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那邊站立的張仲笑得雲淡風輕。

　　輕抬起枯瘦如柴般的手掌。

　　便對李爽道:“那老朽再賜你三招。”

　　他將右手的五指微屈，恰似半握住什麽一樣。

　　瞧著剛剛站穩身子的李爽，神色微凝。

　　“第一招，碧波卷天。”

　　此刻他的手中明明沒有任何東西握住。

　　但是李爽瞪大的那雙眸子裡卻像是瞅見了一道驚濤駭浪即將向自己席卷而來。

　　他隻來得及抬起雙臂交叉護在身前，就見滔天般的氣浪從張仲的手中由小變大，再由其輕輕一推就呼嘯著向他衝來。

　　本就廢墟一般的演武場中。

　　李爽堪堪擋住這一招的掌風兩息不到，整個人便被風浪給卷進了更深處的碎石堆裡。

　　這凝聚了張仲幾乎六十年功力的一掌，直將其打得半天都未曾爬出廢墟。

　　可老家夥沒有半點手下留情。

　　又將手掌抬起。

　　這回卻是換了個佛家指訣。

　　“第二招，不動明王獅子印！”

　　深遠不知何處的虛空中忽然便有一聲梵音傳進趴倒的李爽耳中。

　　他情急之下只能從碎石堆中翻身滾了出去，立刻便見其方才所在的位置莫名受了一擊。

　　不僅那些碎石大半變成了齏粉，便是地面也陷下去五尺有余。

　　灰頭土臉的李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實在沒想到張仲的功力會有如此之深，未能等他起身。

　　耳邊又聽張仲在那邊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第三招，徒增無量壽。”

　　這回，一直挨打的李爽剛剛才聽得聲音入耳，可就是這入耳的一刹那，神魂也好似出竅了一般呆滯原地。

　　他再也聽不見聲音，更看不見如何東西。

　　除了手能摸到碎石，腳還踩在地面，嘴巴裡還有自己血液的腥甜味，鼻子也能嗅到塵土的氣息。

　　他的五感隻余下其三。

　　這種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已經過了一生。

　　等李爽自己恢復從中過來，他剛睜開眼睛。

　　就看見完好無損的演武場上張仲還靠坐在躺椅上。

　　牆角的柳枝正隨暖風飄動。

　　風兒不算喧囂，但街上的叫賣卻很喧囂。

　　“我、我這是怎麽了?”

　　他喃喃開口，腦仁痛得完全記不清發生了什麽，此話也不知是在問他自己，還是在問張仲。

　　而好似睡了一個午覺的張仲抬了抬眼皮。

　　有氣無力看著李爽道:“走吧，明日不用來了。老朽明日就回吳地去了，這地方也會關門的。

　　有緣再見吧，小子。”

　　“啊?哦……”

　　神思不清的李爽怔怔應下話來。

　　他聽話地轉身往外面走去。

　　可是腦海中卻好像琢磨到了一點什麽東西，正要回頭問問。

　　就感覺到一股推力將自己給推出了清河武館。

　　隨後“砰”的一聲。

　　武館這狹小的大門便緊緊關上。

　　李爽這下才完全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他猛然回首望著清河武館那斑駁的大門。

　　突然明白過來，不由感慨道:“張師，你這高深的功夫，好像高得有點不太像話呀。”

　　而後搖頭苦笑著便一步步走回客棧。

　　他的心裡，已然埋下了一顆種子。

　　原來，這個世界的武功，其實是這個樣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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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爽回到乙等二號房。

　　哭啼啼的玉蘭已然消失不見，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換了身素裙的玉蘭，

　　她臉上的妝容不再，吹彈可破的肌膚也瑩瑩如玉，渾身上下更是沒了那股子香粉味道。

　　一下便顯得極為清麗動人。

　　靠在門邊的李爽點了根煙，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收拾著被他搞得亂七八糟的房間。

　　忍不住誇讚道:“要是你一開始出現的是這模樣，興許我……”

　　“興許你什麽?”

　　察覺到他回來的玉蘭搶過話頭，沒好氣地捧起一堆血跡斑斑的床單衣物走過來丟進李爽懷中。

　　“快去扔盆裡吧，待會兒咱們再商量一下，你僅僅仰仗鐵布衫是不夠的。天劍派有一夥人極為擅長破硬功。

　　而且鐵布衫的秘籍在江湖上隨處可見，只是因為習練難度較大，又需要很久的時間才有成效。

　　但若是讓其知曉，找到你的罩門破功，你便十成功力只剩下一二成了。”

　　“哦。好的。”

　　李爽輕吐了一口煙後便答應下來，抱著髒衣服丟進了門外的木盆中。

　　走回來又依在門邊，還是忍不住回想在清河武館經歷的事情。

　　忍不住看著玉蘭的背影好奇問道:“你說，武功最高的人能夠高到什麽地步?”

　　他對張仲所展露出來的那幾招委實羨慕。

　　還有那不知道是一開始就把他帶進幻境還是打完後又恢復如初的神功絕學，太讓人心癢癢了。

　　可在給床榻上面鋪乾淨被褥的玉蘭頭都沒回，只是道:“我也不知道。但青萍姐說過，江湖上最厲害永遠不是人，是術法！”

　　“那術法又是怎麽來的?”

　　李爽彈了彈煙灰繼續發問，看玉蘭的身段實在是太過妖嬈，又隻好看向了院子裡面。

　　“小半是天生異稟，有人傳授一學就會。

　　還有大半應當是將哪種武學修煉到了極致吧?”

　　玉蘭回過頭來，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李爽。

　　“譬如鐵布衫，你已然修到了大成，可稱得上刀槍不入，銅皮鐵骨。

　　而後若有機會修至圓滿，再轉修天龍院的金鍾罩便能更進一步。

　　到時就不只是刀槍不入這麽簡單了，便是寒冰掌與烈火掌這類絕學也能抵擋個七八成。

　　最後再修習天龍院的金剛不壞神功，待圓滿後便能成就不壞金身。

　　有一術法便是叫這名字，想來應當一樣。”

　　“天龍院這麽厲害?”

　　李爽聽得十分驚訝。

　　“當然厲害！大乾武帝時期便尊奉天龍院方丈為國師，其門下出入廟堂如歸寺廟，怎麽可能不厲害哦。”

　　“那怎麽才能得到金鍾罩秘籍?”

　　聽他這麽問，便知曉這是對金鍾罩有了覬覦之心。

　　玉蘭實在忍不住白他一眼。

　　氣憤十足道:“你便先從天劍派的劍下活下來再說行嗎?”

　　“年紀不大，怎麽如此好高騖遠。你的鐵布衫圓滿了嗎?”

　　“你不是還要讓我給你破功打斷腿的嗎?”

　　“再修一次鐵布衫又要幾年?”

　　“難不成你一輩子都耗在這種烏龜殼一樣的武功上了嗎?”

　　“清風劍派的上靈無心經和三十六路清風劍還不夠你學的嗎?”

　　她一連甩出了一堆的問題。

　　但是不解風情的李爽卻是在認真思考片刻後答道:“真的不夠。”

　　這是對最後一個問題的回答。

　　可他的大言不慚就讓玉蘭更加氣憤了。

　　她一把將手上的竹枕摔在床上便從李爽身旁奪門而出。

　　李爽完全沒看明白她是哪裡來的這麽大氣性。

　　剛要張口喊她回來，卻見佝僂著背的老楊頭忽然出現在了屋簷下的另一邊。

　　此刻正在向他招手。

　　“來！”

　　老楊頭的聲音很輕，除了李爽之外，幾乎沒有別人能夠聽到。

　　李爽連忙探出身子，便見老楊頭舉了舉手上提著的包裹。

　　“給你的好東西。”

　　他輕聲說著話。

　　李爽走近過去，老楊頭便將手裡的包裹遞給了他。

　　“裡面是修煉十一路清風快劍所需湯藥，老朽給你抓來了，這樣你也能早些時辰入門。

　　到時應對天劍派的人也算有些底氣。對了，你看了劍譜嗎?”

　　“你說的是這個?”

　　李爽以指代劍稍微比劃了一下。

　　老楊頭立時便雙眼放光，連道:“好！好！好呀！清風劍派後繼有人，我兒死得不冤！”

　　他好像忽然想到什麽東西，又連忙催促李爽。

　　“快！你快去將湯藥煎了，快點吃，快點練。老朽，老朽再去給你找個好東西。”

　　說著，他便轉身離開。

　　而李爽瞧著他的背影，眼睛微微一眯。

　　想道:“他剛剛，說的是清風劍派後繼有人?這和他有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