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宛如巨蟒的火車緩緩進站,站台上瞬間彌漫起盛大磅礴的白色水汽。
易容後的李風,換了身與原來不同的衣服,穿過白色水汽中走下站台。
昨天,他通過偷到的律師證,從伍德郡首府的市政廳騙到了凱瑟琳阿爾文的住址。
凱瑟琳阿爾文果然如傳言中所說,已經隨丈夫離開了伍德郡。
她現在住在風息城東部的金湖鎮。
在得到具體地址後, 李風帶著藏在巨龍行囊內的阿爾文夫人。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已經來到金湖鎮附近的火車站。
走在人頭攢動的車站,李風從懷裡拿出一個透明小瓶子。
瓶子裡裝的是半瓶淡紅色的液體,就猶如被稀釋後的葡萄酒一般。
打開瓶蓋,李風淺淺的喝了一口。
這是保持易容的煉金藥水。
從玩家法拉尼爾自傳裡的配方中,李風學會了製作易容藥水。
但這種藥水是有時效性的,每隔八小時,就要再喝上一口,只有這樣才能保持易容效果。
麻煩是麻煩一點, 不過正因為有了易容藥水,李風坐火車回來時,才不用像去伍德郡時那樣提心吊膽。
微微的清涼感的湧上頭頂,李風遠遠看向火車站月台上四處掃視的兩人。
他們都是超凡者,但拙劣的演技顯示,他們即不是乘坐火車的旅客,也不是來接下火車的親友。
‘看來是找我的了。’
李風遠遠的從他們身旁經過,心中沉思:
‘竟然在金湖鎮的火車站也安插了人手?
但他們人不多,也不是很緊張,只是例行公事的樣子。
這麽說,對方並不確定我一定會出現在這裡,只是擴大搜索面的追蹤而已。
可是,既然一個小小的金湖鎮火車站也值得被安插人手。
那麽是不是意味著,整個風暴島的所有火車站,都有人在排查我?
如果真是這樣
只能證明隱匿者海盜,還有找到木屋那三人的幕後主使,是有極大勢力, 同時能調動極多資源的人。
那麽在風暴島,誰會是這樣的人呢?’
線索已經越來越清晰了,李風懶得再想下去。
現在最要緊的,是幫阿爾文夫人見一見她的獨生女,讓她了卻遺憾。
只有這樣,她才能放下前塵,符合複生的條件。
如此,李風也就可以拿到加德所著的法拉尼爾筆記,終結此事。
出了火車站,李風雇了一輛馬車去往城鎮中心,凱瑟琳家正住在那附近。
“夫人,見到您女兒後,您打算怎麽辦?”
李風環顧著人來人往的小鎮,這裡因為靠近風息城,所以即便只是鎮子,人口也相對密集。
“我”
阿爾文夫人遲疑了,之前她一直想著見到女兒凱瑟琳,但還從未想過, 真的見到她後,自己要做些什麽。
“我只要她過的好, 我遠遠的看看就行。”
阿爾文夫人沉吟良久說道。
“不和她相認嗎?”
李風將巨龍行囊放在上衣口袋裡,他把行囊束口留在外面一點,又將束口稍稍打開一條縫。
這樣阿爾文夫人就能從縫隙中看到外面的景色。
“還是不了吧,我現在這個樣子,與她相見只能徒使她傷心。
我只希望凱瑟琳健康快樂,只要她生活隨順,我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阿爾文夫人如此說道。
之後她便仔細看著外面的景色,看著外面的路人,好像要認認真真的看一看女兒生活的地方。
聽到她的話,李風多少有點遺憾。
其實他原來想著,如果阿爾文夫人能和凱瑟琳相認,那麽等阿爾文夫人復活後,凱瑟琳便能順理成章的照顧她。
通過凱瑟琳變賣莊園為姑父姑母還債那件事,李風認為這姑娘是個心地善良,懂得知恩圖報的人。
不可能棄她母親不顧。
但既然現在阿爾文夫人如此說了,自己卻也不好強迫。
再說了,這裡是人口密集的小鎮,萬一幽靈狀態的阿爾文夫人被別人看到,肯定又要鬧一場風波。
到時候,恐怕自己也要暴露,引來追兵,反而得不償失。
李風就這樣邊想邊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金湖鎮最繁華的地段,行人很多,前面不遠處還有間治安官辦公室。
李風正想準備個什麽由頭,去治安官辦公室裡詢問下凱瑟琳具體的門牌號,以及家庭情況什麽的,卻忽聽前面有人大聲喊了一句。
“這怎麽可能?七神在上,丹尼是醫生,他怎麽可能殺人呢?”
李風尋聲看去,見說話的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
她兩鬢花白,身材消瘦,一身黑色衣裙,顯然是在為誰戴孝。
而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年輕孕婦。
那年輕孕婦紅著眼圈,剛剛哭過的樣子。
此時,這兩位正與她們身邊的治安官,激烈的爭辯著什麽。
李風站在遠處,不知為什麽,他看著這兩人,總有種熟悉感。
‘不對,我明明沒見過她們啊,呃難道!’
眼前中年女人的面容稍稍和阿爾文夫人重合起來。
李風猛然意識到,這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應該就是凱瑟琳。
“夫人”
李風剛想讓阿爾文夫人確認,卻聽到阿爾文夫人欣喜的聲音:
“是凱瑟琳!是凱瑟琳,她就是我的女兒!”
“呃您能確定嗎?”
李風問了一句,畢竟已經過了五十年。
“確定!確定!我不可能認不出我的女兒!”
阿爾文夫人很十分激動,她的聲音已經變成喜極而泣。
恍然間,李風都有種感覺,如果他再不走上前去,阿爾文夫人都快要自己飄出來了。
‘好吧,找到就好,也省的四處打聽了。’
李風裝作若無其事的走上前去,同時,那三人的談話的聲音也傳入耳中。
“萊德,丹尼是個好孩子,他和我過世的丈夫一樣,盡心盡力為鎮上的人看病。
這麽多年從無差錯,他怎麽可能殺人呢?這怎麽可能呢?”
已到中年的凱瑟琳阿爾文,對著身前被她叫做萊德的治安官急急說道。
那名同樣是中年的治安官,好像是凱瑟琳的朋友。
他滿臉疑惑與悲痛的說道:
“丹尼是我看著長大的,怎麽會不知道他的為人。
當年他和莉莉舉行婚禮時,我還做了證婚人”
治安官邊說還邊看了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一眼,臉上透露出憐憫與不忍的神色:
“但是,莫羅斯先生那樣說了,而且人贓俱獲,所有證據一一齊全,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證據?怎麽可能?!”
此時那個叫莉莉的孕婦說話了,她哭著厲聲辯駁:
“丹尼明明是去莫羅斯城堡給博格莫羅斯看病的,怎麽可能殺了他的侍女?
況且,所有的證據都是博格莫羅斯的管家說的,誰能保證他沒有撒謊?難道就因為他的主人姓莫羅斯?”
莉莉這番話,似乎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三人一時沉默。
良久,治安官滿面為難的低聲勸導:
“莉莉,不要妄議貴族。”
‘莫羅斯?’
李風聽到這個姓氏一愣,好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
略一思索,他想起來了。
風息堡的首席參政——威爾遜莫羅斯,不就是這個姓嗎。
至於他們談話中提到的博格莫羅斯,大概就是那個首席參政的親戚或家屬吧。
“先生,凱瑟琳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正在這時,藏在巨龍行囊裡的阿爾文夫人,也從剛見到女兒的喜悅中驚醒,聽出她似乎遇到了什麽事。
另一邊,三人激烈的談話仍在繼續。
現在絕不是現身的時機,李風買了份報紙,借著站在路邊看報紙,偷聽他們的談話。
過了一會,通過三人憂慮悲傷並帶著憤怒的談話中,李風和阿爾文夫人逐漸聽明白了來龍去脈。
那位名叫莉莉的年輕孕婦,是凱瑟琳的女兒,也就是阿爾文夫人的外孫女。
至於被認定殺了人的丹尼,便是莉莉的丈夫,凱瑟琳的女婿。
丹尼是金湖鎮上的一位醫生,在半個月前的某天晚上,他受博格莫羅斯邀請,去往鎮外的莫羅斯城堡給他看病。
可至此一去,丹尼就再沒能回來。
第二天,嶽母凱瑟琳和妻子莉莉,被通知丹尼在給博格莫羅斯看病時,掐死了她的侍女。
並在逃跑途中被抓,現已被關入大牢。
凱瑟琳和莉莉聽到此事後,怎麽也不相信。
她們立刻跑去牢房看丹尼,而那日相見,丹尼也極力聲稱自己沒有殺人,自己是被誣陷的。
莉莉相信丈夫,便著手為他翻案。
可過了一天,當她再次想去牢中看看自己的丈夫時,卻被告知丹尼已被轉去風息城的監獄了。
她和母親凱瑟琳立刻輾轉到風息城,可那邊的獄警根本不讓她們進去。
再之後,她們母女就聽說丹尼已經認罪。
同時,風息城的法院宣判,五日後將對丹尼執行絞刑。
“怎麽可以這樣?七神在上,誰來救救我們?”
莉莉悲痛的哭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即將降生,可現在,這孩子也即將失去父親。
同樣悲傷的還有凱瑟琳。
她一邊輕輕撫著女兒的後背,一邊努力支撐住自己瘦弱的身體,讓女兒靠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卻暗自抹著眼淚。
凱瑟琳的丈夫在半年前突發急症而去,可誰能想到,還在服喪期的她們,此時又要失去一位親人。
面對這個被命運一次又一次重創的家庭,那位中年治安官也絲毫沒有辦法,只能不住歎氣。
如果對方不是貴族,不是博格莫羅斯,沒有風息城的關系。
那麽他身為此地治安官,一定可以好好的為死去老友的女婿查清此案。
他也不相信丹尼會殺人,那孩子一直善良溫和,再說了,平白無故,他為什麽要殺人?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或是什麽隱情。
可是,此案牽扯到貴族,博格莫羅斯又是風息堡首席參政的親侄子。
侍女被殺,他不肯罷休,以至於此案已經被風息城接管了。
現在就算他這個金湖鎮的治安官,也沒有任何權利過問此案。
天色已近午時,日頭漸盛。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我可憐的女兒”
巨龍行囊內,阿爾文夫人低聲哭泣。
看著身材消瘦,滿鬢花白的凱瑟琳,她幾乎悲痛到了極點。
幼年喪母,青年喪父,背井離鄉生活多年,可又遭遇了中年喪夫,現在更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先生,我求求您,您能幫幫她們嗎?
至少讓我那可憐的外孫女,再見她丈夫一面?”
阿爾文夫人低聲哀求著李風。
李風也是心中鬱悶,他原本認為。
就算凱瑟琳已經變賣祖產,背井離鄉,又嫁了個普通人,生活可能不再富貴,但至少也應該是小富即安那種。
而且,到她這個年紀,兒女孫子也應該膝下成群了。
到時候,阿爾文夫人遠遠的看看,就算女兒生活中有些煩惱,但那也是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
她足夠了卻遺憾,可誰知,現實竟是這樣。
聽著巨龍行囊內阿爾文夫人低低的哭泣聲,李風覺得夫人的遺憾恐怕越來越重。
此事不了,她是絕不可能複生的。
可是,這事兒要怎麽解決?
邊想著對策邊環顧四周,李風忽然有些感慨。
遊戲世界畢竟不同於玩家世界,社會體系,政治經濟,科技醫療,方方面面都還是極為落後的。
不管怎樣,就以剛才聽到的,法律在這個世界,就沒有公正平等一說。
忽然想到什麽,李風心中猛地有了對策。
‘我不是有張律師證嗎,或許我可以通過律師的身份接近凱瑟琳一家。’
李風打算先接近她們,了解到更多的情況,再做後續對策。
把報紙夾在腋下,李風準備向那對母女走去。
可正在這時,或許是由於天氣太熱,又或許是因為過於悲憤。
凱瑟琳的女兒,正在孕期的莉莉忽然昏倒。
消瘦的凱瑟琳一個沒反應過來,便再也拉不住女兒。
見此情景,李風立刻上前,扶住了莉莉,並和治安官一起將她扶到路邊坐下。
受到驚嚇劫後余生的凱瑟琳滿臉蒼白,她已經失去太多,絕不能再失去莉莉了。
她拿著手帕給女兒擦汗降溫,一陣忙活並看到女兒好轉後,凱瑟琳立刻鄭重向李風道謝。
“先生,要不是您,我恐怕也沒法活了。”
李風淡淡地笑了笑,表示只是剛好路過而已。
之後,李風順著話題說:
“我剛才在這邊等人,不巧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你們遇到的案子,聽上去好像有很多疑點。
我剛好是律師,不知能不能幫上忙。”
聽到這話,凱瑟琳和治安官都是一愣。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容貌平平的年輕人,他是律師,但他不是本鎮人,也不認識自己,卻願意伸出援手。
凱瑟琳和治安官同時露出喜色,但下一秒又轉為憂慮。
指控丹尼的人是貴族,是博格莫羅斯,想翻案的難度可想而知。
他們又怎麽好意思拖一個好心的陌生人下水。
正不知如何回答間。
坐在一旁休息的莉莉,忽然聲音微弱又急切的喊道:
“媽媽,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