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山並非多高,卻是綿延幾十裡,像一道自然屏障。
據說門派的開山祖師名叫高立。天資卓越,是那個年代當世最強的幾個人之一。一手清風劍法耍的不僅美,而且強。
如今的清風山,也算是正派中最強的幾個宗門之一。宗門繁盛,又開了三十六壇,設三十六壇壇主,各佔一處山頭。
雖說距離小俠會還有些時日,不過不乏有些早來的,清風山作為東道主,自然不敢懈怠。
門人弟子忙著迎客,壇主長老門忙著待客,好不熱鬧。
說起山下的小鎮,那更是熱鬧了。飯後茶余,凡是多嘴的都是在討論小俠會。
小俠會的目的自然有種種猜測。有說是比武,有說是賞寶,更有說是結盟的。
三流武夫不管,他們不過來看個熱鬧。二流武夫不管,他們無非是想來結交善緣。一流高手更不管,他們要的無非是面子和名聲。
……
她叫劉香玉。
就像名字說的,很香,很欲。
她住在清風山南邊山腳一隅。家裡還有五個小孩子。
雖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她認為他們是她的孩子。
孩子們的名字都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
劉包兒,他想吃包子吃到飽。
劉飛兒,她想變成小鳥去飛翔。
劉清兒,她想被好多人喜歡。
劉笑兒,他想笑著去長大。
劉金兒,他想掙很多錢。
可是他們並沒有錢,劉香玉也沒有錢。
即使不是多災多難的時代,一個女人也很難養起一個大家。
她聽聞清風山上住著活神仙。
活神仙都是會普渡眾生的。於是她上山了。
那天臨走時,孩子們很高興,因為能吃上肉,穿新衣了。
她也很高興,因為孩子們能吃上肉,穿新衣了。
山門很大,就像是神仙洞府,她更加高興了。
他們果然是好人,接待的長老看著也是慈眉善目的。
劉香玉不知道的是,壞人也往往是慈眉善目的。
那些人是禽獸,是惡鬼。和劉香玉以前的養父一個德行。
惡鬼總是喜歡提出條件的,而且總是會在你別無選擇的時候提出讓你無法拒絕的條件。
劉香玉不會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了。
劉香玉甚至不想相信世界上有好的男人。
他唯一的慰藉就是家裡的孩子們。
那天晚上,孩子們果然有了肉吃,有了新衣服穿。
……
“清兒被神仙爺爺帶走了。”
聽到孩子們和她說這句話時,劉香玉一口牙齒都要咬碎了。
那是她的孩子!
“神仙爺爺讓媽媽去林子北邊的小湖邊。”
劉香玉是要去的,清兒在等著她的。
幾近晌午,陽光很刺眼,照的劉香玉有些頭暈。
但她走的很快。
腦中不斷浮現起那惡鬼的樣貌。那簡直是禽獸。
惡鬼都是偽裝成人的。惡鬼都是貪得無厭的。
額頭上已經沁出點點汗珠,她本就應該是富貴身的,卻從來不是富貴命。
果然,還是那個畜生,還是那副笑容,他正用那副笑容看著劉清兒。
不準你看她!劉香玉心中在咆哮。
可她不能嚇到孩子。那個惡鬼,他的五指,他的袖袍,甚至他吹一口氣,對她的家來說,都是致命的。
“你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 劉清兒跑向劉香玉。
“清兒就先回去吧,你還有事要辦的吧?”
“清兒,你先回去吧。”
劉香玉咬破了紅唇,擠出一分笑容。
清兒向來聽話的,可她也是向來就懂事的。
清兒沒走,牽著劉香玉的手。
那人眼神一冷,道:“那就都別走了。”
人撕開臉皮,那就是惡鬼了。那笑起來是那麽猙獰。
跑?跑不了。打?打不過。可她偏要打,她必須要打。
這畜生竟敢想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她往後推了推清兒,袖中滑出一把閃亮的匕首,雙手攥著,對著那人。
那一看就是沒殺過人的人才擺的出的姿勢。
她怎麽可能殺過人?
可他是殺過人的,還殺過不少。
所以,他十分輕松得就打落了匕首。
他扣住了她的手腕,那仿佛一掐就會斷掉的手腕,那雪白的脖頸仿佛咬一口都是甜的。
“放開我媽媽!”
清兒撲在那人的腿上,張口就咬。
劉香玉哭了,哭得很大聲,她從沒在孩子面前哭過的。
那人笑了,笑得很輕松,笑得很滿意,甚至想高歌一曲。
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沒錯,他到死都是笑著的。如他所願。
……
無論是人是鬼,作惡總是沒好報的。我始終相信著。
一個少年雙掌拍在那人的雙耳處。功夫不好看,但很管用。他確實不會什麽好看的招式。
那人雙耳處鮮血汨汨留著,少年厭惡地擦了擦手。
劉香玉癱軟下來, 清兒哭暈了過去。
她不是第一次見死人,卻是第一次看見死人還這麽痛快。
少年沒有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受驚的人總要一段時間反應。
陽光很暖,甚至照的水面暖洋洋的。
劉香玉就這麽看著水面,亮晶晶的。
“你沒事吧?”
說話的少年是尹天仇。
劉香玉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甚至連謝謝都說不出口。有太多的感情衝擊著她的腦子。
“謝謝叔叔。”清兒向來是個禮貌的孩子。
……
劉香玉回過神來時,已經快傍晚了。
躺在家裡的木床上,她不知道怎麽在這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來的。
隱隱聽見孩子們的吵鬧聲,隱隱聞到飯香味。
“啊,媽媽醒了。”
孩子們圍了過來。
看到孩子們一個不少,劉香玉笑了。
她笑起來很好看,可是她不常笑的。
尹天仇在擺筷子,菜可真是不錯。
尹天仇特意去附近的鎮上買的八寶飯,油潑鯉魚,炸八塊等等。都是本地的特色菜。不僅如此,他還偷偷給自己打了一壺酒,他向來喜歡喝酒的。
劉香玉這才能仔細地看著這個少年。
那是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眉目生的清秀,頗有一股書生氣,卻不是那種酸弱的氣質。
尹天仇也看向劉香玉,笑了笑。
他彷佛也不喜歡笑,因為笑起來看著很不自然。
劉香玉卻很喜歡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