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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場秋雨,就讓原本燥熱的天氣陰鬱下來。
然後就是淅淅瀝瀝的秋雨……
北方的秋天,
似乎總比其他地方來的更早一些。
神都,
文敬堂獨孤莊。
獨孤翰修坐在廳堂裡捧著一杯茶,面前桌上擺著一封又一封的拜帖。
有的拜帖裡還夾著一些女子的生辰八字和媒聘禮單。
是的,
獨孤翰修正在給“獨孤晝”挑選良配。
自打獨孤三拳這名號傳播開去,神都好多大戶人家都開始惦記上“獨孤晝”這位乘龍快婿。
神都的媒婆那是一個接一個的往獨孤莊跑。
都快把獨孤翰修家的門檻踩塌咯。
自打他致仕養老,他這門庭還是頭次這麽熱鬧。
到後來,
不光是神都的大戶人家過來說媒。
京畿地區好多世家大族都開始托媒人過來。
所以,
本來都已經致仕養老的獨孤翰修忽然就又忙了起來。
只不過他致仕前看得都是各部呈給中書省的折子,而現在他看到則是各家的黃花大閨女。
哈哈哈哈哈!
你別說,
這不比看奏事折子有意思多了?
等看得乏了,
獨孤翰修就兩手一推,
靠在太師椅上養神,聽閑庭落雨。
秋日的雨水順著屋簷嘩啦啦躺下來,
落進天井下面的水槽,
打得水槽裡的睡蓮格外翠鬱,生動。
這日子……
不孬!
獨孤翰修現在心底巴適的很,好似人生所有遺憾都被補上了。
雖有缺漏,
卻不至於懊悔了。
如此人生,
才算得上愜意嘛。
就在這時,
獨孤翰修夫人獨孤竇氏端著茶飲點心過來,陶釜泥爐,茶香陣陣。
獨孤翰修鼻尖輕聳,就聞出來這是自家夫人親手熬製的,他嗔怪道:“你都一把年紀了,這點事兒不會交給下人做啊。”
竇氏輕笑道:“這可不是我烹的,是輝夜烹的。”
“喔?”
獨孤翰修驚了!
這才多久啊?
晝兒那妹子竟然就學到自家夫人這手絕活了?
獨孤翰修來興致了:“那我得嘗嘗。”
竇氏盛出茶飲,然後坐到自家夫君旁邊。
看到桌案上那一封封拜帖,竇氏笑道:“這都多少天了,還沒給晝兒選出良配啊。”
獨孤翰修撓頭:“害!看來看去,都覺得差點意思。”
竇氏在桌上看了看,拿起一封拜帖道:“朔州李氏修德堂都投拜帖來啦?”
獨孤翰修端著小碗歪頭想了想:“朔州李氏也是晉陽李氏出去的,雖然不怎麽走動,但跟唐國公血親不遠。”
但唐國公為人……
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當然,
那也可能是唐國公在韜光養晦。
所以獨孤翰修搖搖頭:“李氏非是良配。”
竇氏又拿起一封:“那元氏?”
獨孤翰修:“元氏清貴,非是良配。”
竇氏:“那高氏?”
獨孤翰修想了想搖頭:“高氏各方面都不錯,可惜自身血脈受家傳功法影響……非是良配。”
竇氏把手裡拜帖一扔沒好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去求主君把慶陽公主許配給晝兒好了。”
獨孤翰修眼神一亮!
竇氏:“???”
她酸溜溜道:“你自己兒子都沒見你這麽上心。”
一說起那幾個小狗崽子,
獨孤翰修就臉一掛!
“我呸!”
一個個在朝中整天不乾正事,一提起他們就來氣!
那幾個混帳,
哪有晝兒沉穩踏實?
獨孤翰修哼哼道:“晝兒只要耐得住寂寞,三年之後!便是騰飛之時!屆時先領府軍,再入邊軍,最後統率開府衛軍!”
暢想到這裡,
獨孤翰修意氣風發:“要是晝兒能四十歲前證道天象,加上我獨孤家的威望,十二大將軍唾手可得!”
這是能位列祖祠的榮耀!
獨孤家以軍功起家,
這不比在朝裡勾心鬥角強多了?
竇氏瞧他那得意樣兒就來氣,抬手去掐他。
獨孤翰修狂躲,
哼!
婦道人家!
老兩口鬧的正歡時候,門房倉皇敲門,喊道:“大老爺,獨孤昉,獨孤秋豐兩位老爺請見!”
獨孤翰修登時皺眉:“他倆不是鎮守禁地呢嗎?突然跑回來幹什……”
忽然!
獨孤翰修心底咯噔一跳!
臉一下白了!
竇氏心也跟著一顫:“夫君……”
獨孤翰修擺擺手,端正身姿道:“不慌。”然後衝外面沉聲道:“請二位族兄進來。”
很快,
獨孤昉和獨孤秋豐一人捧著一個紅木托盤,沒穿上衣,背著荊條來到獨孤翰修的廳堂前。
秋雨淅瀝瀝的下著,
兩人到天井下後就捧著紅木托盤“砰”的一聲跪在雨裡。
任由雨淋,
任由荊條刺背!
獨孤翰修忽然有些頭暈,他一手撐住太師椅的副手,聲音都在顫:“你,你們——這是做什麽!”
他心底明明已經有了猜測……
可他不願相信!
獨孤昉目視前方,硬邦邦喊道:“昉無能,未能護獨孤晝周全!特請文同公責罰!”
文同,
是獨孤翰修的字。
而從獨孤昉嘴裡切實聽到那消息後,獨孤翰修登時如遭雷擊般搖晃起來。
這可是有官氣護身!
更有通玄巔峰實力的修行人啊!
可突然聽到這消息,
通玄巔峰的心神之力,也扛不住如此衝擊!
獨孤翰修頭暈眼花,差點昏厥過去。
竇氏見狀立馬過去給獨孤翰修拍胸順氣:“夫君!夫君……”
在竇氏幫助下,
獨孤翰修緩過氣。
只是原本紅潤且意氣風發的臉……
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那嘴唇青白得仿佛剛大病了一場!
竇氏看在眼裡,痛在心底!
可寬慰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她啊,
也是把晝兒當成自家孩子了的。
獨孤翰修深吸一口氣,撐著扶手站起來,堅定的走向獨孤昉。
他走出屋簷,
冰涼的秋雨打在身上,很快就把他淋透。
這讓這位老人看起來愈發落魄。
獨孤翰修一把掀開獨孤昉手裡的托盤,看到了托盤裡被蠻力砸斷的神鸞長槊……
獨孤翰修身形晃了晃,
好險沒站住。
他又深吸一口氣,掀開獨孤秋豐托盤上的紅布。
就看到幾塊被揉成一團的甲胄金屬。
獨孤翰修緩緩的,痛苦的閉上眼睛。
透過斷槊殘甲,
他仿佛看到獨孤晝死前經歷了怎樣一場慘烈的大戰……
一定,
很痛吧。
獨孤翰修問道:“晝兒……最後有說什麽嗎?”
獨孤昉死咬牙關,更咽道:“他讓我告訴您,他沒墮了神鸞的威風!”
“他還說——”
“少時便許凌雲志,不負人間第一流!”
獨孤翰修聽著聽著就笑了,
可眼淚卻忍不住從閉著的眼裡湧出來,滾燙的老淚和著冰涼的秋雨滑過臉龐,讓這位老人看著格外淒涼。
獨孤昉:“獨孤晝為護我等而死!我等——無能!”
此刻,
獨孤昉和獨孤秋豐心底的自責幾乎要把他們殺死。
獨孤翰修拍了拍獨孤昉肩膀,
他顫聲道:“起來吧……”
“這不怪你們。”
獨孤翰修仰起臉,睜開眼,望著陰霾天空,隱約雷鳴,頹然又無力問道:
“悠悠蒼天……”
“何薄於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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