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日向合理等了等,發現居然還沒有新的任務跳出來。
比如向上司解釋自己心跳異常的那個任務。
根據之前兩三天的時間,這個時間點,系統應該已經提示完任務、琴酒也該打來電話了。
怎麽今天沒有日常任務可以刷……可以幫助親愛的上司解答疑惑?
同事都已經識趣地避開這個時間點,自己出去溜自己了,薩摩耶上司卻缺席了!
又耐心地等了三四秒, 日向合理決定主動出擊,率先撥打了上司的電話。
電話靜靜地提示了一分鍾,最後是一道甜美的女聲提示對方暫時未接通。
……怎會如此。
上司居然不接電話了,真的生氣了?是因為他還不夠忠誠嗎?
還是前幾天的應對方法錯了,不應該順勢溫順下去,而應該再堅決地否定一下組織和首領的重要性, 強調對方才是自己最效忠的對象?
日向合理握著手機,短暫地懷疑了一下人生, 很快就糾正了他的思維。
首先, 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問題!
肯定是上司太忙了,忙到還在做任務,根本沒看那個什麽心跳檢測報告,所以也沒有系統任務提示出來。
那麽問題來了,對方在忙什麽呢?
日向合理的腦海裡立刻跳躍出來一個場景:‘琴酒、直升機、東京塔.jpg’。
不過,應該不可能的吧?都沒有緊急新聞推送。
上司應該只是在趕一些稍微有趣、或者單純清理性質的任務,又或者被敵人一槍崩了,所以暫時沒辦法接……算了這個更令人無法接受。
他那麽突然襲擊,上司都能反應過來、功成身退,那必然不可能被人平平無奇地一槍崩了,不然上司這麽沒用、豈不是顯得他更沒用。
那麽,估計上司在做一些很有趣的任務, 暫時不想搭理其他人!
推理出結果之後,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氣, 意思意思地給上司發過去一條訊息, 催促對方幸福完、就快點回復可憐的下屬。
大概沒過多久, 外面就響起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日向合理頭也不抬地聽了一下, 發現是‘希羅’的腳步聲,便抬頭看去。
金發同事步伐正常地走回來,和之前的那幾個晚上一樣沉穩、表情冷厲,像是偷偷去做了十幾個清理任務、被煩得夠嗆。
但是。
在對方開門、裹挾著風坐進駕駛座的瞬間,日向合理聞到了一種味道,一種他絕對不會聞錯的味道。
是血腥味。
是一種新鮮的血腥味、和舊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夾有枯葉和腐爛土壤的臭味。
他挪動視線,盯著金發同事,平靜地詢問:“你受傷了?”
問出話的同時,他能感覺到車內的氣氛稍微緊繃了一下,不過沒有在意。
安室透轉過頭,沒有任何遲疑,便回答了這個問題,“外面太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什麽事。”
“哦。”日向合理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用視線捕捉到他的脖子上有擦痕。
不只是那裡,手肘處和膝蓋處也有泥土擦傷, 手上也有紅色的粗糙痕跡, 像是急匆匆抓住什麽藤蔓、被拽出來的。
在安室透開口說話之前,他正在用視線捕捉這些信息,在安室透開口說話的瞬間,他就抬眼,直勾勾地盯著安室透的嘴巴看。
嘴巴顏色正常,說話時也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牙齒是白的,沒有任何不明痕跡,下巴也是乾乾淨淨的。
皮膚看不太出來什麽異常,不清楚有沒有微變青,但是眼睛的顏色還是原來的那樣,
沒什麽其他古怪的顏色。嗯……看來同事沒有去偷吃其他奇怪的東西,還行。
那沒事了。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收回視線,掃視了一眼周圍,車裡還開著燈,從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的場景、以及閃爍著星星的曠闊天空。
身邊的那種微妙的血腥味存在感很強,他又把視線挪過去,隨口問道:“你摔進新墳裡了?”
“沒有,”安室透同樣收回視線,低頭把袖子彎起,露出手臂處的一片擦傷,“就是摔下去的時候撞到了一個爬山失聯人員的屍體,弄得一身狼狽。”
擦傷也很正常,是紅色的痕跡。
日向合理低頭找了一下,在前座的儲存格子裡找出一支透明藥劑,遞給同事,“用一下藥吧,血腥味實在是太明顯了,那個屍體到底有多少血跡,被……被動物們找到了嗎?”
安室透遲疑了一下,才接過那支像是糖漿一樣的東西,“是內服用的藥劑嗎?”
同事居然沒有用過這種藥嗎?
日向合理審視了同事一眼,確定對方的表情不像是偽裝,才簡單解釋了一下,“直接拆開倒在傷口上就可以了,會快速愈合的。”
沒用過這種藥,是因為同事之前做任務、沒受過什麽傷,還是因為級別和地位不夠、不配用?
又或者,是這種未完成藥劑,已經在成年人中試驗過、研究出了穩定的方法,所以不需要再給成年組織成員發放了?
簡單思索了一下,他把友善提醒吞回去,又繼續盯同事,“現在快用吧。”
安室透:“……”
他和躍躍欲試的日向合理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習慣性移下視線之前,率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擦傷,果斷道:“我剛好去換洗一下,出去弄,等等就回來。”
雖然什麽都不知道,但是這種不明成分的透明藥物+日向合理躍躍欲試的表情,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用這個藥、會有糟糕的後果。
果然,果斷拒絕之後,日向合理怔了一下,又繼續試圖糾纏,“但是你後背也有傷吧?我聞到你後背的血腥味了……啊,你是後背撞到的屍體。”
“出去。”
說最後那句非常言簡意賅,表面上是‘出去’、其實意思是‘滾’的話時,日向合理那種躍躍欲試瞬間被冷漠壓了下去,變成顯而易見的冷澹嫌棄。
安室透:“……”
味道其實根本不大吧,不過身為組織成員、居然這麽嫌棄血腥味。
他默默地抓住那支藥劑,開門走出去,去後備箱取完乾淨的衣服,又回來敲了敲車窗,“我盡快十分鍾回來,遇到意外摁喇叭,或者先跑。”
獲得日常敷衍揮手後,他往不遠處的湖邊走去,邊走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警方那邊回復了消息,說會盡快趕到。
他的身上之所以會有血腥味和擦傷,當然不是因為‘不小心滑了一腳、非常倒霉地摔在了屍體上’這種事。
不過他也沒有太說謊,只是改編了一下真話,不是不小心、是故意,也沒有摔在屍體上、而是輕松落在平地上,對方也還沒有變成屍體,還有口氣。
後背上的血腥味更不是撞擊屍體留下的,而是試探性地背起那個傷員時,沾染到的血跡。
當時,安室透還特意把外套放在一邊、才去背傷員,回車之前,又特意在外面待了一會兒、散了散味,還拍了拍衣服蹭到的土。
就是沒想到,日向合理的嗅覺居然那麽敏銳,就這樣還能聞到血腥味。
他速戰速決,最後多用了幾個ko繃、把那片小擦傷遮住,然後收起那支不明成分的藥物,往回走。
第一次回去的時候,日向合理心情不怎麽好。
第二次回去的時候,他先提前觀望了一下,發現日向合理在打電話,還是那個半趴在窗外,一邊抬頭看星星、一邊打電話的姿勢。
確認完畢,對方的心情很愉悅。
不過,這個時間點,對方應該已經和琴酒通話完了吧,那麽現在,和對方打電話的,是松田?
他的腳步慢了一下,再次放輕自己的腳步,試圖靠近了一下。
離車沒多久,大概只剩幾米的時候,他聽見日向合理的聲音,“嗯,我知道了,以後會遠離貝爾摩德的。”
貝爾摩德?
那電話那頭不是松田陣平,是組織的人。
安室透立刻再次加大注意力,努力去聽對方的聲音,聽到對方頭也不回地乖巧道:“希羅先生回來了……是的,我們今天還住野外。”
……再次肯定這個未成年的敏銳程度。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日向合理回了一下頭,和安室透對視了幾秒,表情明顯糾結了一下,才低聲回答:“不用了,再換一個同事很麻煩。”
說完,對方又陡然警覺了起來,“這次的任務時間很長嗎?度過兩個磨合期也無所謂的那種?我還要再在這裡待十多天嗎?”
過了十幾秒,對方勉強將信將疑起來,就是那種‘真的嗎?我不信’和‘為了維持這段一點也不珍貴的感情,我假裝信一秒敷衍你’、夾雜起來的反應。
掛斷電話之後,日向合理立刻把那種敷衍的狀態揮掉,在安室透開門坐進車內的同時,開口宣布了一件事。
“現在才九點,加上夜間行路、路況困難和你是個新手等要素,趕去下一個地點、最多需要四個小時,時間還行,我們現在就去吧?”
安室透:“?”
他提醒對方,“現在是九點,就算三個小時就能到達目的地、到時候也已經零點了,你零點前會睡著。”
“到時候也做不了任務,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日向合理也:“?”
明顯茫然了一下之後,日向合理才理所當然地開口,“不是還有你嗎?”
“你負責開車,到達目的地之前肯定不會睡著,不是嗎?而且我的睡眠時間又不是固定的,零點後再睡也無所謂。”
這點,從個人角度來看,安室透是願意相信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組織生活後,他也可以隨時隨地地睡覺,別說零點後再睡了、午飯後再睡也完全沒問題。
但是,在第二次帶著日向合理住野外,也就是那個護士小姐和日向合理在湖邊交談的那個晚上。
那邊、日向合理掛斷了電話,這邊,安室透就收到了琴酒的訊息。
訊息言簡意賅,重點只有一個,那就是任務不著急、日向合理更重要。
還暗示了一下摸魚方法,每天趕一個任務地點就行了,趕完就快點回鎮子吃飯休息睡覺,別老是住野外,經常在車裡睡覺對身體不好。
以及,特別標注了一點,讓日向合理按時睡覺,如果過了零點還沒睡著,就立刻匯報。
上面是安室透反覆思索出來的信息,原話更公事公辦,沒這麽怪異和變/態。
他停頓了一下、還沒有說話,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道:“當然,趕時間的話,可以我來開車……算了,我不會修車、你又是新手,修車地點太遠了。”
“夜晚開車趕路是有點辛苦,對於新手來說、還可能會翻車撞樹, 但是,”對方真誠地看過來,“任務進度太慢了,你也希望盡快回到東京的吧?”
這話有道理。
但是,安室透想了一下,盡快回到東京的好處顯而易見、可以回到熟悉的老地盤,壞處也顯而易見。
他現在回東京,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又被派到西伯利亞挖土豆了。
那個代號為‘琴酒’的組織成員,像是突然發現他有做外派任務的天賦一樣,這個任務已經是這段時間,安室透做的第一個需要離開東京的任務了。
比起連夜趕任務、為自己的組織履歷增添幾份業績,然後在東京待一兩天、甚至可能剛到東京五分鍾,就再次被踹到偏遠地區,可能是自己去、也可能是要和其他不明的組織成員合作。
安室透更願意做這個任務。
現在的局勢很緊迫,有很多需要盡快處理的事情,比如眼前的這個麻煩中心、日向合理。
一旦盡快結束這個任務、離開對方,就差不多意味著再次和局勢斷鏈,只能在心急如焚中揣測局勢,等待自己這方獲勝、或者失敗的消息傳來。
絕對不可以,一定要趁這個任務盡量接近‘麻煩中心’。
當然,同樣,也不能立刻堅定地表示‘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回東京,甚至還希望任務時間拉長’,會被記仇+拉黑,或許還可能會打起來。
安室透適當沉吟了一下,揚了揚眉頭,“能快點完成任務、盡早回東京確實不錯,那我先開車趕路。”
他點亮車燈,慢吞吞地啟動汽車,自信道:“我一定會盡快趕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