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三沒有開門，就這麽安靜坐著，聽老嫗在外叫囔，裝作不在家，除非老嫗破門而入。

“陳郎中，陳郎中！”

老嫗的叫喊聲還在加大，到最後竟然嘶吼起來。

陳十三依舊默不作聲，靠在牆壁上，等著天亮。

外邊老嫗的叫喊聲越漸減弱，直到安靜下來，而再開口時，老嫗語氣平靜的有些詭異，開口道。

“郎中，你是郎中呀，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呀，好好的完成自己的責任。”

陳十三眉眼一抬，想到了桌上留下的那四句話之一。

【做好你“自己”。】

郎中救人治病沒錯，但到了晚上，也該睡覺了吧。

陳十三這麽想著，還是不打算出去。

而老嫗又開口道:“陳郎中你可是個心善的人呀，最喜歡治病醫人了，而且你是答應了我的呀。”

也沒說不能反悔呀。

陳十三繼續端坐。

直到老嫗說了這麽一句話，“陳郎中，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可就進去了，小孫孫的性命重要，你也怪我無禮。”

陳十三眉頭一挑。

能強行進來啊?

你早說呀！

他將龜刀藏在青衫袖中，尋思著正當防禦應該不犯法律，起了身，在老嫗想要強行進來之前，打開了門。

“剛剛衝暈過去了，哈哈哈大娘等了這麽久呀。”

陳十三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道，他不經意的打量著老嫗。

面容扭曲，獠牙、犄角、破碎的甲殼，種種奇異的元素匯聚成了一張蒼老的婦人面龐。

陳十三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他的心裡素質一向很好，可能是因為他的情感比常人少一半的原因。

反正就是挺淡然的。

老嫗瞧見陳十三出來了，神情變得焦急，使得面容扭曲更漸強大，甚至波及到了身體，手成了犄角，朝著陳十三道。

“陳郎中，快、快，我小孫孫又發病了。”

“好。”陳十三點頭，忽得眉頭皺起，像是有苦惱，“嘖，李大爺今晚好像有急事，我得先去李大爺那。”

“啊……”老嫗扭曲的神色震驚，雙眼成了木製紐扣，滿是細長獠牙的嘴角開口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陳十三沉默了一會兒，微笑道:“不用了，還是先去你家吧，你看起來比較急。”

老嫗連連點頭，獠牙和犄角舞動，往前邊一站，示意陳十三出來。

陳十三手往袖袍內一縮，將其中的龜刀倒捏著，方便反手出刀，又能更好隱藏，然後忽得說道。

“我還有藥草沒拿，你跟我進來，幫我拿一下。”

老嫗聽聞，連連點頭，徑直踏了進來。

陳十三點頭，當下就知道了房間並不能更好的阻擋老嫗。

他沒有拿藥物，而是再考慮要不要直接給這老嫗來上一刀。

一切妖魔鬼怪，在真正的武力面前，都是虛妄。

破廟裡的鬼，能耐得住科學院靈氣氫彈爆炸的十億攝氏度嗎?

可以說是世間最強火法了。

無論你是現實還是虛妄，妖魔或是鬼怪，眾生平等，橫豎都是一個死字。

但陳十三沒有出手斬老嫗。

雖然老嫗的行為動作都有點奇怪，但他還沒有證實一點。

究竟是老嫗犯病，還是他在犯病?

老嫗真是鬼怪，還是只在他眼裡是鬼怪?

臆症。

又稱精神病。

陳十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精神病，畢竟他情緒一直不太正常。

所以他收了龜刀，抓了一些保健藥品給老嫗。

老嫗連忙謝過，像是一堆犄角與獠牙的聚合物在點頭。

陳十三面無表情，

跟著老嫗一起出了藥鋪。地面猩紅一片，街道通向漆黑，四周的房屋長著獠牙，有著空洞的眼瞳，門房成了大口，讓人從嘴裡進入。

陳十三跟著老嫗邁出第一步，平靜的街道上出現了腳步響聲，直到此刻，陳十三才意識到了走在前面的老嫗沒有腳步聲。

他捏住了袖袍中的龜刀，朝著前面老嫗笑道:“大娘，你擱這壓腳步呢?”

老嫗沒有回話，匆匆朝前邊走著。

陳十三將兩人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五步之內，現在已經走出來了，沒有危險的話，他就不打算出刀。

出刀就意味著撕破臉皮，目前來看沒什麽好處，不出刀的話，說不定還能多拖幾天了。

等自己更熟悉了這個小天地，再出刀也不遲。

兩人走了大約幾千米，陳十三在道路右側看到了一個極為怪異的園林。

夜晚開著門，且點了光，裡邊沒有鮮紅之色，一片昏黑，其中隱約有個影子。

像是一匹……馬?

老嫗在園林處停了下來，轉頭朝著陳十三笑道。

“陳郎中呀，這個園林挺不錯的，以後你有時間了，一定要去逛逛呀。”

“嗯。”陳十三點頭，同時將園林列為了危險區域，這個老嫗說的話，目前來看，只要反著理解就行了。

老嫗說完這句，突然又道:“對了，今晚的月色很好，陳郎中還沒有看吧，快抬頭看看。”

陳十三帶著鬥笠，應和一聲，然後抬頭。

閉眼。

一息時間。

陳十三低頭睜眼，揚起一個勉強的微笑，朝著老嫗點頭，“對對對，真是太好看了。”

老嫗扭曲的面容在此刻停頓，連連點頭，“好好好。”

陳十三沒有說話，目前可以確定，天上的血月不是什麽好東西。

兩人再走了大約兩千米，到了一處漆黑寂靜的屋子前。

老嫗面容扭曲的更甚了，犄角、獠牙與甲殼、鱗片混做一物，朝著陳十三說道。

“快快，陳郎中，快去看看我的小孫孫。”

陳十三看著房屋，朝著老嫗道:“你把他帶出來，我研究了許久，有暫緩的辦法。”

老嫗愣了一下，隨後點頭，又是念叨著，“好好好。”

她進了房屋內。

陳十三在街道裡等著，四周寂靜，這很正常，因為本來就是夜裡了。

老嫗很快將她的小孫孫帶了出來。

頭大腳小的身子，在老嫗懷中夢囈般的踏著腳，像是走路。

“快快，陳郎中快看看。”

陳十三點頭，“你放下吧。”

老嫗聞言照做。

大頭孫子木納的邁動步伐，朝著前方愣愣走去。

陳十三單手成刀，朝著大頭孫子脖頸處驟然砍去。

約莫是一聲脆響。

大頭孫子倒地不動。

“手刀，善治小兒多動症與夜遊症，一個療程，見效快，用處大。”

陳十三舉手道。

老嫗神情愣了一下，然後抱起地上的大頭孫子，扭曲面容滿是震驚的朝陳十三道。

“陳郎中，這……這也算醫治嗎?！”

陳十三冷哼一聲。

“醫術豈是如此不便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