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金發同事欲言又止了一下。
沒有和神主接上頭,日向合理正在竭力和琴酒解釋,試圖挽回失敗的任務。
他抽出精力暼了一眼金發同事,看到對方的金發,頓時感覺自己頭更痛了,“什麽?”
“你剛剛說的話,”安室透頓了頓, “是認真的嗎?”
日向合理轉過頭、看向窗外,才感覺自己舒服一點,“什麽話?”
車內好像沉默了一下,安室透才繼續道:“就是,要拯救罪犯的那段話?”
有點像是半路改口了,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拯救罪犯?
啊?這麽離譜的話,是他說出來的嗎?
日向合理努力回憶,發現自己當時真的是隨口中轉、開始日常敷衍,真的沒記到底說了什麽。
但是,他的基本邏輯還是在線的,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麽離譜的話的。
所以,他鎮定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想了想,隱約回憶起自己說了什麽,於是更加理直氣壯。
“上原小姐是警官,當著警官的面,只能說一些正面的話……就像是你之前,也信誓旦旦地說相信貝爾摩德一樣。”
反正都是言不由己……不,同事還是更傾向於保命一點。
至於真正的意思,日向合理又想了想, 才道:“而且, 無論怎麽說,真的動手、對同類下手之後,那個人就會由內而外地、發生本質的變化。”
無論是被迫、還是主動,又或者是深有苦衷, 又或者是為了正義或邪惡。
在真正動手的那一刹那,就像是純白的紙落進了水裡一樣,很多的紙都會在水裡腐爛掉,少數的紙會被撈上去。
就算被撈上去,浸過水的紙、和乾乾淨淨的紙,也是有著明顯區別的,還是不可逆轉的。
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向同事投去看傻狗的眼神,“我們不就是犯罪分子嗎,你應該能切身體驗到、那種截然不同的轉變吧,為什麽能總結出‘拯救罪犯’這種離譜的話。”
說拯救罪犯,就像是在說拯救自己,對方真的不覺得這個字眼令人感到粘稠負面嗎?
他舉起手,隨口舉了個例子,“你的手上,應該沾過血吧?”
“對於我們這類人來說,沾血可能是被迫、可能是不得已,更可能是因為日常,因為對方看到了自己、因為對方是任務目標,甚至是因為不爽對方, 什麽都可以。”
金發同事抬起手、抓住他的手, 然後觀察了一下, 評論道:“沒有槍繭、也沒有刀繭,你的手上也沾過血嗎?”
日向合理瞬間:“……”
道理,他都懂,同事可能只是單純疑惑他的手怎麽沒有一點痕跡。
但是由同事這個隱性競爭對手說出來,為什麽那麽挑釁啊!
你在看不起誰啊!
他抬起眼,盯著同事的眼睛,加重語氣,“沾過。”
雖然是金發,但是這個挑釁和敏銳程度,應該是獵犬吧?
那種死命追著兔子跑、不咬一口誓不罷休的一根筋獵犬。
他說完,獵犬同事好像還是不怎麽信的樣子,對方繼續追問,“你還未成年吧?就算在組織裡,也不會給你派什麽嚴重性的任務吧?”
對方道:“未成年太顯眼了。”
……這個確實,上司發的很多任務,基本上都是10積分點的日常任務,沒有那種類似‘琴酒、直升機、東京塔.jpg’那種,一看就是有豐厚積分的豪華任務。
原來任務那麽無聊,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未成年嗎?
日向合理茫然了一瞬間,立刻糾正思路。
執行任務的時候,組織成員都遮擋得那麽嚴實,成年人和未成年有區別嗎?沒有!
差點被詭計多端的同事帶溝裡了。
他再次盯著同事的眼睛,避開‘有沒有接過重大任務’這個讓他不高興的點,強調,“無論手上有多少血、只要沾過一點,就沒有退路了。”
又淡淡地刺了一下同事,“你的地位好像比我還低,有接過什麽重大任務嗎?這不會是你第一次出東京吧。”
獵犬同事露出了一種微妙的表情,突然沉默了下去。
這種反應,日向合理立刻有了不妙的預感。
他靜靜地等了三秒,果然聽到對方誠懇地開口:“這是我第四次出東京。”
……可惡的上司!
等等,雖然在東京、做的都是一些打雜清理的任務,但是比起來長野縣進行科研任務,日向合理還是更喜歡清理垃圾的任務。
“哦。”他轉過頭,再次看向窗外,不理表情平靜、其實每個細微表情都隱含炫耀的同事,“快點開始做任務吧,先去水源附近。”
第一個目的地:白樺湖。
安室透開車的時候,日向合理一直半趴在車窗外吹風,因此,一眼看到了湖邊站著的那抹白色的剪影。
又是貝爾摩德,對方身上的和服已經換掉了,現在居然穿著一條到小腿的白色裙子,頭上戴著一頂太陽帽,帽沿處有一朵鮮豔的雛菊花,手中還拿著一束包裝精致的雛菊花。
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日向合理就想立刻轉頭對安室透說‘等等我們快跑’,但是他看到貝爾摩德的瞬間,對方也看到了他。
他只能把話咽回去,若無其事地抬起頭,鎮定地對著貝爾摩德點了點頭。
車速沒有第一時間降下來,還在快速衝刺,直到抵達貝爾摩德身邊的時候,車子才進行了一個急刹車、不情不願的停下。
貝爾摩德低頭看了一眼裙擺,發現沒有濺上泥土,便含笑著打招呼,“嗨,合理君——”
她別了一下耳邊的發,笑意盈盈道:“我和醫院請了長假,本來是打算度假的,沒想到意外碰上了你,真是幸運呀。”
‘意外’。
看來對方是想保持‘護士小姐’的身份,日向合理下意識瞥了一眼安室透,不確定同事認不認識對方。
在和琴酒打電話的時候,他說過‘貝爾摩德’這個代號,不過那個時候,貝爾摩德還是巫女裝扮……護士小姐裝扮的貝爾摩德,也胡扯過不在場證明,讓安室透作證。
那同事應該也認識貝爾摩德。
他乖巧地配合貝爾摩德演戲,抬手打招呼,“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護士小姐,好幸運。”
貝爾摩德笑盈盈地轉移視線,把視線偏移到安室透的身上,敷衍性地盯了一秒,就再次轉回來注視日向合理,“這位是?你們是來旅遊的嗎?”
日向合理再次拿出之前的那個借口,“廣田小姐最近在忙學業的事,所以拜托朋友照顧我。”
“欸,原來如此,你們是今天剛到吧?都沒有好好看看神社、就發生了命案。”對方再次笑起來,“我陪你逛逛白樺湖吧?”
之前,對方捏著同事的脖頸、把同事單獨提走教訓,現在,要輪到他被提走教訓了嗎?
他打起精神,先謹慎地看了一眼同事,敏銳地發現,同事又隱晦地皺眉了,於是便更加謹慎地回答:“好的。”
然後推門跳下車,和貝爾摩德開始在湖邊散步。
遠離了車輛和同事後,他便感覺到貝爾摩德更放松了一些,就連走路的姿勢都不那麽優雅了,而是更符合身上的穿著打扮,有些天真爛漫,時不時低頭踩一下水,或者晃晃手中的那束花。
又過了一會兒,對方才突然笑著開口,“琴酒告訴我,你不是個多管閑事的性格,怎麽在神社裡、突然願意當偵探了呢?”
在她說話的時候,日向合理禮貌性地把視線轉過去,落在了她眼睛以下的地方。
他斟酌了一下,挑了個隱晦示好的回答,“我以為是你解決了神主,所以想幫你洗脫嫌疑。”
“欸,”對方突然彎了一下腰,眼睛和日向合理垂下來的視線對視,那雙眼睛裡滿是笑意,“是這樣嗎?”
“為什麽,會覺得是我解決的神主呢?”
日向合理在說話的時候,不習慣和別人對視,他再次垂下視線、又把目光下移了一段,幾乎就要耳觀鼻、鼻觀心了。
“神主的死亡現場,需要兩個條件,一、凶手和他關系親密,二、凶手的槍法在線。”他繼續解釋加示好,“我不知道神主的社交關系,但是知道你符合這兩個條件,特別是槍法。”
對方本來有一個需要高超槍法的任務,就是新年慶典的那個任務,還是被日向合理搶走的,他當然知道對方的槍法不錯了。
“這樣啊,那怪不得會以為是我乾的,”貝爾摩德笑吟吟了一下,又突然開口,“其實就是我乾的。”
“不過,不是我直接乾的,我只是學習了某個人的小手段,‘驅狼吞虎’了而已。”
早有預料。
在進行敷衍推理的時候,日向合理就知道,這個案件中大概還神隱了一個人,不然這種理由和死法、也太讓人無力吐槽了。
當然,也有很小很小的概率,是神主就是這個倒霉。
現在,他們已經在湖邊走了一段距離,徹底遠離了車邊,也幾乎收不到‘來自同事の凝視’了,如果近距離打起來,日向合理估摸了一下貝爾摩德纖細卻有力的身體,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打贏。
更不確定,打贏了,會被上司怎麽穿小鞋,打輸了,會有什麽下場。
只能確定,對方沒有帶槍。
他短暫地思索了一下,試探性恭維:“原來如此,怪不得我還感覺有些疑點,可是卻摸不到頭緒?”
貝爾摩德眨了眨眼睛,把頭側過去,“咳咳……嗯。”
她可疑地開始轉移話題,“你不太理解那位明星小姐下手的原因吧?她和助理的關系明明沒有多好,但是卻可以為了對方下手鯊人。”
很不巧,日向合理理解。
他委婉地反駁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一點,不過不是為了助理小姐,而是為了自己吧?”
“哦?”貝爾摩德發出語氣詞。
“‘雖然自己不怎麽喜歡自己擁有的這個所有物,但是她要被別人沾染的時候,卻會忍無可忍。’,明星小姐大概是這樣的想法吧?”日向合理道,“被奪走所有物的感覺,和自願分享所有物的感覺,是不同的。”
他舉了個例子,“比如你手中的花,你選擇送給希羅先生、和被希羅先生搶走,是不一樣的。”
“希羅,是剛剛那個人的名字嗎?”貝爾摩德詢問了一下,然後把花遞過來,塞進日向合理的手裡。
“你喜歡的話,送給你就好。”
……不,舉這個例子,不是為了要花,而是讓你想起一個獵犬同事,禍水東引一下,或者因為這個例子、而對獵犬同事有那麽一點點的反感。
“嘛,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換個更貼近一些的例子,大概就是,”貝爾摩德微笑了一下,再次伸手別了一下頭髮,“你養了一隻貓,他很乖巧可愛、而且絕對不會伸爪子撓你,會自己吃貓糧、自己用貓砂,在你忙的時候、也會自己玩,絕對不會糾纏你。”
對方還養貓?身上完全沒有一點貓毛。
有風迎面拂來,吹動貝爾摩德的長發和裙擺,發絲把她的笑容模糊了一瞬間,又被她別在而後,她繼續說。
“但是,某一天,你卻突然發現,討厭的鄰居也一直在試圖喂你的貓,你的貓在他手裡依然很乖巧、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樓下經常經過的路人,也看中了你的貓,你的貓對他也乖巧無比、翻身撒嬌。”
“甚至就連面對你的仇人時,你的貓也會乖巧搖尾巴,而不是立刻炸毛撓人,他在仇人的懷裡、甚至更乖巧放松。”
這……
日向合理快速瞥了一眼貝爾摩德,發現對方依舊含笑,眼角眉梢都帶著溫柔。
他不著痕跡地吸了一口氣,在無形的殺氣中飛速思考了一下,果斷回復:“這貓也太過分了吧?”
對方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又歎了一口氣,“但是他只是一隻貓,你能拿他怎麽辦呢?”
貓,是‘它’吧?為什麽貝爾摩德用的是‘他’?
果然,對方根本不是在說貓,而是在用貓代指其他人吧?
那為什麽莫名其妙地跑來、和他說這種隱喻呢?
日向合理快速回憶,試圖在記憶中找到符合‘乖巧聽話可愛貓’的人物。
廣田小姐?不是,對方上次和廣田小姐見面、基本沒說過話。
兩位警犬?也不是,上次見面,他們的氣氛不怎麽愉快。
獵犬同事?那家夥才不是貓,是隻狗。
那……琴、琴酒?
貓類有什麽特征?冷酷無情、反覆無常、翻臉不認人、身手矯健、白貓!
琴酒有什麽特征?冷酷無情、反覆無常、翻臉不認人、身手矯健、銀發!
日向合理沉默了一下。
這麽說來的話,琴酒確實不想招惹貝爾摩德, 還壓著他的頭、讓他不要招惹對方,如果是這個關系,那……那也正常。
他試探性地說:“你說的那隻貓……是不是琴酒?”
與此同時,貝爾摩德微笑側目過來,果斷道:“不要誤會,是琴酒。”
他們兩個,念出‘琴酒’的音節重複著同時響起,貝爾摩德肉眼可見地頓了一下。
哦豁,果然如此。
那麽,貝爾摩德來找他,目的就很明確了。
他之前試圖推翻上司,和上司小打小鬧了一下,在貝爾摩德的視角、可能就算他欺負了無辜貓貓……抱歉這個說法有點惡心。
雖然上司真的很人美心善,但是真的一點都不像是液體做成的柔軟貓類啊!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冰雕忍者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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