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潔有自己的家人，可是，她連靠近都不敢。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已經不是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兒，認真努力的好學生了，她是鬼，凶殘的厲鬼。

她吃過的鬼，傷過人不計其數。

前不久，她還砍下了一個人的胳膊，理由僅僅是她想害死慕柯。

這樣子的自己，真的可以呆在家人身邊嗎?

她不會一時衝動，而開始濫殺嗎?

假設……只是假設，第二層夢境就是現實，假設，她和劉美玲都沒有死去，假設慕柯的父母還在，她也不是酆都大帝，一切該多好。

陳潔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麽。

在酆都大帝弄傷她的眉心時，在她流血時，慕柯曾經問過她——

“陳潔，在不考慮其他的，隻考慮自己的情況下，你願意當人還是當鬼。”

那個時候，她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鬼。”

因為她清楚，將自己變成人，是酆都大帝的陽謀。

假設，她們所有鬼全部成了人，那慕柯活下去的理由，似乎就剩了——想活。

一旦，這個世界真的變成“沒有慕柯更好”，慕柯會不會真的主動讓酆都大帝回來?

她不知道，但是，她不願意去賭。

陳潔馬上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就當沒聽到，現在也挺好的，至少你還在。”

慕柯手中的千紙鶴手鏈失去“夢魘”的維持，直接化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像是夏日最後的螢火蟲。

伴隨著那些光斑消失，陳潔曾經想保留很久的，她認為象征著最美好的，第二層夢境的千紙鶴手鏈，被陳潔自己親手弄碎。

“我不想當人，當人哪裡有當鬼威風……當鬼，我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陳潔不知道自己是在和慕柯說，還是在和自己說。

但是，她清楚，如果因為虛假的美好，而導致真正的慕柯離開，那絕對不是她想看到的。

那個曾經甜甜的喊她學姐，和她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和她一起周末騎著單車去看電影的慕柯……是假的。

她繼續追念，才是真的上了魅的當。

慕柯抿嘴笑笑:“嗯，我知道了，我去吃飯了啊。”

“嗯，去吧。這裡有我了，你放心吧。”

“好。”

看到慕柯走到門口，陳潔像是不放心一樣，又補了一句:“我會一直在的。”

同樣的話也是分對象的，假設是慕柯來說這句話，她多半是口嗨嗨，但是以陳潔的性格能說出這種話，還……有點小感動了。

慕柯眼底多了點笑意:“嗯，我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

慕柯吃完飯，出門溜達時，發現潘謙已經來了。

不過，潘謙一門心思撲在美滿公寓的幾個男生身上，根本不需要她來接待。

慕柯樂得清閑，也懶得去招呼潘謙。

美滿公寓溫度比外界低很多，突然從美滿公寓走出來，有一種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異樣。

慕柯盯著太陽看了一會，等到眼睛出現不適才移開。

說實話，陳潔的那句“我想做人，我不想當鬼”，對她還是有點影響的。

如果酆都大帝真的可以把她周圍的鬼都變成人，那讓她消失……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慕柯笑了笑，這句話要是讓陳潔聽到，她估計會氣得掐自己脖子。

慕柯並不是一個人出門，她牽著斑，背後跟著紅玉蜘蛛。

紅玉蜘蛛不能長時間維持人形，而且，斑是一條老狗，也沒有什麽精力散步。

所以，慕柯沒有去太遠的地方，只是就近溜達一會。

“話說，你能嘗到味道嗎?”慕柯站在小賣部門口看著冰櫃裡面的雪糕。

紅玉蜘蛛搖了搖頭:“我是主人用玉石雕刻而成的，我沒有味覺。”

“那真是遺憾了，你喪失了做人的一大樂趣。”

美滿公寓看起來很熱鬧，但是吃飯的時候，最多湊出兩個人。

因為鬼感受不到味道。

讓她們上飯桌，並且，演出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完全就是強鬼所難。

“主人，你想找人陪你吃飯的話，何不，招募活人租客?”

“不了，我怕害到她們。”

慕柯回去的時候，盛如歌就已經哄得潘謙拿出了詛咒娃娃，將魅的頭髮，纏上進行詛咒。

詛咒魅時，潘謙的小臉蒼白，冷汗直冒，但是要說受到什麽傷害那不至於。

慕柯衝盛如歌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等潘謙詛咒完，馬上就掏出了一千塊當作報酬。

給一千不是盛如歌小氣，而是再多就惹人懷疑了。

不過，讓慕柯意外的是，美滿公寓居然在一天之內迎來了兩位人類租客。

別誤會，人類租客可不包括潘謙，厲鬼之上的轉世如果也能被當成人類的話，那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第一個人類租客是潘謙的閨蜜韋琳。

韋琳怕潘謙一個人住在校外有危險，所以，特意搬過來陪同。

當然，她們的行李還沒有完全搬過來，估計要再過兩天，才會真的住過來。

此刻，在美滿公寓的門口，韋琳一手提著行李，臭著一張臉，指著潘謙鼻子大罵她見色忘友， 搬地方都不和她商量一聲。

如果說第一位租客情理之中，那另一位租客就完全出乎慕柯的預料了。

——陳初九。

“嗨，好久不見，那啥，你家公寓還招新租客嗎?”

看著面前瘦瘦高高的“大男孩”，慕柯有點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我的公寓住滿了鬼，你確定想住進來?”

陳初九笑容僵硬了一點，她是怕鬼的。不然，和變成鬼的姐姐見面時，她也不會被嚇得不敢動彈。

但是，想到自己寢室現在的情況……

她滿臉堆笑的道:“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住進來，我主要是擔心你和這麽多鬼一起住，會感覺到害怕。”

慕柯:“……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你姐是我朋友的室友，四舍五入你就是我的朋友，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忙，我都會幫的。”

陳初九猶豫了一下，從背包中拿出了一個木製的盒子。

慕柯練過很久的桃木劍，其他的木材，她不了解，但是桃木，她可太熟了。

而此刻，放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個由桃木製成的盒子。

桃木能驅邪，這是常識。

所以，盒子裡面放的會是什麽嗎?

和鬼怪有關系的東西?

“我來開。”

陳潔根本不是在和慕柯商量，提線木偶發動，直接搶走了慕柯手中的盒子，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開。

美滿公寓絕大多數的租客都是鬼怪，整個公寓的溫度比外界不知道低多少。而盒子打開時，一股陰涼的氣息由內向外散開，原本就低的空氣溫度再次下降了幾度。

慕柯看著盒中的東西，忍不住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