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陀和益西在雪嘯峽谷短暫的停留了幾日。
這期間,函陀騎著雪氈子慢悠悠的走遍了整個峽谷,出於女神大手筆的雪嘯峽谷令他讚不絕口,興奮的對益西說:
“這是雪境的‘號角’,它一旦吹響,雪境都要抖三抖。”
他在牛皮紙上詳細的描繪了峽谷及周邊的地形地貌,上面密密麻麻的標注著落差、水源等。
益西準備著口糧。
“按照我倆的胃口,殺一頭獨角牛就夠了,雪氈子留給其他更需要的人。”
益西白了他一眼,走向了一頭最壯的雪氈子,它的肉足夠他兩吃半年。
幾天后,兩人的包裹中裝滿了煙熏風乾的獨角牛肉干。
“懂事兒。”函陀咧著嘴誇讚著益西。
他們計劃從峽谷北側攀爬過去,去拜訪一下雲巔之城—僰崗城。
一路上,函陀時不時停下來測繪著,“阿爺,我之前看過那本《雪境地理紀年》,裡面有些記載已經跟現在的實際地貌不符了,畢竟女神無時無刻都在雕琢著它們,這本書需要重新修訂一下,你有沒有興趣?”
益西假裝沒聽見,拿著自己那本發黃的牛皮小冊子,翻閱著,修修改改。
一個多月後,他們來到了僰崗雪山腳下,它直插雲霄,站在那裡壓根看不到僰崗城,好在來的路上,他們有幸目睹了它的容貌。
那一天,天空湛藍晴朗,它出現了,矗立在雪山之上,猶如一座行走的天空之城。
時至中午,他們稍作歇息後便開始攀登天梯,據說這裡的天梯有好幾萬級,順著石階抬頭望去,猶如一個從天空中拋下來的雲梯。
爬了一下午,他們還在山腳,此時風勢逐漸增強,越向上走台階越陡峭,跨度越大,需要用手緊緊抓住中間手腕粗的石鎖鏈,身體緊貼著階梯,才不會被強風吹走。
怪不得年過半百的夏郎人基本不會下山了,這是函陀之前從書中看到的,現在才體會到這句話的真實意義。
益西吹著大胡子,從身後吼來:“再向上爬五千個多階梯,應該會有個中轉站。”
函陀做了一個讚賞的手勢,繼續攀爬著。
傍晚,他們來到了那座中轉站。它像是天梯上的閥門,半懸在天梯上,正對著他們的是一面厚重的牆壁,上面還有一個狹小的瞭望窗,右側臨空。
上面的守衛看到他們,遠遠詢問是什麽人,說現在天梯已經封了,明早日出後才會開放,讓他們原路返回,留著這裡睡著的大部分人第二天都不見蹤影了。
函陀說他們是雪民,守衛一聽說是雪民便開了門。函陀進去之後發現足足有六個夏郎人,按此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最壞的情形下,也只需兩人就可以輕輕松松堅守,怎麽配備了這麽多人。
他發現夏郎人果真有著猴子一般的長臂,其中一位比較健談,“你們來的太及時了,現在上城可以搭乘吊籃,我們有一個兄弟要去暖被窩。”
等到其他人起哄完了,函陀疑惑地問道:“你們需要留下這麽多人來守夜嗎?”
“跟你說,前幾年城裡發生了一些事,自此之後,積極來守夜的人就多了起來。”
“好了,路上說吧,我還想早點回去抱我娃犢子呢。老三,準備吊籃。”
函陀、益西還有那個催促的夏郎人爬進了吊籃,留下的幾個夏郎人推動絞盤,吊籃開始升起來。
隨著緩緩上升的吊籃,山下的巨岩和雪松看起來就像是小石塊上長了草,
風勢更加猛烈,吹得吊籃搖搖晃晃。“可要抓緊了,不然很容易被甩出去的。” “對了,城裡發生了什麽事啊,防守會變得這麽嚴格。”函陀緊緊握住吊籃裡的扶手。
“前幾年,一晚上莫名其妙的走丟了三個娃犢子,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娃犢子都是寶,全城人都很不滿,大家自告奮勇的行動起來,一部分在城裡巡邏,另一部分就輪流來這裡了。”
“你們有沒有追查出什麽?”風太大,益西吼問了過來。
“沒有啊,城裡都是自己人,肯定不是自己人乾的,誰會查這些。”
“我們雪境人都這樣。”函陀不假思索的附和。
烈風吹得喉嚨發乾,大家也不再說話,躲在吱扭吱扭爬升的吊籃裡。等到月光灑滿大地,他們到達了僰崗城。
進了城,函陀沒有睡意,拉著益西就想去四處逛逛,益西說明天再去,現在特殊時期,大晚上跑來跑去,給人家添麻煩。
那個夏郎人熱情的邀請他們去他家,他們沒有推辭就跟去了,畢竟大家都是雪境人。
他的家在城門的左側,這裡的房子都是沿著山勢連成一圈,既可以做堡壘又可以居住,地面上的這一層日常用來會客等,上層用來居住。
沒走幾步就看見一位夏女抱著一歲多的娃犢子在門口等著,他跑了過去,連人帶娃一起抱起來轉了好幾圈,爽朗的笑著。
函陀和益西站在旁邊,互相嫌棄著對方,瞪著眼睛看著他們。接著那個夏朗人又跑過來帶他們過去,在門口介紹了一下妻兒,大家便一同進屋了。
房間裡跟雪民的布置差不多,地上鋪著皮毛,還有一個火坑,牆上掛著肉干,簡簡單單,乾淨整潔。
主人從牆下拿下一些肉干,函陀他們也拿出一些,大家互相交換著吃了一些,之後他們就在旁邊休息,主人上樓去休息了。
“阿爺,你覺得這事蹊蹺不?”
“我本來要問的,還不是被你給打斷了。”
“他們還是老樣子,跟書中記載的一樣,但是我們雪民就不一樣了。”
“我知道你考慮的點,我也覺得蹊蹺。”
“這該不會跟魅陀有關系吧。”
“能想到這一點不錯,有長進。先睡吧,明天再說。”說完益西呼呼大睡起來。
城裡大家睡覺都是不關門的,也沒有門這一說。函陀斜著頭望著灑滿月光的廣場,矗立在廣場中心的僰崗女神注視著他。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從門前走過,函陀看見東方天空中啟明星正亮,不一會兒,天空發白,太陽升起來了。
夏女開始生火煮肉湯,函陀他們起身收拾著,早餐是肉湯泡肉干,吃完之後夏郎人下山去了,讓函陀他們自便,歡迎他們隨時來他家,函陀留下了一些肉干便離開了,他們準備去找城主。
這裡的城主也是推選出來的,誰威望最高,大家就推選誰。城主住的地方也跟其他收人一樣,沒有專門的場地,眾人議事就在廣場女神像下席地而坐。
城主熱情的招待了他們。他們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城主了解的信息多一些,但是也沒有答案。
“我早上看到兩位夏郎人下山了,之前一直都是兩個人嗎?”
“你說的是采辦啊,他們每周都會去一次。之前是一個人,後面出事了,就增加到了兩個人,大家互相有個伴。”
“出事了?這種情況應該很少吧,憑你們高超的攀岩技巧和那麽熟悉天梯。”
“你說的對,采辦都是技能高超的攀岩者。”
“他有什麽異常的行為嗎?”
“你是懷疑那個人,不可能的,我們雪境人還不知道自己嘛。”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函陀也跟著笑,聊了一些其他的,邊告辭了。
“女神會保佑他的,娃犢子還好吧?”他們來到了那個采辦家裡,掏出一些肉干,行著雪境見面禮。
夏女哀歎了一聲,跟他們講述著,“娃犢子不用愁什麽,跟往常一樣,吃穿都不缺,其他人對我們照顧有加。”
她含著淚回憶著夏郎的生前,說他最後幾次采辦回來都魂不守舍的,沒以前精神了,眼睛裡沒有光,一整天不說話,也不抱娃了,每到傍晚就去屋頂的城垛守著,直到深夜才下來。
那時候她以為給他安排了什麽特殊任務,就去問了城主,城主說沒什麽任務,所有的任務都是自願並且公開的。
益西問她有沒有發現他半夜不在,她說經常不在,以前不這樣,晚上睡得很沉,別人抬走估計都不知道。
她看見他總是半夜望著月亮,要不然就在各家門前溜達,她感覺到他對其他娃犢子更上心。
函陀看了一眼益西,囑咐她保重身體後離開了。
兩人望著廣場中玩耍的娃犢子,心中有股難言之隱。
“不是魅陀做的,我見過金戰士,都是成年人,娃犢子不可能短短幾年就長大成人的。”
“你說會不會是墨者?”函陀眼裡閃過一絲恐懼。
“下山吧,我們也看到了想要看到的。”益西意味深長的說道。
在下山的吊籃中,函陀看著益西,越發覺得蒼老,原先直挺的腰現在也有些佝僂了。
“吆呼,怎了,成沙眼了。”一旁的益西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