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你就是曹志強同志吧?”
問這話的,是一名穿著警服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性警察。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分別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警察,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護士,一個三十出頭的楊安全,以及曹志強的主治醫師,四十出頭的吳思華醫生。
不用問,這是警察接到楊安全與金秀英的聯合報案後,派人過來找曹志強這個苦主了解案情了。
而按照慣例,曹志強作為“重病號”,是需要主治醫師陪同警察過來的。
在這之前,警察肯定是先問過醫生一些問題。
比如受害人的病情,是怎麽造成的之類,甚至那兩團染血的手帕,應該也已經以證物的形式,交給這兩位警察了。
什麽?法醫?重新驗傷?
你在搞笑麽?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年代。
不客氣的說,此時國內就沒有正經的法醫!
曹志強之前都打聽過了。
要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國家確實是有法醫的,只是沒流行開,但經歷了那十年,法醫就跟律師一樣,早沒了。
改開後,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國內才出現了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法醫,可在這之前,國內一直是沒有嚴格意義的法醫。
此時的警察,如果需要法醫類的工作,都是找醫院的專科醫生代勞。
同樣道理,只要不是死人這種大案子,警察也不會去重新驗傷。
好比曹志強這種情況,只要醫生給他診斷了,治療了,那麽警察就會以醫生的診斷為偵查依據,哪怕上法庭,這也是強有力的證據。
要不是知道這些信息,曹志強敢這麽玩麽?
什麽?神探?那種地攤文學,看看就好了,現實中沒那麽玩的。
再說了,真有神探,也不會為一個搶劫傷人的小案子費神,現在多少大案要案等著他們呢。
總之,當警察一行人來到病房後,曹志強正穿著病號服,手上掛著吊瓶,一臉虛弱的躺在病床上。
這當然是裝的,他之前還坐在床上啃蘋果呢,蘋果核就在他的隨身空間裡。
他是之前聽到敲門聲,並且聽到門外吳醫生提前說有警察來找,才急急忙忙收起蘋果核的。
“是,我是曹志強。”躺在床上的曹志強看了看那個中年警察,“你們是來找我問話的警察?”
“是的。”那個中年男警察點點頭,“這個,你現在方便說話麽?”
“當然,當然方便。”曹志強點點頭,然後就要自己坐起來。
似乎看曹志強起床困難,那個跟來的女護士連忙上前幫忙,幫著把曹志強扶起來。
順便說一下,這個跟來的女護士,就是之前曹志強調戲,不,開過玩笑的於媛媛。
等曹志強被於媛媛扶著半坐起來後,先是謝了一下於媛媛護士,然後才扭頭看向那個明顯是頭兒的中年男警察:“警察同志,我可以了,您有什麽話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全力配合!”
就在這時,那個吳醫生忽然道:“兩位警察同志,病人之前失血過多,雖然已經止了血,上了藥,但終究還是傷了元氣,一時之間很難完全恢復。
所以,你們問話的時間不宜過長,也不要問太刺激性的問題,避免病情反覆。”
“好的吳醫生。”那個中年男警察笑著道,“我們會的。”
吳醫生繼續一臉漠然的點點頭:“那你們忙,
我還有事,先走了。 小於,你就留下吧,方便照顧病人,還有招待幾位民警同志,等民警同志走了,你再離開。”
“是,吳醫生。”於媛媛點點頭,就乖乖站在一邊。
聽到這裡,吳醫生點點頭,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曹志強,這才淡定的離開。
等吳醫生離開,楊安全連忙拿了幾個折凳過來,讓兩位警察以及於媛媛護士都坐下,他自己也找了個凳子,挨著門口坐下,很有一副忠心狗腿的樣子。
不過也恰恰是他這幅樣子,讓曹志強不經意的皺了皺眉。
這個老楊,老實歸老實,還是太不會演戲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這麽整,萬一被人看出你跟我關系密切可怎整。
好在倆警察的注意力都在曹志強身上,根本沒注意到楊安全,這倒是讓曹志強安心了點。
一切就緒之後,那個中年男警察就開問了。
一開始的問話,基本不出曹志強所料。
就是問問曹志強,之前發生了什麽。
曹志強就一五一十的把之前被魏大軍等人攔路打劫的事情,當然是經過他提前加工過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由於他早就跟楊安全以及金秀英都提前通過氣,對過台詞,所以曹志強現在說的內容,基本跟之前楊安全以及金秀英在派出所裡提供的內容相吻合。
過程很簡單,無非就是曹志強前兩天感冒了,身體不舒服,渾身無力,請了幾天假。
但今天他感覺自己好多了,在家無聊,加上記得跟一個人約好了今天去買他的房子,於是決定先去銀行取錢,跟人把房子的事兒辦了。
於是他先是去銀行提了錢,又跟一個叫馬精文的人去了房管局,辦理了買房過戶手續。
之後,他又去了一趟設計院,找設計院的人幫他裝修房子。
從設計院出來後,曹志強就決定回家,結果,他在被楊師傅拉著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魏大軍等人的阻攔。
這些人都是曹志強過去一起玩過的小夥伴,但後來曹志強不跟他們玩了,迷途知返當工人了,所以就不來往了。
這一次,他們主動找來,明顯不懷好意。
本來曹志強以為,這是一個意外,下去說幾句好話就沒事兒了。
誰知道,他們是專門為他曹志強而來,就是專門等他堵他的。
原因麽,是因為他之前剛剛得罪了大院裡一個叫賈梗的鄰居。
這個賈梗呢,是給冶金部領導開車的司機,加上他姑父也是當警察的,所以平時自視甚高,在大院裡誰都看不起,尤其看不起他曹志強。
結果,看到他曹志強忽然比他有錢了,賈梗就嫉恨交加,於是找到魏大軍那群人,把他曹志強變有錢的事兒說了出去,還讓那些人過來找他的麻煩。
那群人果然聽了話,在曹志強回家的路上等著,真就等到曹志強了。
什麽?曹志強怎麽知道的?那當然是魏大軍說的。
總之,魏大軍那夥人一來,就說他們院子裡的賈梗要害他,要曹志強回到他們隊伍裡,這樣他們可以罩著他,不讓賈梗欺負,但曹志強堅決不肯。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做人,怎麽能再回去當街痞?
為了不出事兒,曹志強決定花錢消災,結果他剛拿出那個裝滿錢的文件袋,就被魏大軍給奪走了。
魏大軍奪走錢袋子,看到錢後,兩眼放光,直接拿走了一整袋的錢。
曹志強當然不乾,畢竟那不是一塊兩塊,也不是十塊八塊,那是整整一萬塊!
看到曹志強要奪錢,一群人直接圍了上來,魏大軍還掏出刀子,擱在他的脖子上。
曹志強發現這個情況,當然不敢動了。
最後,魏大軍說要給曹志強一個教訓,於是用刀在他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
做完這些,那群人就騎自行車走了。
本來曹志強沒多想,但沒想到脖子上的血一直流。
於是他用手絹捂住傷口,又坐上楊師傅的三輪,繼續往家走。
沒想到剛走沒多久,金秀英忽然騎著自行車追上來。
原來,金秀英是魏大軍一夥人的其中一員,她早就知道老大要執行家法的真相,早就知道魏大軍那一刀所謂的教訓,其實不是簡單做個傷人,而是要殺人。
她於心不忍,害怕出事兒,所以在跟那夥人騎自行車離開的路上,忽然借口說肚子疼的厲害,先不跟著回去了,要先去醫院看看醫生,於是一個人騎車離開。
金秀英離開後,沒去醫院,反而騎車趕上了正坐三輪往家走曹志強,並告知了對方要殺他的真相,並且說出他脖子上的傷口很重,是刻意為之,一定要早做打算,別當兒戲。
曹志強本來就有些納悶, 為何傷口一直不好,一直流血,這下聽到金秀英的話,大吃一驚,連忙讓楊師傅改變路線,不回家了,改去醫院,而且要最快的速度。
金秀英不放心,也跟著一起來。
他們來到醫院後,曹志強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神情恍惚,只是強撐著去掛了門診。
因為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被人搶劫的事兒,所以沒去掛人多眼雜的急診,而是掛了普外。
幸虧普外的吳醫生醫術高明,發現情況不對,及時給他止了血,並且告訴他這事兒多嚴重。
之後,吳醫生為防萬一,還給他開了單間病房,說失血過多可大可小,暫時沒事兒不等於一直美事兒,但還是要住院觀察一下。
所以他就住院了。
然後呢,聽到曹志強差點死掉,金妙英嚇壞了,於是痛下決心,要跟楊安全,也就是楊師傅一起去報警。
曹志強雖然不想報警,不想把事情鬧大,但他都這樣了,根本攔不住金秀英,也攔不住跟他不熟的楊師傅,所以就只能這樣了。
“事情就是這麽個兒事情。”
陳述完的曹志強跟著一聲歎息。
“其實,我本不想報警,也本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這事兒我不怪別人,要怪就怪我自己。
都怪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誤入歧途,加入了那個不良團夥。
後來我幡然醒悟了,迷途知返了,以為只要不再跟他們混了,就沒事了。
沒想到進去容易出來難,他們終究是不肯放過我。
我,我還是太天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