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的烽煙,注定不會因一人的離去而休止。正如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樂尋遠的離去,並未給這片江湖掀起什麽波瀾。道門內部鬥爭愈演愈烈,虛無魔將趁著天道主、青陽子外出之時,大舉殺入聖龍口,副道主靜濤君遭一眾人圍殺至死。青陽子得知消息時趕回聖龍口已是太遲。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貓膩,但沒有證據,終是無從指證。
而佛門方面與儒門方面,一為大乘靈雲寺眾僧之仇,一為《神儒玄章》之失,雙方合力追捕問奈何,但每每都叫問奈何脫身。不僅如此,問奈何更一度重創追捕者,雲忘歸、鳳儒無情等皆一度為問奈何所算計,最後方才險而又險的脫身。
至於旁著,雲海仙門依舊,春宵幽夢樓如故,江湖風雨往往鮮少波及這些世外之地。
至於樂尋遠,雲海仙門、春宵幽夢樓、儒門,都會有人想起片刻,但最終都未進入藏晦居,打擾已經退隱避世的那一抹身影。
而對於儒門來說,遣人一直監視的藏晦居,也始終平靜,不見人出入,似乎那人真的就心平氣和退隱了一般。
或許也確實如此。
……
……
桃花桃源,一路鋪滿十裡道,琴弦陣陣,錚錚入耳,別樣一股輕快瀟灑之音中,又隱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桀驁。
虞衡畫淵,八傲圓樓,但見一道粉白身影,以手撫琴,奏得聲聲曲調,春謝時光,盡在指尖流轉,恰似一汪春水悠悠,其中隱者自得自樂,自懷逍遙。
“誒,奇怪,這裡什麽時候多出了這麽一個小院子?”依水濯衣臨照,既疑既興而行。
只見花下有人,廊間有風,屋外有客,正是一副絕佳春景圖。
“咦,你是?”面具少女的心中滿是疑惑與好奇,片刻後又注意到了些東西,清了清嗓子,粗著聲音說道:“這位兄台便是此地的主人嗎,在下穆武傾霄,遊歷誤入此地,若是有所打擾,還請兄台勿要怪罪,抱歉!”
“哈,來者是客,談何打擾了,不過啊。”粉白身影看著那張面具,臉上帶著微笑,但見得身形一幻,面具少女隻覺得臉上一輕。
“誒?”
“姑娘啊,一個人在外行走可是很危險,更何況,女扮男裝可不是光改換一個聲音便足夠。”
“啊啊啊,怎麽會,你是第一個識破我的人。”少女連連後退了幾步,“而且你的動作,怎麽會那麽快。”
男子聞言輕笑,轉手便將面具拋回,“咦,誇獎一個男人,決不能用的詞可就是‘快’啊。”
“嗯?為何?”少女眨了眨眼,她可是經常誇義父他們劍很快,身法很快之類的,為什麽不能說男人很快。
“嘖嘖嘖,這個嘛,等以後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男子手一甩,一把折扇入手,微風輕起,帶起衣擺飄蕩,更顯幾分瀟灑。
女子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不喜歡這種說法,義父也好,叔伯們也好,總將她視為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她很不喜歡。
“我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我才不是小孩。”少女搖頭道。
“不不不。”男子連連搖頭,“你還不夠大啊。”
怎麽總感覺,他說的是另外一個意思,但是……聞言,心中疑惑不僅未解,反而愈重,明明自己已經是一個大人了啊,算了,不去糾結這個問題。
“我叫花傾霄,你呢,叫什麽名字?”花傾霄問道,“抱歉啦,剛才是假名字,
畢竟女子外出,出於自身安全考慮,還是要加上一些偽裝才好,如果讓你不喜歡,我道歉。” 男子搖了搖頭,“倒也並無不喜,還是那一句,來者是客,吾這八傲圓樓新築,你是第一個訪客,請入座吧。”
男子手一抬,琴便被拂到了一側,桌上出現一個酒壺,兩個酒杯。
花傾霄看著那張琴,木紋琴,做工雖是不凡,但是看上去已有些念頭,而且從製式看來,更似女子使用。
“你可能飲酒嗎?”
“當然可以,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
花傾霄一杯傾盡入口,隻感一陣清甜,伴隨濃鬱桃花香氣,忍不住的發出一聲感歎,“好酒!”
“萬堺名酒釣詩鉤改良而來的桃花釀,自然是好酒。”男子搖著扇子笑道。
自從那一位先天大導遊與世長辭,釣詩鉤的配方世上知道的只怕是不會超過三人了。男子想到這裡微微眯起了眼,說起來這釣詩鉤配方還是兩人合作時那人所贈,如今想來,時間當真過的好快。
“誒。”就在花傾霄連幹了三杯,正欲給自己滿上第四杯時,一把折扇打在了她的手上,“好酒莫貪杯,微醺勝買醉啊,你若嘎意,臨走時送你一壇便可。”
“嗯?”花傾霄此時臉上已帶著幾分紅暈,聞言笑道,“這怎麽好意思,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我怎麽好意思。”
“哈,一壇酒而已,你我緣分,情分,方是無價。”男子說著,又搖了搖扇子,“就算是,你作為第一個訪客,我給到的特殊優待吧。”
“啊哈哈哈,好吧,不過。”花傾霄眨了眨眼,“你似乎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都報上名字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這可是很不禮貌哦。”
“哈。”
男子聞言一笑,手中折扇輕搖,微風起,桃花花瓣如雨而落,更顯絕豔非凡。
“雙闕中天,露蟄驚險。漫山百色難掩,美虞始發獨坐仙。笑春寒暖淺,峰下有客,谷外有賢,誰決!”
“吾名,虞卿·春寒淺!”
“哇!”這一幕,看的花傾霄眼內,金光閃動,“好厲害。”
“嗯?”
“你那首詩,好厲害,是所謂的詩號吧,聽家裡的長輩說,那是行走武林的人,要很厲害很厲害,才能念詩號,看來你也是很厲害的人了。”
“也許吧。”春寒淺悠悠搖扇,“你若喜歡,為你作上一首,也是無妨。”
“可以嗎?”
“有何不可呢?”
春寒淺合扇,以扇作筆,翩然瀟灑揮動。
見也如何暮,別也如何遽,別也應難見也難,後會難憑據。
“你便叫,落塵一暮·花傾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