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林如海親自送賈芸出門。

“子正，你回去後，也琢磨琢磨，不管朝廷如何變革，咱們心中卻要先有成算，等我這幾天忙完後，再和你細談。”

賈芸拱手回道:“行，晚輩回去後多方收集一些文檔，再作思慮。”

兩人寒暄之後，賈芸也不再停留，翻身上馬，告辭離開。

根據林如海所說，他回京後，有很大可能將會到戶部或吏部任職。

賈芸則建議他，能去吏部，就盡量去吏部。

常言道:治國先治史，吏不廉平，則治道衰也。

吏治清廉，則國泰民安！

吏治腐敗，則國破家亡！

所以林如海要想在皇帝今後的施政班子中佔據重要分量，最好是去吏部。

不是說戶部不好，但相比吏部，戶部不但人員成分複雜，而且想做什麽事也較為被動。

畢竟戶部掌管著全國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糧餉和財政收支，相當於朝廷的錢袋子。

因此，不管是哪方勢力，都想在戶部摻上一腳。

油水足是一方面，戶部有人好辦事也很重要。

但國庫有錢的時候，戶部官員的腰肝，才可以挺的直。

銀子越多，在朝堂上，自然越有說話的分量。

問題是現在的朝廷千瘡百孔，國庫更是空得連老鼠都沒有。

外加戶正面臨追繳積欠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林如海能盡量不去摻和，就不要去摻和。

免得陷入其中，做不了實事不說，搞不好還遭了別人的暗算，替人背鍋。

吏部則不同。

雖然到吏部當官，想要有所作為，肯定也會得罪人，也會有多方掣肘。

但史部畢竟掌握了相當一部分人事實權。

尤其是對中低級官員的任免，吏部的操作還是非常關鍵的。

有了實權，就能主動的做許多的事。

在政治實踐中，最主要的兩項權力，一個是人事權，一個是財權。

相對於人事權，財權和財力都只是手段，是為履行特定事權服務的。

所以只要掌握了人事權，想要有所作為，不管有多大的阻力，至少還可以掙扎一下，而去了戶部，則沒了這方面的便利。

正因為如此，所以賈芸才勸林如海最好去吏部當官。

這對林如海來說，不但是一次挑戰，更是機遇。

“駕！”

賈芸騎馬揮鞭迎風前行，在雪地上奔走回家。

“轟隆隆！”

一群護衛簇擁跟隨，密密麻麻的馬蹄濺起萬千雪泥，揮灑四方。

一路無話。

回到家，香菱連忙將賈芸的披風取下。

“老爺，先前秦姨娘過來問，您這邊過年還有需要什麽置辦的沒有?”

賈芸搖頭彎腰在火盆上烤了烤手，搖頭回道:“沒有，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那行，奴婢等下就去回秦姨娘的話。”香菱將披風放到火箱祛濕，淺笑道。

頓了頓，她又說:“今兒薛老夫人帶著薛大奶奶過來了，這會子正在夫人房裡呢！”

賈芸看了她一眼，意外道:“你怎麽不早說，我這就過去。”

說完，就起身邁步走了出去。

香菱都了都嘴，跟了出去，並小聲滴咕:“奴婢這不正跟你說麽?”

來到走廊上，賈芸笑道:“有事兒大聲說，少滴滴咕咕。”

“嘻嘻，奴婢能有什麽事兒啊，只要把老爺伺候好了，奴婢就心滿意足了。”香菱笑嘻嘻道。

賈芸伸手拉住香菱的小手，笑問道:“今兒房裡怎麽就你一人，她們呢?”

“都去秦姨娘房裡幫忙了，秦姨娘說老爺房裡的人大都識文斷字，

用著也順手，今兒一早倪總管送來帳簿，秦姨娘打算早些盤算完，所以就借了人過去。”賈芸見香菱憨頭憨腦，人卻格外美麗，舒心笑道:

“你怎麽沒去?你不也識文斷字麽?”

香菱愣了下，癡笑道:“老爺，要是奴婢也過去，就沒人伺候老爺了。”

“呵呵，你倒是對我好。”賈芸笑了笑，俯身啄了她的小嘴兒一下，冰冰涼涼的，有股澹澹的清香。

香菱眨巴著眼，紅著小臉兒，向四周看了看，見左右無人，才松了口氣。

“老爺，你若喜歡，奴婢在房裡怎麽伺候你都可以，可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奴婢臉臊的慌。”香菱羞澀道。

賈芸哈哈大笑，邊走邊點頭說:“好好好！依你就是！”

說笑間，主仆二人來到薛寶釵院兒裡。

門外守著的丫鬟見禮後，掀了棉簾，方便賈芸進屋。

剛進房間，薛王氏就刷地起身，竄上前來，抓住賈芸的雙手，抱在柔軟的懷中·人·，喜笑顏開道:

“我滴兒，好長時間沒見了，清減不少！”

賈芸搖頭苦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得側頭向房裡的薛寶釵和賈苓等人點頭示意。

不等賈芸說話，薛王氏拉著賈芸往火爐前走，邊給他搓手煨暖，笑問道:

“怎麽樣，聽說你去迎接林大人了，接到人了麽?”

賈芸頷首道:“一早就接到了，到底是派了人來送信的，所以沒出什麽意外。”

二人坐下。

賈芸抽了抽手，發現薛王氏抱的緊，隻得無奈忍受。

他轉頭問賈苓道:“苓兒妹子倒是稀客，這回過來可要多玩幾天再回去，對了，薛大哥人呢?”

賈苓長得肉都都的，模樣清麗，一臉笑意，雙頰有著淺淺的酒窩。

“那混帳一早就去商路會館了，說內務府和戶部找他有事。”薛王氏接話道。

賈芸點了點頭，知道薛蟠是去跟內務府和戶部的人分銀子了，也沒多問。

邊上的薛寶釵遞過來一本帳簿，笑著說:“夫君，這是哥哥讓母親帶來的商路帳簿，有一本是倪總管一早送來的，讓你也看看。”

賈芸聞言，終於趁機將薛王氏懷裡的手抽了出來，接過帳簿慢慢翻看。

大致看了下，今年薛家商路投入較多，所以沒有分紅，反還讓薛家倒貼進去五六十萬兩銀子。

當然，這些銀子算是商路借薛家的，今後會慢慢還回來。

賈芸抬頭問薛王氏道:“嶽母，薛家現在沒多少積蓄了吧?”

“這事兒你問苓兒，我都交給她管家務了。”薛王氏指了指賈苓回答道。

賈苓點頭回道:“是沒太多積蓄了，要不是夫君從十八坊那邊拆借了三萬兩銀子過來，家裡年都沒法過了。”

“怎麽去十八坊那邊拆借?公是公，私是私，這樣，等會兒寶釵取三萬兩給苓兒妹子帶回去，讓薛大哥將十八坊的帳補上。”賈芸沉吟道。

“這事兒苓兒妹子回去跟薛大哥要說一聲，可不能再去商路上拆借銀子，要是他開了這個頭，今後內務府和戶部也去借，該怎麽辦?”

薛寶釵點頭接話道:“夫君說的對，如果我們自家不帶好頭，估計要不了幾年，商路就被折騰垮了，殺雞取卵的事兒，咱們可不能乾。”

賈苓和薛王氏相視一眼，同時點頭應是。

薛寶釵繼續道:“今後薛家要是缺銀子用，可以過來跟我說，咱們都是一家人，就算借你們，也不會要利息，母親和嫂嫂都別顧慮太多。”

薛王氏乾笑道:“這不也是你哥那個混帳，說你們家雖有錢，但花銷的地方也多，怕扯了你們的後退，所以才來找你們借嘛。”

“這就是薛大哥想多了。”賈芸搖頭道。

“我們家哪怕開銷再大，但要拿幾萬兩銀子出來還是挺輕松的。”

賈芸也知道薛蟠之所以有顧慮，估計也是他聽自己說明年要新建兩家商路。

特別是對海外的商路，需要建造大量的海船，更會聘請大量的水手和船員。

這條商路一旦開建，將會撒出大把的銀子，幾百萬不算多，幾十萬也不算少。

但薛蟠卻不知，這條商路賈芸不可能獨資。

這條商路要順利建起來，除了要考慮投入外，更要顧慮朝廷和地方家族等各種勢力。

所以就必須要拉一部分共同經營，防禦風險。

對賈芸來說，通過商路賺銀子倒在其次。

主要是用商路這個平台，結交和拉攏一些勢力為他所用。

同時也能撰取大量的各種戰略資源，形成自己勢力范圍內的影響力。

正說著話，香菱從外邊兒走了進來，跟賈芸耳語幾句。

賈芸點點頭，起身對薛寶釵幾人說道:“鳳嬸嬸過來了，估計找我有事，我先過去看看，等會兒再回來。”

薛寶釵頷首道:“夫君去忙，不用管我們。”

……

賈芸才踏入王熙鳳院兒裡，就聽到房裡嘻嘻哈哈的歡笑聲。

“好嘛，家裡人都跑這兒來了?”賈芸笑道。

香菱抿嘴淺笑，回答道:“璉二奶奶逗悶打趣兒是個好的……”

賈芸笑了笑，進了房間，環視一眼，滿眼都是花枝招展、環肥燕瘦的姑娘們。

王熙鳳、襲人、媚人、鴛鴦、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薛寶琴等，外加平兒、晴雯等丫鬟，圍著圓桌，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熱鬧。

圓桌上，亂七八糟放了一堆小孩兒穿的衣服、鞋帽等東西。

見賈芸進來，王熙鳳起身，向他招招手，笑著說:

“你來的正好，快過來看看，這些嬰兒服，都是我跟平兒沒日沒夜做了幾個月才做好的。”

“剛才咱們正說要選哪些好看的送給薛表妹呢！”

賈芸上前看了看，驚訝道:“太多了，就算寶釵懷的雙胞胎，也用不了這麽多，再者家裡人也沒少做，寶釵房裡幾個櫃子都裝不下了。”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道:“家裡是家裡的，我們是我們的，能一樣麽?”

“這些衣服雖不值錢，卻是我跟平兒一針一線做的，也算是咱們的一番心意，你可別推辭不要啊！”

賈芸笑呵呵道:“要，怎麽不要?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那不行，你們最多選十套，其他的我要送去寧國府。”王熙鳳搖頭道。

賈探春笑嘻嘻道:“我們本來就是要送東西去寧國府看望尤嫂子的，到你這邊來，只是順帶的。”

賈芸知道她是開玩笑，搖頭笑了笑，對襲人和媚人道:

“既然如此，你們就幫寶釵選幾套吧，我覺得這些都好看，倒是不知道怎麽挑了。”

玩鬧一陣後，眾人回到火盆前坐下說話。

王熙鳳問道:“聽說你去接林大人了?”

“嗯，一早接了送府上去了。”賈芸點頭道。

賈探春鼻子皺了皺，驚訝道:“你這是吃了烤肉的吧?身上還有一絲香味兒。”

“咦，你這鼻子還真靈啊，我換了身衣服都還能聞得見。”賈芸詫異道。

這時，最小的賈惜春小聲問道:“侄兒府上的鹿肉和暹羅豬最是好吃，今兒能烤些吃麽?”

眾人聞方，都咽了咽口水。

賈芸莞爾一笑， 點頭道:“好家夥，不就是吃的麽，你們想吃，隨時都可以。”

“那賤妾這就去安排，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吃的上了。”襲人起身說道。

媚人和薛寶琴也起身，說要一同去幫忙。

王熙鳳好奇道:“這大冷的天兒，到哪兒燒烤比較好?”

“府上西北角，有一碧落院，風景雅致，地勢空曠，又有大廳遮風擋雨，冬日裡在那兒燒烤最妙。”襲人笑吟吟回答道。

賈芸點頭道:“也好，碧落院比較偏僻，咱們家的人倒是挺少去，今兒就一塊兒去那邊玩玩吧！”

襲人見賈芸沒意見，於是就和媚人、薛寶琴帶著丫鬟先過去準備了。

賈芸側頭問賈惜春道:“常聞姑姑喜靜，今兒怎麽就轉性了?”

“倒不是轉性兒，今兒我過來，就是專門來吃暹羅豬的，這吃食別的地方很少能吃到。”賈惜春羞紅著臉呐呐回道。

賈探春笑嘻嘻接話道:“你別聽四丫頭亂說，想吃暹羅豬，是我的主意，倒是讓她背了鍋。”

賈芸擺擺手，不以為然道:“不就是吃的麽，不算什麽大事兒，以後想吃，可以隨便過來吃，也可以派丫鬟前來將食材領了去賈府做。”

王熙鳳搖頭道:“算了吧，雖說只是些吃的，可如果拿去賈府，就那太大張旗鼓了。”

賈芸也不勉強，好奇問道:“對了，刑岫煙、李紋和李綺幾個姑娘，還留在賈府麽?”

“還在呢，前不久又來了個叫妙玉的，住進了省親別墅的櫳翠庵，寶哥哥現在見天的就跑那邊兒去頑。”賈探春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