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芸耳聰目明,哪怕襲人她們說話再小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但他卻裝作不知道,心道:“女人和女人說起葷話,比男人說的還透徹。”
時間不早,賈芸沒做那種耗費時間的菜,而是盡量往簡單了做。
兩隻暹豬,賈芸宰了一頭,做了個炮豚,也就是烤乳豬,其他的菜也是怎麽省時省力怎麽來,但菜品質量卻並不打折扣。
廚房裡忙而不亂,突然就聽襲人和媚人驚呼一聲,賈芸回頭看去,原來是賈寶玉帶著幾個丫鬟鑽廚房來了!
賈寶玉看著襲人發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到襲人跟前,嚅了嚅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二爺!”襲人小聲上前行禮。
賈寶玉回過神來,強扯著一絲笑容,說道:“看到襲人姐姐好,我就放心了。”
站在他身後的晴雯、麝月、秋紋、茜雪,面上都露出焦色,生怕賈寶玉犯渾。
還好,賈寶玉隻說了句話,看了眼一邊兒的媚人後,就轉身出去了。
四個丫鬟倒是沒有出去,她們是專程過來看襲人的。
等賈寶玉走後,麝月臉色一喜,上前拉著襲人和媚人的手道:“兩位好姐姐,你們可還好?”
說著,她眼框就紅了起來,鼻子發酸,喉嚨發硬,想再多說些話,卻哽咽著說不出來了。
晴雯幾女也都酸著鼻子上前,見襲人不再穿綾羅綢緞,而是穿著粗布棉襖,也不再佩戴金銀首飾,塗抹胭脂水粉,而是素面朝天,都不自覺的想哭。
“好好的,哭什麽啊,我現在過得很好啊!”襲人抿著嘴上前握著麝月的手,和眾女說道。
她不說還好,一說眾女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抽泣起來。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不用鑼鼓自成劇。
原本廚房只有襲人四女,她們都沒閑著,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這會兒又來了四個丫鬟加入,頓時廚房裡唧唧喳喳喧鬧的不可開交。
她們東一句,西一嘴兒,總有說不完的話兒,一會兒嬉笑怒罵,一會兒又多愁善感,掩面哭泣。
院兒裡,賈蓉幾人聽茗煙說襲人跟了賈芸後,都驚詫萬分,不可思議。
這時賈寶玉正從廚房出來,走到賈蓉身旁悶悶不樂坐下。
薛蟠心直口快,說道:“我說寶玉,襲人和媚人的姿色都那麽拔尖,你就怎麽舍得呢?”
賈寶玉悶頭不說話,薛蟠皺眉道:“你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吧?”
“胡咧咧什麽?寶二叔還是個孩子,沒長大呢!”賈蓉連忙拉住薛蟠,小聲說道。
薛蟠恍然,看著賈寶玉的眼神充滿可惜。
因賈蓉說話聲音太小,賈寶玉不知道賈蓉跟薛蟠說了什麽,但他迎面看著薛蟠的眼神,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搞得自己好像丟了東西似的,讓他有些不舒服。
只不過這會兒他心情不好,也懶得跟薛蟠計較,只是拿著茶杯呆呆的喝茶。
賈芹在旁邊低頭哈腰端茶遞水,倒是滿心歡喜,見眾人都沉默下來,不說話,他小聲問薛蟠道:
“薛大爺,今兒你們剛到京城,賈府那邊兒不為你們接風洗塵麽?”
薛蟠晃了晃腦袋,說道:“今兒剛到,住的地方還要打掃布置呢,再者說我那姨父公差去了,再怎麽著也要等他回來再說。”
說著,他看了看小院兒,嘀咕道:“你們別說,芸哥兒家的院子小是小,卻勝在自由,在這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沒人管束,倒是個喝酒玩鬧的好地方。” 賈芹笑呵呵道:“這院子可不是他一家的,我家也有一小部分呢,連他們家現在住的房子,原也是族裡老更夫的,後來因芸哥兒要讀書,來往的都是書生,為了體面一些,所以族裡才借給他住的。”
“哎,芸哥兒這麽個富有靈性的哥兒,卻也將心思放在追求祿蠹去了,真是可惜可歎!”賈寶玉突然出聲感歎道。
眾人無語,哪怕是整日裡遊手好閑的薛蟠,卻也知道家裡真沒個積蓄,豈能過安逸日子?
更別說賈蓉、賈薔他們,雖說都好逸惡勞,卻都知道功名是個好東西。
所以這會兒眾人都不搭理賈寶玉說的話,倒讓賈寶玉討了個沒趣兒。
他正要起身回府,卻被賈蓉拉住,說今晚在芸哥兒這裡置辦了上好的席面,千萬別走。
賈寶玉道:“我說你們怎麽都聚集在這兒呢,原來都跑來喝酒吃肉了。”
“這麽說我今兒運氣還真不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正好就碰到這種好事兒了!”
說起來,他都有半年沒吃過賈芸親自做的飯菜了。
幸好賈芸還開了店鋪,隔三差五襲人都會去買幾份鹵煮回來讓他過過癮,要不然他都要饞死了!
賈蓉嘿嘿直笑,指著薛蟠道:“咱們都要謝他,要不是他帶那麽多的稀罕食材過來,芸哥兒還不答應給咱們掌廚呢!”
薛蟠裝作若無其事,揮揮手道:“我有什麽好謝的,不過是一些吃的罷了,以後要是有空,咱們可以經常過來高樂。”
正說著話,賈寶玉用手指戳了戳薛蟠的胳膊,然後指著院門口問道:“那兩個好像是你家的丫鬟, 是不是薛姨媽派人過來叫你回去?”
薛蟠扭頭一看,皺眉道:“嗯,是我家丫鬟,後邊兒的那個就是我在金陵打死人搶的那個,我妹妹給她取名叫香菱,如今正在我娘身邊伺候。”
賈寶玉點點頭,看著香菱前邊的丫鬟,笑說道:“她前面的那個我認識,好像是寶姐姐的丫鬟,名叫鶯兒的。”
“恩,就是她。”薛蟠點頭應道,看著走了過來的兩個丫鬟,有些不高興道:
“今兒才剛到京城,就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酒?怎麽我走到哪兒你們都能找得到?”
香菱怯生生上前行禮,低眉垂眼,小聲道:“是夫人派奴婢們過來尋大爺的。”
“別動不動就念叨我娘,念我也不聽,你們帶信兒回去,就說我跟寶玉和蓉哥兒他們吃頓酒就回去,保證不會渾鬧。”薛蟠皺眉道。
鶯兒笑吟吟上前行禮,聲音清脆道:“好叫大爺知道,姑娘說今兒咱們家剛到京城,裡裡外外還有許多東西需要置辦,大夥兒都指著大爺回去安排呢!”
香菱怕薛蟠,鶯兒可不怕,她是薛寶釵的丫鬟,言談舉止無不是透著平時寶釵對她的教導,說話做事都帶著薛寶釵的影子。
鶯兒活潑靈巧,嘴巧手巧,舉止有分寸,綿裡藏針,薛蟠最是頭疼。
不過他卻最好面子,這會兒這麽多的人看著,他卻不會輕易答應回去。
於是薛蟠板著臉道:“怎麽著,家裡那麽多的管事下人,離了我就開不了鍋不成?我不管,反正今兒是不會這麽早回去的,有什麽事兒等明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