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先生，我們真的要……真的要偷拍嗎?”商場裡，肩扛攝像機的工作人員看著動作鬼鬼祟祟的石原崇寬，一臉為難。

　“哎呀，說什麽偷拍，這東西拍出來以後，還是要給名塚小哥和清水小姐看的。”石原崇寬連連擺手， “我只是剛剛看到他們之間的互動，臨時起意而已，又不是想要抓拍什麽不雅的場面。”

　“那……也行吧，只是石原先生，如果之後出現問題，我……”攝像勉強答應下來，但看起來還是有些擔心。

　“放心， 有問題我會擔責， 你隻管隱蔽好自己，在暗處拍攝就好。”石原崇寬用力拍了拍胸脯，發出啪啪作響聲。

　做完這些動作，他這才轉過頭去，瞥了眼商場大門的方向。

　兩個身影出現在霧氣彌漫的商場大門外。

　“好了，趕緊隱蔽好，不要被我們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發現，一切任其自然！”石原崇寬拍了拍攝像師的肩，用了股勁，把他推入黑暗中。

　商場大門被緩緩推開。

　名塚彥拿著已經被收起的傘，戴上傘套，急急走向石原崇寬的方向。

　石原崇寬心中頓時漏掉一拍。

　怎麽回事，這還沒開始呢，這位名塚小哥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了?

　不會吧?

　當然，心中忐忑時，他還是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名塚小哥，咖啡店那裡已經準備好， 就等你和清水小姐了。”

　“石原先生可能要稍微等一下。”名塚彥頓了頓，露出稍顯不好意思的神色，“清水同學剛剛被打濕了衣服，可能需要去換件衣服。”

　“換件衣服啊……沒事沒事。”石原崇寬先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隨機回答道。

　但等名塚彥點頭，就要回身往清水千夏的方向走時，石原崇寬的腦海中又倏地閃過一個念頭。

　他伸出手，用力抓住名塚彥的手臂。

　“石原先生?”名塚彥有些疑惑地看著這位聲優經紀人。

　“是這樣的，名塚小哥，我有個問題先想問你一下。”石原崇寬咳嗽一聲，擺出認真的姿勢。

　“石原先生請說。”名塚彥看他那麽正經，也乾脆停下腳步。

　“清水小姐的衣服被打濕，和名塚小哥你有沒有關系?”石原崇寬動作不顯地指了指清水千夏，語氣愈發認真。

　“我算是有不小的責任吧……”名塚彥輕歎口氣，“本來看清水同學握著傘很費勁，我就在想是不是該把傘接過來……”

　“然後?”石原崇寬語氣仍舊認真，但不免多了些好奇群眾圍觀事件的意思。

　只是名塚彥沒有發現。

　“清水同學把傘遞過來的時候，風突然變大。”名塚彥望了眼遠處還在站立等待的少女，“我還沒接到傘， 清水小姐剛剛把傘柄遞來……”

　“哦，所以傘翻了，雨水打到了清水小姐身上?”石原崇寬一下明白過來。

　“不止，旁邊屋簷上，還有樹葉上的積水也打到了清水同學身上。”名塚彥輕輕點頭，“而且清水同學還沒有備用衣服，所以我就建議她，是不是可以去廁所用烘乾機烘乾水分。”

　石原崇寬眼睛一亮，忙不迭開口，“唉，名塚小哥，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石原先生有什麽其它想法?”名塚彥有些奇怪地看著這位聲優經紀人。

　“你看，你和清水小姐應該是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對吧?”

　“是這樣沒錯。”名塚彥點頭。

　“剛剛清水小姐衣服被打濕，和名塚小哥你的關系不小對吧?”

　“嗯，確實是這樣。”

　“那清水小姐也沒有衣服……”石原崇寬拖了個長音，終於圖窮匕見，“名塚小哥你身為朋友，不該為清水小姐挑一件合適的衣服嗎?”

　名塚彥愣了一下，像是重新認識這位聲優經紀人一樣，把石原崇寬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怎麽了，名塚小哥，你不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嗎?”石原崇寬又開始了他的教唆，“對於新認識的朋友，如果做錯事情，那買一件禮物賠罪，不應該是很合理的事情嗎?”

　名塚彥一時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這是買件禮物賠罪的問題嗎?

　如果說是買個什麽小掛件賠禮道歉，那也還說得過去……

　買件衣服賠禮道歉是什麽意思?

　有什麽男生會用買衣服來賠禮道歉的?

　而且說實話，又有哪位女生會憑白無故接受男生送的衣服?

　名塚彥看著石原崇寬憨厚的面龐，總覺得這張微微帶笑的臉龐下藏著什麽其它企圖。

　不過，他還是禮貌給出了個原因，“石原先生，用小禮物賠罪這件事情倒也沒錯……但我一個還要向石原先生要報酬，還要為去聲優學校出錢的人，哪裡拿得出這筆買衣服的錢?”

　石原崇寬再次拍胸，拍得他幾乎要咳出聲來，“那怎麽行，名塚小哥，作為過來人，我最看不得朋友之間的關系因為錢出現裂痕……所以，你盡管去為清水小姐挑衣服，錢我來付！”

　他擺出一副狗大戶怎麽都能頂住的樣子，盯著名塚彥直看。

　當然，石原崇寬心裡也少不了嘀咕——畢竟嘛，名塚彥先前還說聲優學校是為他的一位朋友找的，現在怎麽就變成他來付錢了?

　他石原崇寬雖然自認為已經年輕不再，但好歹記憶力還沒差到那個地步吧?

　名塚彥望著石原崇寬，又一次說不出話來。

　畢竟這位聲優經紀人給他的印象就是大方又好說話，眼下他掏錢來幫自己買禮物，考慮到自己和清水同學還要擔任短片的男女主角，確實需要保持良好的關系……

　從石原崇寬的角度來說，這個提議居然還算足夠合理?

　而且這個由他來掏錢的提議，還恰好堵死了名塚彥剛才用來拒絕的理由。

　名塚彥一時頭疼。

　不過，他確實要找件乾爽的衣服給清水千夏，因為少女的左側衣服已經完全濕透，穿得時間稍長些，完全有可能感冒。

　“名塚君，你和石原先生在談些什麽呢?怎麽用了這麽長時間?”清水千夏的聲音從名塚彥身後傳來，帶著少許的好奇。

　沒等名塚彥開口，石原崇寬就帶著些笑意地接口，“是這樣的，清水小姐，名塚小哥考慮到剛剛在接傘的時候不夠小心，把你的衣服打濕了，所以在商場裡挑選一件衣服送給你，作為補償的禮物。”

　“欸?名塚君不用那麽客氣的！”少女的聲音稍顯驚訝。

　只不過在拒絕中又帶著分欣喜。

　畢竟聽到名塚彥要送自己禮物，女孩又怎麽會不開心呢?

　“我……”名塚彥還想開口，就看見石原崇寬從口袋裡拿出錢包，從中抽出一張卡，拍到他手上，“去吧，名塚小哥，我就是你的後盾，一切交給我！”

　這位聲優經紀人的臉上掛著的表情，讓名塚彥乍一看上去，總覺得他是接受征兆，就要踏上戰場的騎士。

　“好了，名塚小哥快去，我在咖啡店裡等你！”石原崇寬說完，推了一把名塚彥，拔腿就走，根本就沒給名塚彥把卡還回去的機會。

　剩下名塚彥和清水千夏站在商場裡，稍顯不自在地互相對望。

　“清水同學，那我們?”沉默片刻，最後還是名塚彥最先開口。

　“這是石原先生的好意，或許我們還是不要辜負吧……”少女的語氣也稍顯猶豫，“如果想要報答的話，那就用更好的戀愛短片來報答，名塚君覺得呢?”

　“既然清水同學這麽說的話。”名塚彥無奈笑了笑，點頭答應。

　兩人隨即走向商場裡服裝店的方向。

　而本該就此前往咖啡店的石原崇寬，不知道用什麽方式又繞了回來，而且還沒有讓兩人發現。

　他走到攝像師隱蔽的位置，一把把那位攝像師揪了出來，“你看，我都創造了那麽好的機會，還自掏腰包，你總不能拍得再沒有一點乾勁了吧?”

　“是，石原先生。”眼看石原崇寬亢奮的表情，攝像師還能說什麽，只能扛著攝像機，一步步趕向名塚彥和清水千夏離開的地方。

　“小心點，不要碰壞設備。”石原崇寬跟在攝像師身邊，幫他提著另外的器械，又不忘提醒他走路時當心。

　兩人逐漸遠去時，商場的大門再次被緩緩推開。

　渡邊晴代的身影出現在大門之後。

　女教師向四周仔細打量一陣，確認沒人之後，才看向身後，“冰室同學，我沒有看見名塚同學，但看見了那位叫石原崇寬的導演。”

　“就是邀請名塚君拍攝短片的那位?”冰室侑輕聲詢問，仍舊沒有露出身形的意思。

　“是的，所以我覺得吧……跟上石原崇寬，應該就能發現名塚同學。”渡邊晴代笑了聲，“不過看這位導演走路的樣子，怎麽看怎麽覺得有點鬼鬼祟祟……總不會是在偷拍什麽吧?”

　女教師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冰室侑卻看著石原崇寬離開的方向，微微皺起眉頭。

　……

　服裝店裡，負責接待的店員正因為許久沒有看到客人，而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歡迎光臨。”注意到名塚彥和清水千夏的靠近，女店員立刻變得精神起來。

　原因無他，除去如果對方能買下衣服會給自己帶來業績提成以外，還因為這位走來的小哥帥氣非常。

　不過女店員倒是沒什麽競爭的想法，純粹是以欣賞和愛慕的眼光去看。

　畢竟那位小哥身邊的女孩容貌比自己出色太多，就算放在銀幕上看也毫不遜色。

　“清水同學，你有什麽……比較喜歡的衣服嗎?”名塚彥沒買過女裝，在這件事情上是個地地道道的初哥，聞言也只是轉身去詢問清水千夏。

　然後他就看到，女孩的臉頰同樣微紅，看起來也有些羞窘。

　“清水同學?”名塚彥壓低聲音，輕聲詢問。

　“名塚君，我以前……以前都是媽媽帶我去商場買衣服的，來到東京以後，我還沒有在商場裡買過衣服……”

　名塚彥一時愣住。

　“清水同學這兩年……回去過幾次?”他再次試探問道。

　“一年一次，都是暑假的時候。”少女有些茫然，“名塚君為什麽問這個?”

　他瞥了一眼女孩鼓鼓囊囊的山脈，一時間浮想聯翩。

　既然是一年回一次家，又不會來商場購買衣物，哪怕連貼身衣物都不買……

　那如果成長的速度過快，又應該怎麽辦?

　總不能遏製身體的正常生長吧?

　那可是彌天大罪啊！

　名塚彥想法不停，而清水千夏也察覺到他瞟向自己的目光，有些羞怒起來，“名塚君，你在看哪裡?”

　“哦，我只是在想清水同學一年補充一次衣服，是不是足夠。”名塚彥立刻表情嚴肅起來，“如果不是石原先生的提議，我都不知道會有這種事情！”

　少女看著他，有些呆愣。

　就算我想和名塚君你做朋友，可也沒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情啊……

　這好像已經超過異性朋友應該了解的范圍了吧?

　“兩位，如果不熟悉衣服的話，需要我來幫忙挑選和更換嗎?”女店員自然不會乾愣在旁邊，眼看兩人都沒有經驗，不失時機地前進一步，提出建議。

　“那就拜托您了。”名塚彥如釋重負，“清水同學，你就和店員小姐一起選擇吧。”

　“不行！”女孩拉住就想轉身往旁邊一坐的他，語氣不滿，“明明是名塚君要送給我的禮物，怎麽可以隻考慮我的想法和店員小姐的建議！”

　清水千夏湊近他的身前，一字一頓，“名塚君必須提出自己的想法！”

　名塚彥避無可避，只能點頭，“事先說好，清水同學，我只能勉強說說好看不好看……想讓我挑出合適的衣服，實在是為難我。”

　“那名塚君就在更衣室外等，等到我換好衣服出來，給名塚君看。”少女分毫不讓。

　“是，是。”名塚彥頭疼地按了按額頭，沒有再說話。

　……

　店外不遠處，一個可以擋住身形的地方，石原崇寬聽著遠遠傳來的聲音，臉上興奮的表情難以抑製。

　“快拍，快拍！”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沒看見清水小姐向名塚小哥貼近，表達不滿的樣子嗎?就算是戀愛裡撒嬌的女孩，和清水小姐相比也不過如此了！”

　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攝像師此時也精神百倍，早在石原崇寬的指示下就將鏡頭對準了店內的兩人。

　他一直覺得石原崇寬暗地拍攝的建議屬於胡扯，但等到親眼看到兩人的互動之後，才明白提供的台本或許真不如臨場發揮。

　那真的是才認識不到幾天的朋友?

　男女朋友也不過如此吧?

　就是看著他們的樣子，讓人就像喝了七個檸檬榨出來的汁水一樣，酸得難以接受。

　“兩位，在拍什麽呢?”正在兩人興致勃勃時，有道稍顯成熟，又帶著些活力的女聲從他們身後響起。

　石原崇寬一把按住動作差點不穩的攝像師，這才有些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去看。

　等看到是渡邊晴代，他長出口氣，“渡邊小姐，你就算說好要來旁觀拍攝，也用不著這樣來嚇我吧?”

　“我哪裡嚇石原先生了。”女教師笑著搖頭，“只是看你們兩位這麽偷偷摸摸的樣子，實在有些好奇而已。”

　“這也是不得已啊……”石原崇寬歎了口氣，大倒苦水，“要不是今天突然下暴雨，我們本該在室外拍攝短片的……”

　“因為暴雨，搬到室內來了?”渡邊晴代問了句沒意義的話。

　“可不是嘛……而且室外的台本還不能用，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石原崇寬話鋒一轉，看起來十分亢奮。

　畢竟眼前這位渡邊小姐說過，如果短片的質量夠高，拍攝得夠好，她會考慮優先以高價買下這部短片的版權。

　“哦，什麽想法?”渡邊晴代同樣有些好奇起來。

　“那位女主角，清水千夏小姐，和男主角名塚彥小哥，兩個人的關系很奇怪。”石原崇寬興致勃勃，“明明好像是剛剛認識的朋友，但相處時候的關系，看起來親近過了頭。”

　“親近過頭?”渡邊晴代微微蹙眉，但轉瞬緩去。

　“是啊！簡直就像男女朋友一樣！”石原崇寬壓低聲音，仿佛是在讚歎，“所以我臨時起意，讓名塚小哥去買件衣服，給清水小姐賠罪。”

　“賠罪?”渡邊晴代大事小事都要問。

　“名塚小哥沒注意，讓清水小姐的衣服被淋濕了。”石原崇寬語速極快，“所以我就說我出錢，給他買衣服當禮物。”

　“嗯， 確實不錯。”渡邊晴代饒有興致，甚至還有心思瞥一眼身後的某道身影。

　“哎，渡邊小姐，這位是?”一直表現欲強烈的石原崇寬這才注意到渡邊晴代身後的人。

　容貌清冷，眼神帶著些冰冷意味，乃是絲毫不遜色於清水千夏的一位少女。

　等等。

　石原崇寬突然反應過來。

　他好像見過這位女孩……就在他當初邀請清水千夏成為女主角的時候。

　而她好像是……是什麽來著?

　石原崇寬腦海中的畫面不停閃過，定格在他曾經見到清水千夏，以及這位女孩，還有名塚彥的時刻。

　三十多歲的聲優經紀人忽然打了個寒戰，很想找面牆去撞。

　“這位是冰室侑，名塚彥的青梅竹馬。”渡邊晴代回得很快，只是表情裡有些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