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鹹陽宮大門緊閉,宮中後院卻時不時傳來一陣“嘿嘿哈嘿”的動靜。
此時幾名亭亭玉立的小侍女靜待一旁,她們有的手上端著木盆,盆中盛著熱水,有的手捧汗巾,在寒冬中瑟瑟發抖。
但是,她們這時候的目光,卻無疑都用在了院子中央,那個隻穿著一身褥衣褥褲的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時而站著,時而躺在地上,有時甚至手腳並用,做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勢。
不明所以的小侍女們鬧紅了臉,勢必有些想岔了。
許行卻是神情專注,一邊做著“仰臥”,一邊喘著粗氣。
這是他今早做的第三組“仰臥”,腰腹傳來的酸脹感覺,讓他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易經健體丸真是個好東西......每日兩粒,這才幾天,他的身體就已經明顯變得生機煥發,活力滿滿,不再像先前那般垂朽不耐,走上二裡地都要喘上半個時辰。
就是不知道這玩意兒吃多了有沒有副作用,畢竟七日回春......想到這,許行不僅抖了個激靈。
就這樣吧...許行想著,隨即起身,算是完成了今天的功課。
一旁的小侍女靜待了小半個時辰,眼見許行停下舞弄,幾人隨即上前伺候著許行洗臉擦汗,奉上衣衫外套。
幾月下來,許行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封建思想雖然槽點頗多,也讓他尷尬憤恨了不少時日。
但人嘛,總要學著適應,明知道大環境不可力及,卻還硬要嘗試去改變環境,以小博大,這不叫勇,這叫自找沒趣。
所以許行選擇了改變自己,從我做起。
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適應了,習慣了有人伺候的日子。
“陛下,北疆的軍情到了。”榮大有在一旁適時開口說道。
許行點點頭,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終於來了!”
“也不知是喜是憂......”許行接過榮大有遞來的軍情,適才定睛看了起來。
“......”
“好一個蒙恬,竟然想出這麽損的辦法來對付蠻奴!”
許行看完軍情呈報,頓時兩眼放光,嘴角也不禁扯起一絲弧度。
“素聞蒙恬用兵謹慎,沒想到而今卻如此大膽,竟然親率五千軍夜襲蠻奴敵後......”
“副將蒙興更配合蒙恬演了一出空城計,實則獨自領軍分襲九原.....”
“精彩,這波繞後實在太特麽精彩了!”
“真想去北疆領略一下,將士們奮勇殺奴時的風采......”許行咂吧咂吧嘴唇,顯得有些意難平。
若是正常劇本,他這會兒不是打了勝仗,就是在去打勝仗的路上。
憑什麽別人穿越過來年紀輕輕,身強力壯,即便弱雞無比,也能一掛在手,瞬間起飛。
他卻只能托著五十歲的身體,天天豪居鹹陽,面對一群年齡加起來幾千歲,見面卻直呼他萬歲的老頭子。
“好想瞬間起飛啊啊啊!!!”許行哀怨一聲,適才歎氣的開口說到:“大有,去把郭正喚來。”
“諾。”榮大有應了一聲,隨後出了鹹陽宮。
......
與此同時,
北疆上郡,禦史大夫兼上將軍馮劫正在整備兵馬。
雁門傳來軍情,蒙恬在他率領新軍北上的途中,自領五千軍馬夜襲蠻奴敵後,
副將蒙興則另行一軍智取九原...... 馮劫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甚至都有那麽一瞬懷疑是不是他聽錯了。
原本路上率領新軍急行軍的時候,他還憂心忡忡,生怕鹹陽來的這些富家子沒什麽對敵經驗,遇上蠻奴只有被砍的份兒。
這下好了,蒙恬雖然沒能一舉擊潰蠻奴大軍,但是卻把九原郡城重新從蠻奴手上奪了回來。
又重新讓北疆三郡形成了掎角之勢。
馮劫看著手底下將士勞夫源源不斷從城腳運送滾木落石上城頭,他竟自心底湧上一股子亢奮。
“眾所周知,蠻奴善於騎射,攻城略地卻是門外赤腳漢,大家都加把勁兒,把城頭工事都做的再仔細些。”
“城外咱兩條腿的跑不贏他四條腿的,但在這城牆之上,蠻奴狗就只有吃咱鞋底上落灰的份!”
“將軍說得對,蠻奴狗只有吃咱鞋底上落灰的份!”馮劫說罷,手下將士紛紛大笑起來。
北疆極寒,比之鹹陽還要冷上幾分。
上郡的百姓、勞夫乃至將士無一不為溫飽憂愁。
聽聞蠻奴大軍南下,一天之內侵佔北疆三郡之一的九原郡郡城,連守城大將辛勝都死在蠻奴馭使的鷹獸爪下。
一時間,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即便城中新來了帝國左相李斯,以及身份高貴的當今始皇帝十八子胡亥坐鎮,亦不能讓上郡百姓心定下來。
但蒙恬一場奇襲過後,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如今莫說上郡的百姓、將士,就是相距不遠的雁門郡也是民心鼎沸,士氣高漲。
唯獨九原那邊,聽說挺慘的,狗日的北蠻奴不當人,九原三萬戶人死了大半,城中房屋亦是少有完好。
而今非但蒙恬副將蒙興持三萬人馬留守九原,先馬趕到的蒙毅也是領著鐵鷹衛去了九原。
這幾日各城中將領整備軍心,鼓舞士氣,正待後續禦寒的衣物糧草抵達,好一舉反攻蠻奴大帳所在。
“相國大人、十八世子,而今我上郡兵馬士氣高漲,又都是鹹陽來的新軍,禦寒輜重皆是最佳......”
馮劫說到這,語氣稍稍一頓。
李斯看其似有想法,心中略微計較片刻,當即明白馮劫的意思。
他適才開口說道:“上將軍但說無妨。”
馮劫臉上閃過一絲了然,而後看了看胡亥說道:“相國你我皆是文臣,先不說相國大人、世子為何來的上郡,且看如今這場戰事過後,會有多少將士因此受到朝廷褒獎。”
說罷,馮劫看了看李斯,見其臉上並無異色。
他續而說道:“我之所以撇開趙彌送來的兩名副將,自是想跟相國大人打一個商量。”
李斯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問道:“如何商量?”
馮劫笑了笑,隨即說道:“始皇帝陛下既然要立長公子為儲君,相國應知曉長公子平日多有親儒,而厭苛律、法治之道。”
“相國大人若想保住如今的地位不失,自只有同我這般,於始皇身前謀個武夫的差當,爭取為氏族後者落個好名聲。”
李斯眼睛微微眯起,不得不對同澤多年的馮去疾表示羨慕。
他生了個好兒子啊!
“所以,馮將軍這是打算搶功?”李斯眼光何其毒辣,一語中的。
馮劫不可置否的點頭,說道:“而今始皇帝陛下雖然親蒙氏,但蒙恬、蒙毅兄弟二人亦是功高卓著,封無可封。”
“豈不知前太傅王翦、大將軍王賁急流勇退,方才是他蒙家兄弟的後路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