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待賈蓉和秦可卿出去後,王熙鳳向平兒招了招手。
平兒來到王熙鳳面前。
王熙鳳斜眼冷笑道:“說,今兒去芸哥兒家裡做了什麽?”
平兒心裡咯噔一下,抿了抿嘴,沉默不語。
“好你個賤皮子,一不注意, 竟學會會勾搭男人了,你還要臉嗎?”王熙鳳譏諷罵道。
平兒忍不住道:“你還是有婦之夫,不也被他勾搭了麽?”
“呵,我是有婦之夫,你就不是了?別忘了你是陪我嫁過來的,就相當於嫁人了!”王熙鳳被氣笑了,冷著臉說。
平兒咬著牙道:“我是黃花閨女, 總比你好些。”
“好啊,你不但又我我我、你你你了,還敢頂嘴,今兒要不是家裡人多,看我不扇你幾巴掌!”王熙鳳有些憤怒道。
“扇吧,左右是被你打習慣了的,也不差這幾巴掌!”平兒破罐子破摔道。
王熙鳳瞪了她一眼,深吸幾口氣,沉默一會兒後,問道:“都走到哪一步了?”
“是他的人了!”平兒睜大眼睛說。
“嘁,說慌都不眨眼間,你真要給了他,是現在這副模樣?”王熙鳳癟嘴道。
平兒沉默片刻,說:“就差最後一關了,順便還吃了口好的。”
王熙鳳愣了愣,好奇道:“吃了口好的?什麽好的?”
平兒遲疑一下,上前跟她耳語幾語, 王熙鳳聽後小嘴兒大張, 臉頰臊的通紅, 喃喃道:“還能這麽玩兒?”
平兒點點頭,壓著聲音說:“他說還有許多招呢,什麽破敵一百零八式,三十六式乾坤顛倒,就連基本功就有七七四十九式,你說厲害不?”
王熙鳳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都直了。
回過神來後,王熙鳳深深的看了平兒一眼,說:“你是真的騷,他連這個都跟你說!”
而後她看了看平兒的手,拉過來仔細瞧了瞧,又聞了聞,皺眉道:“你用了我的雪蛤油?”
“少來,奶奶那雪蛤油藏的跟寶似的,奴婢看都不敢看,更別說用了。”平兒搖頭道。
王熙鳳道:“我去檢查看看,要是發現你敢用我的雪蛤油,可有你好果子吃!”
說著, 她進屋去了,不一會兒, 又走了出來。
平兒笑道:“怎樣,都還在吧?”
王熙鳳點了點頭,有些鬱悶,她先沒有想起來,賈芸也是在青山書院讀書,能買到雪蛤油並不奇怪。
只是讓王熙鳳有些不舒服的是,平兒今兒過去,賈芸又是跟她說騷話,又是給她抹雪蛤油的,對她很是寵溺。
偏偏自己過去,賈芸除了猴急佔便宜外,什麽也沒表示。
王熙鳳坐到椅子上,生了會兒悶氣後,抬頭看了眼平兒,沉吟道:“去將賈芸叫進來,今兒不跟我掰扯清楚,看我怎麽收拾他!”
“奶奶可別亂來,芸哥兒現在是讀書人,最要臉面,奶奶可別誤了他的前程!”平兒咬牙說道。
王熙鳳眉頭一蹙,刷地站起身來,往前幾步,臉都幾乎要貼著平兒的臉了。
她凶神惡煞,咬牙切齒道:“你要搞清自己的身份,你有資格對我說教?”
“你要是以後還想跟他來往,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要不然我寧願拚著他不高興,也不準你再去見他!”
平兒松了口氣,笑嘻嘻道:“哦,願來奶奶不是要對他不利啊,早說嘛,嘻嘻,我這就去叫他進來。”
小院兒裡,賈蓉問賈芸道:“芸哥兒最近也不出來玩,在忙什麽呢?”
賈芸微笑道:“買了一屋子書看,也沒什麽好忙的。”
“呵,那太沒意思了。
”賈蓉笑著說,又道:“對了,你馬上要成親了,估計有一陣好忙的了。”賈芸道:“其實也不會太忙,你想想看,以我家的條件做事,比你們國公府做事兒的排場小多了,自然就要輕松許多。”
賈芸和賈蓉聊天的時候,沒有去看旁邊的秦可卿。
他倒不是怕賈蓉發現什麽,而是怕對面的林黛玉。
要知道林黛玉很小的時候,第一次來賈府,就能一眼將賈府的各色人等的外貌和品性看個通透,可見她的眼神有多麽的毒辣。
所以,為了不必要的是非,賈芸硬是沒跟秦可卿說一句話,甚至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賈蓉聽了賈芸的話後,笑著點點頭,賈芸家的條件有限,再怎麽大操大辦,也是不能和賈府比擬的。
這時,他突然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問賈芸:“芸哥兒,你在青山書院讀書,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從關外來的貨郎賣雪蛤油?”
“嗯?”賈芸愣了愣,疑惑道:“你問這個幹嘛?”
賈蓉小聲說:“前不久珠大嬸嬸從書院回來,帶了一盒雪蛤油,給你嫂嫂也分了點,被我喝醉酒後,稀裡湖塗吃了,沒想到卻有意外之喜!”
賈芸瞪大眼睛問道:“什麽意外之喜?”
賈蓉嘿嘿直笑,說道:“沒想到吃了那玩意兒後,特別有激情,嘖嘖,那晚上我和幾個小丫鬟折騰了大半夜,還不帶腰酸疲憊的,你說厲害不?”
“嘶,這麽猛?”賈芸有些不敢相信道。
賈蓉笑眯眯的點點頭,說:“不相信是吧?不相信就對了,我其實也不敢相信,嘖嘖,所以我才說這叫意外之喜。”
賈芸點了點頭,然後擔憂道:“可是蓉哥兒,這玩意兒到底是提興的藥物,用多了也是會透支身體的,玩多了身子可就垮了。”
頓了頓,他繼續:“我懂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去那貨郎那兒買雪蛤油是吧?”
賈蓉搖頭道:“不,我只是跟你打聽打聽,貨郎一般什麽時候在,到時候我再安排人去買。”
賈芸搖頭道:“說不準,你也知道,有時候買東西,你不需要的時候,到處都是,等你需要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
“這樣啊,也就是你也不太清楚是吧?”賈蓉問道。
見賈芸點頭,賈蓉笑著說:“也罷,看來我得派人專門去守在書院,我就不信守不到他!”
賈芸笑道:“蓉哥兒,你真是個大聰明!”
正說著話,平兒過來跟賈芸說王熙鳳找他有事,於是賈芸跟賈蓉說了一句後,就跟著平兒進屋了。
來到屋裡,王熙鳳沒在客廳,這時平兒往臥室裡指了指,賈芸遲疑片刻,就邁步走了進去。
臥室裡,王熙鳳正坐在梳妝台前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連賈芸進去也沒察覺。
賈芸從她背後抱住她,手從她衣服的縫隙裡往下伸。
王熙鳳一驚,回過神來,見是賈芸,長長的吐了口氣,才放松下來。
“你是鬼啊,連個動靜也沒有。”王熙鳳抱怨道,然後靠在賈芸的胸膛上,直了直腰,柳眉微蹙。
賈芸聞了聞她的體香,笑問道:“說吧,又叫我進來有何事?”
王熙鳳沉默了,她心裡有許多話要跟賈芸說,可這會兒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白了,她只能管到平兒,卻管不到賈芸。
她雖說任由賈芸折騰她,卻也是她甘情願的,並且還未能完全給了賈芸,沒什麽道理要求賈芸太多。
隨著賈芸的動作越來越放肆,王熙鳳歎了口氣,乾脆閉上眼,什麽也不想了。
院子裡,林黛玉蹙眉深思。
今兒她有些奇怪,她無意中發現平兒和秦可卿兩人,看賈芸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可從賈芸這邊的行為來看,他們之間似乎又沒什麽。
“難道是我直覺錯了?”林黛玉心想道。
回過神來,林黛玉看了看手裡的小瓷瓶,心裡一動,暗道:
“不對,芸哥兒按照姐妹們的喜好送禮物,剛好送到咱們的心坎上,一看就是個不老實的,我被他騙了!”
想到這裡,林黛玉嘴角現出一抹微笑,她常聽別人說,賈芸是個老實本分的,她以前也是這麽認為。
但今兒她才發現,賈芸哪裡是老實,而是太精了,將所有人都騙了。
心裡有底後,林黛玉按下思緒,這事兒她不打算跟賈芸計較,她本就是個不愛惹事的,有事兒自己知道就行了。
況且,她還挺喜歡賈芸裝老實人的樣子,如今被她發現了,想想都有些好笑。
這時,只見賈芸緩步從房裡出來,經過林黛玉時,她眉頭又突然緊皺起來。
“這是……他身上有璉嫂子的味道!”
林黛玉心裡一驚,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清楚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平兒,蓉哥媳婦兒,璉嫂子……”
幾個人的名字在林黛玉腦海中閃過,她突然有些口乾舌燥,還有些惶恐不安,感覺自己以前的認知突然就塌了。
林黛玉抬頭瞅了賈芸一眼,只見他依舊春風拂面,笑意真誠,明亮乾淨的眼神,俊朗的容貌,挺拔的身材,見之可親,一看就是個本分正直的人。
收回目光,林黛玉咬了咬唇,皺眉想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芸哥兒的外貌和行為舉止太容易欺騙人了,而且他很有城府,要不然也騙不了人。”
“可是,且不說平兒姑娘,璉嫂子和蓉哥兒媳婦兒那都是有婦之夫啊,難不成賈府真的只有門口的那兩座石獅子是乾淨的了?”
“不,石獅子也不乾淨,上面常布滿灰塵和汙垢……”
林黛玉想了很多,心思五味雜陳,感覺如果再想下去,整個人都要瘋了。
回過神來,林黛玉又看了一眼在邊上發愣的賈寶玉,心忖道:“怎麽突然發現他像個奶娃子一樣?”
賈寶玉見林黛玉在看他,臉色一喜,就要過去,又見林黛玉突然瞪了他一眼,笑意收斂,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房間裡,王熙鳳一絲不掛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平兒掀了簾子走進去後,見屋裡到處散亂著衣服,心裡一驚,上前問道:“奶奶,你跟他?”
王熙鳳眼珠動了動,回過神來長長的籲了口氣,然後道:“說什麽呢,你以為我是那麽容易讓他得手的麽?”
“那奶奶這是?”平兒疑惑道。
王熙鳳笑呵呵道:“原是想學你吃他的,誰知道他反倒先吃上我的了,倒也不錯,挺好的。”
平兒恍然道:“難怪他出去就要洗臉漱口,真是服了他,整天竟胡鬧了!”
王熙鳳站起身來,在衣櫃裡找了套乾淨衣服,讓平兒伺候更衣。
“少來啊,他跟你是親熱,跟我就是胡來,沒這個道理啊!”王熙鳳翻了個白眼說道。
平兒嘻嘻一笑,突然想起什麽,連忙道:“差點忘記了,剛才去廚房守著的丫頭回來了,說可以開席了!”
“那就開席吧,把前段時間別人送的那幾壇上了年頭的女兒紅都拿出來喝吧!”王熙鳳吩咐道。
平兒笑道:“奶奶可真行,璉二爺一直在饞那女兒紅,你卻趁著他出去,讓別人喝了。”
王熙鳳歎了口氣道:“不是我不疼他,是他不老實,最近好幾次我都在他身上聞到了有別的女人的香味兒,你說我能不心寒麽?”
平兒幫王熙鳳穿好衣服後,兩人又來到梳妝台前梳頭。
平兒沉吟道:“可現在的情況是,奶奶也不老實啊,你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那我不管,是他先對不起我的,哼!”王熙鳳哼聲說道。
平兒不再多言,幫王熙鳳梳好頭後,又連忙手腳利索的將屋裡散亂一地的衣服都收起來,等有空的時候再洗。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到底是王熙鳳請客,廚房做每道菜都特別用心。
中午的酒也很好,二十年的女兒紅,甜味、酸味、苦味、辛味、鮮味、澀味,六種味格非同尋常,引人入勝,風格獨特。
這種酒在後世可不容易買到,酒是越陳越好,但有個前提,一定要是原酒。
窖藏幾十年後再打開享用,酒呈琥珀色,透明澄澈,馥鬱芳香,醇厚甘鮮,回味無窮。
而那種取自原酒,經過二次過濾、勾兌再灌裝的,這種酒,不是原酒,是有保質期的,一般三五年就過期了。
一頓飯吃的酣暢淋漓,十分舒坦。
酒桌上有王熙鳳插科打諢,還有林黛玉和賈探春幫腔,嘻嘻哈哈好不熱鬧。
賈芸也是第一次了解賈府內宅姑娘們的日常生活,其實揭開一層神秘的面紗後,才發現她們跟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
倒是開席時發生了一件事兒,就是賈蓉硬是要拉著賈惜春跟他挨著坐,讓秦可卿隔他一個位置。
除了賈芸之外,其他人也沒懷疑什麽,畢竟賈惜春是賈蓉的親姑姑,賈蓉想和親姑姑親近,也沒人會覺得有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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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後,眾人又圍坐在院子裡打葉子牌。
不知道是不是賈芸剛做了不乾淨的事情,手氣極差,每把都輸。
不一會兒功夫就輸了二十多兩銀子,然後他就不打了,將牌扔給邊上看熱鬧的賈蓉打。
誰知道賈蓉的手氣比他還差,說難聽點簡直慘不忍睹,輸的比賈芸還快。
倒是林黛玉、賈探春和秦可卿贏了不少銀子,王熙鳳和賈寶玉則不好不差,輸贏都不大。
賈芸坐在賈蓉身後看他們打牌,突然發現一旁的賈迎春目光直直的發呆,於是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問道:“迎春姑姑在想什麽呢?”
賈迎春回過神來,對他甜甜一笑,回道:“沒想什麽,只是發悶兒罷了,如今天氣熱了,就想安安靜靜坐著發呆。”
賈芸好奇道:“聽說你精通棋藝,可是真的?”
“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兒,我只是愛下棋罷了,下得並不太好。”賈迎春笑著說。
賈芸提議道:“這會子他們在玩牌,咱們在旁邊坐著也無聊,要不我和姑姑手談幾局?”
賈迎春眼神一亮,高興道:“好啊,你等等,我這就吩咐司棋去我房裡將棋具拿來。”
很快,司棋拿了棋具過來,賈芸和賈迎春另擺一桌,開始下棋。
“姑姑似乎不怎麽愛說話?”下了幾步後,賈芸見賈迎春沉默,開口問道。
賈迎春臉一紅,呐呐道:“我也不知道說什麽。”
賈芸笑了笑,賈迎春看上去懦弱膽小,又呆呆愣愣,卻是最溫柔的了,她是庶出的姑娘,從小失去母親沒人教導,所以才這麽膽小。
但她又美貌動人,溫柔安靜、細心善良、孝順長輩、品位高雅、寬和謙遜,本分老實,對兄弟姐妹一視同仁。
如果站在旁觀的角度來看,賈迎春最容易讓人親近,跟她相處,不用想那些勾心鬥角的事。
見賈迎春確實不善言辭, 賈芸也沒有勉強,安靜的和她下著棋,慢慢的,賈迎春倒是話多了起來。
她會小聲的給賈芸說一些她們姐妹之間的趣事兒,也會說一些她對某些事物的看法。
賈芸也樂得捧跟,時不時的接上幾句話,讓賈迎春越發的有談性了。
對面正打牌的那些人看到兩人有說有笑,倒是都挺驚訝的。
畢竟賈迎春是出了名的“二木頭”,沒想到今兒竟然跟賈芸會有那麽多的話說,有些出人意料。
賈芸見王熙鳳他們時不時看過來幾眼,於是對他們笑笑。
賈迎春說的高興,倒是沒注意那麽多,一邊下棋,一邊和賈芸說著話,眉宇之間越來越放松了。
時間就在這種寬松舒適的環境中慢慢過去,快到傍晚時,平兒突然來跟王熙鳳說,珠大奶奶帶著賈蘭從書院回來了,並帶了雪蛤油。
王熙鳳聽了消息,哪還坐的住,連忙扔了手裡的牌,就帶著平兒要去找李紈。
就連林黛玉、賈探春幾人也都坐不住了,紛紛起身,跟著王熙鳳走了。
賈寶玉和賈環見狀,也都跟著去湊熱鬧。
“你不去嗎?”賈芸見賈迎春一動不動,好奇問道。
賈迎春搖頭道:“那東西好用,卻是有數的,誰多誰少,珠大嫂子肯定早分好了的,去了也分不了多的。”
賈芸驚訝道:“都說你是個木的,今兒我發現傳言有誤。”
正說著話,賈蓉大喊道:“芸哥兒要不要過去瞧瞧?”
“我就不去了,到底是內宅,到處行走不妥當。”賈芸搖頭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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