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沒再拖拉,連傷帶殘的進了樹林。
吳嘉妄帶路,帶著大家找到了樹林裡那個莫名出現的小路。
“喏,就是這裡。”
吳嘉妄拎起一把斧頭就要過去:“我帶上王德發和趙思遷,劉閑你留在這兒照顧這幾個小殘疾,我們仨爭取速戰速決,然後回來接你們。”
嚴鍾停搖搖頭:“我也去吧,我傷的不重。”
吳嘉妄拐到他身後看了看他那後背,連“嘖”兩聲:“你消停的吧,跟著我們去我都怕你剛舉起斧頭腰就折了。”
嚴鍾停翻了個白眼好笑道:“哪兒那麽誇張。”
劉閑將嚴鍾停按住:“我跟著去吧,這一帶沒有樹妖,非娘和紅鬼也已經被消滅,他們三個待在這裡也挺安全的,不如也把我算上,四個人力氣總歸大些,效率也高。”
想想也是,於是三個傷員就在原地等,看著那四人進了小道深處。
嚴鍾停忍著背上的疼痛伸手拍了拍姚戶的腦袋:“別怕,就快結束了。”
姚戶回之以笑:“不怕,有你們呢。”
……
那三人跟著吳嘉妄找到了非娘洞穴上的那棵樹,只不過這周邊的環境卻變得有些怪異。
王德發捂上了鼻子:“好臭啊這裡。”
吳嘉妄上前,發現非娘的洞穴已經坍塌,可惜了下面埋葬的衛子歸——他原本還想把衛子歸的屍體運回家埋在院子裡,想來也不能夠了。
他說:“衛子歸和他弟弟就在這下面,還有無數個被非娘迫害致死的無辜村民。”
他沉默了一下:“還有非娘。”
劉閑歎了口氣,惋惜且痛心:“沒想到子歸最後和子期見了面,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這句話倒是點悟了吳嘉妄。
對,衛子歸至少找到了他弟弟,雖然結局不他好屍身也未能完整,可和弟弟葬在一起,就是他的最好歸宿了。
兩人還在這邊傷感,那邊的趙思遷卻已經爬上了樹。
“你幹嘛?”
“哥,這棵樹真的是妖王嗎?它枝乾上都沒有屍體哎。”
劉閑道:“很正常,它的根部之下就是非娘的洞穴,抓到的人可能都被非娘截胡了。”
吳嘉妄將斧頭扛在肩上:“先不說那個,你爬那麽高幹什麽?它萬一待會兒活了怎整。”
趙思遷笑了:“嗨嗨嗨,這就是我爬上來的目的。”
說罷他抽出背上的長刀,手起刀落,將那樹妖的一叢枝葉劈掉了,“為了防止它待會兒活,我先把它那些樹枝全砍了,看它待會兒拿啥攻擊我。”
吳嘉妄眼睛亮了亮:“那你動作得快點。”
他說完一揮斧頭,那刀刃狠狠劈進樹妖的樹乾,霎時,樹乾順著那道口子開始湧出血液。
王德發聞了聞,遂痛苦面具問世:“噦~這什麽啊……這麽臭,噦……”
其他三人也乾嘔不止,劉閑捂著口鼻:“山上那個也會流血,但味道沒這麽難聞,這個聞起來就像是腐爛的肥肉……噦……”
吳嘉妄讓這臭味熏得辣眼睛:“快別他媽廢話了,趕緊砍,砍完了就沒事兒了。”
這話一出大家也只能憋著氣乾活,上邊那個不斷地砍樹枝,下面的三個你一下我一下往樹乾上劈。
趙思遷效率還挺高,沒一會兒就把樹整禿了,他跳下來一臉得意:“這下哥兒幾個慢慢來,這樹妖武器已被我繳乾淨了。”
話音剛落,那樹妖的枯皮就開始剝落,
露出來的是趙思遷想了很久的女人玉體。 樹妖的整個身體變得軟嫩,但它已經沒有枝葉去轉化為長發攻擊,只能哀嚎著扭動身體,無計可施。
“嗐,原來真沒臉,我還以為把樹枝全砍掉就能看見它的臉呢。”
樹妖難幻化臉,因此只有女人的身體。
王德發見趙思遷摸得歡快,冷笑了一聲:“我就說你剛剛砍樹枝怎麽效率那麽高,原來動力都在這兒呢。”
“嘿嘿,你別說我了,砍你的吧。”
王德發想了想,越想越不爽,於是他直起腰板,抓過趙思遷的手將斧頭塞了過去。
“你砍,。”
趙思遷:“???”
最後隨著吳嘉妄的一聲喝,那樹妖的根被徹底砍斷,樹妖伴隨著它最後的慘叫直直倒在了地上,一瞬間恢復成樹的模樣。
劉閑擦了擦汗:“這下好了,這個世界該結束了嗎?”
吳嘉妄也納悶兒,抬頭轉著圈張望這片樹林。
趙思遷叫道:“哎哎!你們看!”
順著趙思遷手指的方向,大家這才發現南邊的樹林開始變換,它們好像自己長了腳一般分層向旁邊撤去,最終顯在眾人面前的,是最後面極大的一片樹妖群。
它們彼此依偎,樹枝相連,枝枝上都掛著屍體,只是這些屍體被掛的姿勢不同,呈頭朝下的樣子,每個屍體的五官都在淌著血,順著頭一滴一滴不斷的墜在地面。
“我靠……”
吳嘉妄走近這片屍林,發現每個屍體臉上的表情都極其猙獰驚恐,它們的嘴巴大張,似乎生前在絕望大叫。
“這有多少啊……”
劉閑抖著腿,驚訝的看著這一大片倒掛屍林,紅白相映,極其令人膽寒。
滋養這些樹的土地已被倒掛著的屍體血液染紅,有的地方還積著一小灘一小灘的血水,這些地方似乎更軟些,正咕嘟咕嘟冒著血泡。
吳嘉妄蹲下研究,抬頭時被屍林盡頭的一抹白光刺到眼,他反應了一會兒,遂直直站了起來,顯得驚喜異常:“我知道了!穿過這裡,我們就能出去了!”
“那邊,那邊有白光!表世界!是表世界!”
吳嘉妄的發現令在場的人都激動起來,他們相互擁抱,笑著叫著,劉閑還流下了熱淚:“終於,終於能離開這個操蛋的世界了!”
他們四個歡天喜地回到小道的事端,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剩下的三人。
姚戶呼出一口氣,也如釋重負般笑了。
嚴鍾停卻皺了皺眉:“屍林?”
“對,穿過這個屍林,我們就能出去了!”
嚴鍾停笑不出來,他覺得這個屍林也不是那麽簡單。
一行人來到屍林面前,姚戶讓這震撼的場面驚得說不出話。
這片屍林,至少被掛了上百屍體,這些屍體被掛在一起,說不出的驚悚讓人愕然。
但更能使人覺得恐懼的,應該是人類之間那可以共感的絕望。
嚴鍾停也發現了地上那些冒著血泡的地方,他蹲下,朝著最近的一攤血水丟了塊石頭。
那石頭瞬間下沉,被吞進了這片土地。
眾人這才嚴肅下來。
嚴鍾停卻笑了:“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我們一個一個過吧,盡量避開地上的這些血水灘,那是屍林形成的小型沼澤,一陷進去就很難出來了。”
他還起了個頭,率先踏進了屍林。
平安過去之後他在屍林的那邊喊兄弟們:“來吧!按我說的做,一個一個慢慢來,不要踩地上的血水就可以。”
剩下的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重重點了頭。
姚戶成了第二個,卻在穿過屍林中間的位置犯了難。
他的耳邊吹過陣陣陰風,隱約聽到了陣陣哭聲,那些哭聲很低,像被揉碎了撒進風裡似的。
“我們要活著……放我們出去……讓我們出去……”
這陣聲音傳來致使姚戶抬起的腳變得僵硬。
這些,都是被倒掛在這裡的人發出的聲音。
他們要活著,他們要出去……
“姚戶!別他媽發呆了!趕緊過去,這些屍體開始動了!”
後邊吳嘉妄緊張的聲音響起,姚戶才猛地看向周圍,正如吳嘉妄所言,這屍林裡被掛著的屍體全都開始動,他們掙脫不開束縛他們腳的樹藤,只能揮舞著腐爛的雙臂,在這裡哭喊嚎叫。
“我們要出去……”
“放我們出去!!”
“啊——”姚戶的面前突然飄過了一張臉,它和姚戶倒著對視,憤怒至極:“放我們出去!”
姚戶被嚇得腿軟,直直便蹲了下去,周圍都是哭喊聲和揮舞的手臂,他體會到了這種壓抑,一時間感覺心臟都在縮著疼。
“姚戶!”後邊的吳嘉妄叫了一聲,兩三步便直接進入屍林跨跳到姚戶的身邊,他一手將姚戶的右胳膊提起:“你幹什麽呢,往前走啊!”
姚戶發著抖,那程度讓抓著他的吳嘉妄都心悸。
“吳哥,你聽他們哭……我好害怕,他們哭的好傷心,我也好傷心……”
吳嘉妄見拉不起來姚戶,便也蹲了下去,他重重捏著姚戶的右肩給予安慰:“怕個屁啊,兄弟們都在呢,他們哭又能怎樣,難不成要索了你的命去陪他們?”
吳嘉妄半晌笑著呼出一口氣,他低聲道:“放心,誰敢索你的命,老子讓他幾輩子都輪回不了。”
姚戶閉了閉眼,站起來拉上了一具屍體的手。
這動作驚了吳嘉妄和嚴鍾停,可姚戶偏偏拉著不放,那屍體的另一隻手纏了過來,姚戶就將他的爛胳膊爛手給他們摸:“我也想出去,我也想活著。”
屍體倒掛著的腦袋歪了歪。
“我們出去了,你們也會得到解脫。”
姚戶說著,看著那抓著他的屍體緩緩松開了手。
“我們要出去……我們要出去……我們出不去……我們就離開……我們……要解脫……”
一具屍體開始念叨,三三兩兩的屍體就開始重複,三三兩兩,十倍增長。
“我們要出去……我們要出去……我們出不去……我們就離開……我們……要解脫……”
“我們要出去……我們要出去……我們出不去……我們就離開……我們……要解脫……”
“出去……解脫……離開……”
待到屍體們的聲音越來越整齊,越來越洪亮,這片屍林就開始亮出了一道巨大的紅光。
屍體們在這道紅光裡消失了,連著那些哭聲與哀嚎,也漸漸歸於平寂。
吳嘉妄都傻眼了。
這又是什麽絕活兒?
屍體消失了,地上的血水沼澤還沒消失,眼看著王德發也過來了,那趙思遷還和劉閑在後面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肖華。
吳嘉妄咬咬牙,要回去背肖華,他推了姚戶一把:“過去吧,小心點兒。”
姚戶精神還恍惚著,他小心翼翼躲過了一些血水灘,差一步就能到達表世界的光亮裡。
他回頭看了看。
總覺得這個世界和他有種莫名的聯系。
“姚戶。”
嚴鍾停的一聲,讓他轉回了頭。
他看著嚴鍾停向他伸出手,笑道:“你做的很好,別怕,跳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