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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在戀愛地圖迷路》第59章 無法反駁
聽到名塚彥的請求,渡邊晴代目光有些複雜地打量了他一眼。

 很明顯,自家小姐並沒有告知眼前少年任何消息的意思,她身為下屬,照理說就應該三緘其口。

 但女教師還是有些猶豫。

 身為自家小姐的心腹,她很清楚在與大浦的“合作”這件事上,自家小姐身處劣勢。

 這麽多年來, 主民派合製統派的互相鉗製,也很大程度上體現在產業控制上。

 盡管大浦不是唯一之選,它提供的貨物也有其它生產廠商提供。但貨源不穩定,質量波動這些讓人頭疼的問題,就是拋開大浦之後必須要面對的。

 畢竟相關產業就是被統製派握在手中,主民派就是只能掌控其余很小的一部分, 而且還是被幾個派系分散持有。

 如果是西園寺晃弘還在時, 或許能一言而決,整合產能。

 但眼下……西園寺雪繪因為沒有絲毫準備, 居然一時間也被這些小事弄得焦頭爛額。

 思考片刻,渡邊晴代直視名塚彥。

 “渡邊老師?”被女教師這麽盯著看,名塚彥略微有些不自在。

 渡邊晴代歎了口氣,用最簡短的話語將情況解釋了一遍。

 只不過,聽了渡邊晴代的話語,名塚彥反而笑出聲來。

 “名塚同學在笑什麽?對學校來說,這是很重要的事。”少年的態度令女教師有些不滿。

 “不,我沒有小看這件事情或者怎樣。”名塚彥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理事長大約是在想著拖延時間,然後準備把我當成擋箭牌扔出去。”

 “啊?”渡邊晴代看著少年,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小姐準備把你當成擋箭牌扔出去?”

 “當然。”名塚彥笑了笑,趁著還沒有到會客室的空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簡單來說,西園寺雪繪需要時間,需要轉圜的余地。

 而對方派來洽談合作的人,只會前來得越來越頻繁, 直到大浦株式會社幕後的人失去耐心,準備撕破臉皮。

 但他的出現卻是不可控的突發事件。

 關西來的交流生,為保護同來的女學生挺身而出,教訓了來談判的社員……

 大浦株式會社的幕後人不是不能出手對付名塚彥,但那不僅會因此得罪冰室侑,得罪神宮,還會把私立理心一並拖下水。

 畢竟私立理心從關西挑來挑去,總共就挑了兩個優秀學生。如果曝出其中一個實際上品行惡劣,甚至可能疑似小流氓……

 那私立理心的臉面往哪裡放?

 那位幕後人和製統派合謀攫取好處,可不是要把自己在主民派的根基挖倒。

 以西園寺大小姐聰明伶俐的程度,完全可以拿這件事情做些文章,多拖幾天。

 只不過這件事情過後,名塚彥自己可能會受到報復也說不定。

 “名塚同學,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聽從小姐的安排?”聽完名塚彥的解釋,渡邊晴代的眉頭皺得更緊。

 她忠於自家小姐,但卻不那麽喜歡使用手段。

 尤其是對自己人——至少名塚彥現在看起來還是。

 “就把它當成交易的一部分也好……至少對於能多教訓幾下那兩個人,我還是很感謝理事長的。”名塚彥笑了笑, “至於當靶子……之前一個星期, 我不就是在當靶子?”

 女教師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名塚彥的表現,只是輕輕搖頭,沒有再開口。

 她領著名塚彥,一路走向會客室。

 ……

 理事長辦公室。

 “請坐吧,冰室同學。”坐在自己的書桌後,西園寺雪繪明明望著兩位女孩,卻只是對冰室侑開口。

 頓了一下,她才補了一句,像是才反應過來什麽,“哦對,還有泉悠月,泉小姐。”

 語氣差別,一聞即知。

 “西園寺理事長單獨留下我們,究竟是想說些什麽?”泉悠月選擇坐下,但冰室侑卻半點沒有挪動,只是注視著眼前的黑發少女。

 “沒什麽大事情,主要是想打聽打聽名塚彥這個人,順便問一問平安神宮的動向。”西園寺雪繪輕笑一聲,“不是什麽大事,冰室同學不用緊張。”

 “神宮動向我不會透露,而且離我來到關東已經一周,理事長就覺得一周前的消息還會有用?”冰室侑語氣冰冷,溫度仿佛連凍住河流都不會費力。

 “嗯,我想也是……畢竟冰室同學忠於神宮,卻並不能算忠於名塚彥。”西園寺雪繪仿佛不經意地提了一句,“那麽名塚彥呢?冰室同學,是不是可以向我展現一下他的價值,或者交代一些他的個人信息。以便於……我在之後的交易中,給他一些額外的好處?”

 西園寺的語氣並不冰冷,甚至可以說是在商量中稍帶熱情的溫度。

 但她的話語中的暗刺並不只會給人帶來小傷。

 而是會挑起更多的東西。

 “忠於神宮,而不忠於名塚同學。”冰室侑的眼神愈發冰冷,“理事長究竟想表達什麽意思?”

 “我只是覺得,冰室巫女有利用名塚彥的嫌疑。”西園寺雪繪攤了攤手,語氣聽上去甚至有些無辜,“畢竟晴代告訴過我,當時打電話告訴名塚彥泉小姐身份的,是你冰室巫女。而後來我試圖在你身上做文章的時候,名塚彥也不顧一切地掛斷了電話,決定一個人面對我。”

 話語裡的內容,還有對於冰室侑的稱呼,帶著十足的諷刺意味。

 讓冰室侑心中曾經被名塚彥刺激過的地方,再一次被狠狠衝擊。

 “請問冰室巫女,我憑什麽不能認為,你是在利用名塚彥?”西園寺雪繪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冰室侑的想法,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保住你的身份,揭露泉小姐的身份……說不定還能讓我和名塚彥的談判破裂,最後讓神宮渾水摸魚,把泉小姐接走。”

 “不會的,冰室同學不是這樣……”出聲的不是冰室侑,而是一直傾聽的泉悠月。

 “西園寺雪繪。”冰室侑站在西園寺雪繪的書桌前,沒有做出什麽多余的動作,甚至沒有抬起手去指對方,只是眼神淡漠,“我利用名塚君?”

 “你再說一遍?”

 “你可能做,我為什麽不能說?”西園寺雪繪嗤笑一聲,“冰室巫女,別忘記,這裡是私立理心學園,是主民派,是西園寺家,是我的主場。”

 她的語氣裡滿是尖銳的諷刺,“你來到這裡,總不會是跟著你那所謂的青梅竹馬名塚彥而來的吧?難道不是神宮交給你任務,派你來到這裡的?”

 冰室侑的心口一痛。

 她想要開口反駁,但卻做不到。

 她確實肩負神宮的任務,要探聽天照府接下裡的動向,主民派和製統派可能會發生的變化。

 她無法否認!

 “你看,我說得一點都沒錯,是不是,冰室巫女?”西園寺雪繪笑著,笑聲中帶著些鄙夷,“如果你想要找到名塚彥,那你過去六年在乾些什麽?”

 “明明都在京都,甚至一個在南高,一個在北高,都是知名的學校……你甚至都沒有想過去用神宮的力量尋找名塚彥,尋找你所謂心心念念,一直牽掛的名塚彥?”

 西園寺雪繪冷笑著,笑聲中似乎有戳破謊言的歡愉,又有些奇怪的痛苦。

 她沒有察覺到,被話語衝擊得無法呼吸的冰室侑沒有注意到。

 唯獨泉悠月發現了少許。

 為什麽這位西園寺理事長,這位西園寺家眼下的掌權者,會在刺痛自己的對手,自己“鄙夷”的人之後感到痛苦?

 泉悠月不能理解,但她沒有猶豫,只是走到冰室侑身邊,用力抓住對方的手臂。

 用力甩動。

 “放開,泉小姐,不要攔著我。”

 “冰室同學……”

 “我說,放開我!”冰室侑豁然轉頭,看向她的眸中血絲遍布。

 那是六年裡,接近兩千兩百的夜晚的積攢出來的徹夜難眠。

 泉悠月看著失態的冰室侑,看著平常沉冷安靜如同堅冰的冰室侑,忽然變成了爆發的火山。

 那麽不真實。

 卻又那麽真實。

 “自己的用意被戳破,自己的用心被戳破,自己沒能做到的事情被別人說出,然後就對來勸解的人大聲吼叫?”西園寺雪繪的聲音“適時”響起,“這就是神宮的巫女?

 “這就是所謂天才,仿佛堅冰,不可摧毀的神宮巫女冰室侑?”西園寺雪繪突然毫無形象地笑了出來,笑得自己幾乎要流眼淚,“就是這樣的人,還說要支持名塚彥,要保護名塚彥?

 “你看著是自我感動,我隻覺得是在看小醜表演馬戲。”

 她冷哼一聲,站起身來,轉頭看向窗外,儼然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

 她的眼中有水珠晶瑩。

 不知是因為泉悠月偶爾注意到的那絲痛苦,還是因為笑話冰室侑。

 “我,我……”冰室侑站在原地,想要大聲反駁,想要大聲說自己沒有,自己一直在想著名塚彥,一直想要找到名塚彥。

 可她說不出口,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曾經是個懦弱的人,只知道站在名塚彥的身後,看著他,被他拉著手,被他領向京都的各個角落。

 見到每一種新奇的色彩,知曉每一樣嶄新的事務。

 名塚彥就是她的世界。

 而現在有人當著她的面,用最尖銳,最嚴厲的話語告訴她。

 她在利用那個世界,她在逃避那個世界。

 她甚至沒有想著去尋找那個世界。

 那個有名塚彥的世界。

 她只是在一直等待,等待,等待到機會終於到來,奇跡般地在關東再次見到名塚彥。

 沒有對名塚彥道歉,沒有對名塚彥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只是依靠著自己青梅竹馬的身份,試圖控制,甚至試圖決定他的行為。

 只是一個星期,自己似乎就已經開始重蹈覆轍……

 那麽一個月之後呢?

 一年之後呢?

 名塚彥真的會像他說的那樣,義無反顧地離開關東,返回關西,重新進入京都大學嗎?

 他不是人嗎?

 他不會厭倦嗎?

 不會厭倦一個整天拿著青梅竹馬身份,不會那麽強硬地說出,卻實際在要求自己做這做那的女孩嗎?

 少女很害怕。

 害怕那樣的情形再次重演。

 名塚彥再次無聲無息地離開,讓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讓她窒息。

 冰室侑想要呼吸。

 她就像溺水的人,看著水平面的光明逐漸遠離自己,而自己正在墜入深深的黑暗。

 “只有這樣的心理承受能力,也配來關東執行任務?”西園寺雪繪抹了抹雙眼,“只是幾段話,就失去了行動能力和思考能力,這也能算是巫女?”

 她望著窗外。

 望著陽光明媚的校園。

 看見綠意盎然,春意遍地。

 可少女沒有任何滿足感。

 她看見冰室侑的冷靜,冰室侑的沉默,無來由地湧起怒火,想要將這表面的冷靜戳破,將這冷靜的樣子摧毀。

 她成功了。

 可她沒有絲毫的滿足。

 她再諷刺,也得不到什麽回應。

 一如她早就逝去的母親,在她孤苦一人時,從來不會在她向天空詢問時,給出答覆。

 泉悠月站在冰室侑身邊,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不是物理上的一片狼藉。

 書桌上仍舊整潔,地毯依舊潔淨沒有汙點。

 窗戶明亮乾淨,溫暖的陽光由此進入辦公室,帶來春天的訊息。

 那是精神上的狼藉。

 冰室侑站在一旁,雙眸通紅,搖搖欲墜。

 西園寺雪繪背對著她們,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不知過去多久,等到泉悠月覺得自己的雙腳都傳來發麻的感覺,她終於看到西園寺雪繪轉過身,表情淡漠。

 她似乎已經調整好,重新變回到那個最開始見到的私立理心學園理事長。

 可冰室侑沒有。

 她仍舊搖搖欲墜,仍舊只要被推上一把,就會墜入深淵。

 如果這是戰場上的交鋒。

 那麽,勝負已定。

 “冰室巫女,現在,我需要詢問你一些和名塚彥相關的信息。”西園寺雪繪看著冰室侑,像是在下最後通牒,“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想讓名塚彥的情況稍微好些,那就老實回答。”

 少女看著對方,可看過去的眼神卻仿佛只是在看死物。

 冰室侑沒有出聲。

 “哼,已經沒有反應了?這就是關西的優秀學生?”西園寺雪繪不屑地“哼”了一聲,將目光轉向泉悠月。“冰室巫女可以先考慮一下,畢竟我需要的不會是什麽深入的信息,簡單的就足夠。”

 女孩看向泉悠月的目光,稍稍有些變化。

 如果說先前的行為是情緒激動下的產物,那現在她的眼神,就是獵人發現獵物之後,一心隻想殺死獵物的投射。

 “那麽泉小姐,請告訴我……你就讀私立理心的願望,有多強烈呢?”少女的食指輕頂下頜,動作優雅而完美。

 泉悠月保持著沉默,沒有回答。

 說實話,她不知道。

 那是名塚彥為她挑選的目標,不是她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的,只是獲得合法身份,就讀聲優學校,成為一名聲優而已。

 只是瞥了一眼泉悠月的眼神,西園寺雪繪就想起了先前渡邊晴代提到的事情。

 “那麽,我換一個問題……泉小姐對於在關東獲得合法身份,獲得正常生活的資格,有多渴望呢?”她稍稍改動了問句,對泉悠月做出更一步的逼迫。

 像是惡俗的獵人,在獵物臨死之前,想要看到獵物最用力的掙扎。

 “西園寺雪繪,你為什麽要去看泉小姐,你的目標不是我嗎?”冰室侑的聲音有些嘶啞,原先如同清泉流響般的音色全然不存,“你的目的還沒有完成,怎麽能轉換打擊目標?”

 西園寺雪繪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冰室巫女,這裡有你什麽事情嗎?名塚彥來這裡是要和我談判,泉悠月來這裡是要請求我的幫忙……唯獨你,你來這裡幹什麽?

 “當個毫無用處的局外人,或者來幫名塚彥壓陣?”

 冰室侑用余下的勇氣凝聚起來的話語,就此被打散在胸中。

 面對這位凶悍的理事長,她已經無能為力。

 不是她不夠強大,而是她最薄弱的那一點被對方攥在手心,肆意搓揉拿捏。

 讓她痛不欲生,卻有沒有分毫掙脫的可能。

 “冰室巫女,不如你告訴我,現在的你還能為名塚彥做什麽?女朋友你做不了,料理你不會做,身體也差成那樣……名塚彥和你住在一起,只會耽擱他自己。”西園寺雪繪扔下一句話,轉頭去看泉悠月。

 “泉小姐,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在關東獲得合法身份,獲得正常生活資格這件事情,究竟對泉小姐有多重要?”西園寺雪繪舉起言語的獵槍,準備為獵物送行。

 “我……”泉悠月看著冷酷無情的她,答案就在嘴邊。

 女孩需要在關東的合法身份,需要能留在關東的憑依。

 如果她不能拿到合法身份,那接下來的事情,也不過是在關東多掙扎幾天幾個星期,然後不得不被遣返回中部地區……

 她難道還能一直掛在名塚彥身上,一直跟著他生活?

 就算名塚彥允許,少女也不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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