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戶人家的宅院,總是不太好進,何況是何老爺最心疼的嫡長女的教習先生。
仔細一打聽,原來也不是正式的先生。
何老爺早先便花大價錢,從平京武院請來了鼎鼎有名的長虹劍客洪邈,只是路上遇見大風天,遲了一個月。
何老爺不願嫡長女錯失打基礎的最佳年齡,便在文石城內廣發通報,搜尋城內頂尖武者做這一個月的臨時先生。
院門外的兩側,一邊是管事的帶著幾個看家小廝,一邊是大小姐房裡的管家婆子。
昂首闊步,虎視眈眈。
負責考核的,是何家大供奉,渭山有名的大陰陽手王重山。
按理說,他身為鍛體境武者,教個女娃娃絕對是綽綽有余。可聽人言何家大小姐何靈均,從小就是驕縱古怪的性子,但凡是何家大院裡的人,誰的話她都不聽。
何老爺無奈,只能期待找個外人能壓製她一時。
等陳歸和千裡到的時候,何府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隊,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衝著百兩白銀來碰碰運氣。
排在隊伍末尾,與高宅大院還隔的老遠,陳歸便聽到一聲爆喊。
“滾!”
一個瘦似潑猴的身影倒飛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胸前衣裳破開兩個大洞,印上了一黑一紅兩道掌印。
王重山從院門中走出,隱隱帶著怒意:“再有魚目混珠的,都是這個下場。濫竽充數者,滾!”
躺在地上那人應聲噴出一道血柱,身體像蝦爬似的抽搐兩下。王重山下手極有分寸,不躺個半載極難下地。
見這情景,那些來碰運氣的哪裡還敢再待,隊伍瞬間散了一大半。
倒是千裡依舊老神在在的背負雙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若非陳歸能從震驚值中一窺真相,還真就被他騙過去了,這份從容還挺值得學習。
門外的管事和婆子們這時候也魚貫而出,管事的拿著本冊子,邊問著問題邊在冊子上記錄。
大多是些家常問題,例如家住何方,年齡幾何,師承何處等等。
在加入夜魔教後,從前的身份皆要拋棄,教中自然也為每個人安排了世間行走的合理身份。
至於管事婆子那,要稍微離奇些,老婆子們走到每個人面前都要停頓須臾,但凡領頭的婆子有個異常動作,搖頭歎息啥的,面前這人立時就會被請出去。
陳歸大致瞧了一眼,都是些容貌不佳之徒。
有了重傷的先例,之後的每個人都不是碌碌之輩。王重山將自身實力壓製在養氣境,但凡能在他手上走過五十招就算合格。
就算是通過不了,大體上還是能揉著腿自個走出來。
陳歸守在大門口,每逢出來一人便從樹蔭下跳出來,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少俠還需努力啊!”
“來自孫龍的震驚值+3。”
“來自韋智深的震驚值+3。”
……
系統提示音不斷響起,陳歸美滋滋的刷了起來。
若非這些人個個帶傷,只怕在何府門外就要和陳歸動起手來。
就這樣的,這群恨的牙癢癢的淘汰者們說什麽也不肯離開,非要等候在何府外看看陳歸的下場。
“下一位!”
在身後眾人的熱烈注視下,陳歸低著頭慢步跨過石階,平靜的輕撫了一下腳下地磚。
堅若磐石,畫不成圓了。
僅瞧了他一眼,王重山就失望的搖了搖頭。
基礎扎實,但可惜……終究沒跨入武道入門。
明明有言在先,濫竽充數者滾,天底下偏偏還是有那麽多不怕死的。
他心中怒氣更甚,措辭也變得銳利:“你是耳朵聾了嗎?我方才早已提醒過,還敢混入其中,浪費時間,是怕王某不敢殺人不成!”
陳歸還在可惜何府的地磚,聽到王重山這麽說,他覺得此刻沒有什麽比報出名號更重要。
“齊天棍,陳歸!”他擺出一個詠春問手的姿勢。
“好……”王重山徹底被他的不知好歹氣到,當下也不準備留手,解開了纏在手上的棉絮手套。
那些被陳歸驚嚇挑釁過的淘汰武者,一個個興奮的扒在門簷上。
“王前輩終於要露一手了!”
“王前輩將護拳都解下了,非得把這臭小子打死。”有人還不解恨,手指掰到發白。
先前還當他多厲害,鬧了半天,連養氣境武者都不是,真叫人貽笑大方。
“此人面皮是城牆做的不成,到現在了還能逞強,不知道一會抗不抗揍。”
“在下出門前算了一卦,今日宜見血光之災,沒想到會應在這位小友之上。”這是信奉佔卜之術的看客,但不經意間露出的幸災樂禍,令人懷疑他的真實目的。
“兌換強身果。”
新鮮的果子,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只是戰前吃水果的動作,怎麽看怎麽出氣。
圍觀的武者們甚至將體面拋在腦後,大吼著出聲打氣,氣氛就像角鬥場一樣熱鬧。
“給他長點慘痛教訓王前輩!”
藥效差不多了,陳歸抖了抖蠻橫的麒麟臂。
“在下是晚輩,當讓前輩先出招。”
王重山冷著臉,拳頭上依稀能看到陰陽環繞。
“對付你,一拳足矣。”
陳歸挺起了傲人的胸肌,自豪的拍了拍:“朝這打。”
“豎子竟敢輕我至此!”王重山大喝一聲,拳勁早已突破了養氣境的范疇。
“如你所願!”
他化作一道殘影,一明一暗兩道氣勁先後轟入陳歸體內。
蝕血鑄魔法!
陳歸快速運功,蝕血鑄魔法可納天地萬物,磨武道意志,區區兩道氣勁自然不再話下。
趁著被強化了,只要作不死,就往死裡作。
耀眼的光芒閃的眾人睜不開眼,有人驚呼道:“不愧是成名已久的拳道武師,竟能與天地共鳴至此。”
“不會真鬧出人命吧……”
“那也是那小子活該!”
光幕漸漸散去,陳歸傲人的胸肌徹底露了出來,布滿汗漬,隨著喘氣上下晃動。
“王前輩呢?王前輩去哪了?”眼尖的立刻發現場中少了一個人。
“王前輩在牆縫裡!”眾人指著何府大院對面的那堵牆。
王重山結結實實的嵌進了牆裡,砸出了清晰的人形輪廓。
渭山之石果然堅固,遭受這般撞擊都未坍塌。
只是崩碎的石塊,正好砸在那位善於算卦之人的鼻梁上,血如泉湧。
“來自王重山的震驚值+20。”
“來自楊裂的震驚值+3。”
“來自鄒祥的震驚值+3。”
……
消化了王重山的兩道氣勁,修為還能更進一步。
“王前輩,在下這算過關了吧。”陳歸淡然的雙手背負身後。
鍛體境被準武者砸進牆裡,此乃奇恥大辱,王重山恨不得將他丟進亂墳崗,此生總不相見。
可先前已經誇下海口,又要用什麽理由拒絕呢?
正當他苦心積慮的思索時……
“大小姐駕到!”
從內院到外宅,侍女和婆子們的傳喚呼喊聲一路傳來,外宅的家丁們整齊的躬下身子。
一個梳著兩條整齊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跨過宅院門檻。
她的臉有些胖乎乎的,跑起來略喘著氣,穿著大黃襖子,看起來就像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老虎。
何靈均邁著小短腿,快步跑到王重山跟前。
王重山身材高大,頂在前面將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她的小臉立馬黑了,不高興的撅著嘴踢了腳身邊的侍女。
侍女立刻會意,小心的捧起她藕節般的小腿,高高撐起壓在自己脖子上。
這下,大小姐就能和王先生平視了。
何靈均撅著嘴奶聲奶氣的質問道:“明明是給我選先生,王供奉怎麽不問問本小姐的意見?”
王重山在何府效力十余年,從小看著她長大,對她的脾氣早已摸的一清二楚。
“是王某的錯,不過挑選先生並非小事。在下先替大小姐篩一輪,豈不節約大小姐的時間。”
何靈均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況且有從小帶她的麼麼一起把關,也出不了大差錯。
“不知大小姐中意哪位?”反正也篩的差不多了,王重山索性交給何靈均自己選。
何靈均眨著一對賊溜溜的眼睛, 掃了一眼在場眾人,對著其中某個方向稍稍停頓,嘴角流溢出一丟丟唾沫星子。
一圈下來後,她捏了捏衣擺,裝作不經意的指向陳歸的方向。
“就你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選擇驚住了,在一眾武者中,偏偏選中了唯一的非武者。
“大小姐,他不行……”圍觀群眾紛紛嚷嚷起來。
“為什麽不行!”何靈均像被踩著了尾巴,嘰嘰喳喳的抗辯起來。
“他並非武者,怎麽能教小姐。”
不管怎麽說,氣勁騙不了人。
擔心理由不夠充分,王重山又補了一句:“家主也不會同意的。”
何靈均氣憤的甩著她的羊角辮,憤憤不平的對著地磚狂剁數下。
再怎麽說,在原則問題上她還是無法忤逆老爹的,但她又不願就這樣忍痛割愛。
小腦筋一轉,她開始耍無賴的嚷嚷起來:“誰說靈均只能有一位先生的。”
眾所周知,當大小姐自稱自己大名時,家主他老人家也拿她沒辦法。
何靈均煞有其事的盤算著:“一個教我武道,一個和我切磋陪練,正好!”
從剩下的裡面又掃了一圈,她垂頭喪氣的隨手指了一人。
“就你吧。”不管再怎麽乍一看,這位都長的平平無奇。
“還有你!”何靈均決定放開胃口,又指著千裡接著說道:“本小姐還缺個扛劍跑腿的,一起來吧。”
……
莫名其妙的,那位面相平平無奇的武師感受到莫大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