷毒蛇。
樂愁樓來了,一出手就是陰毒手段。
九夫人道:“放心,人還活著,花再多銀子我也把他們救回來。老爺,一頁宗膏腴山的曹仙長已經是金丹境大修士,想必可以解此蛇毒。”
盧通抬頭看了下周圍人,頷首道:“不必驚慌,我帶他們去一頁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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