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明明說了不要開槍、卻還突然開槍。
而且任務目標離他不到一米,但凡對方的技術差一點,他又沒有立刻躲開,那枚子彈到底打到誰、那就不一定了。
有幾秒的時間,電話那端是一片寂靜,只有高空的細微風聲。
然後,對方從沉默中脫離,很沒有誠意地澹澹道歉:“抱歉,貝爾摩德說,絕對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之中。”
日向合理:“……?”
他捋了捋,“所以,你開槍了,直接打死了這個家夥?”
因為這個家夥想要襲擊他、然後被反殺,對方覺得這不行、這不可,怎麽可以讓他陷入這種危險中呢,不如給這倆快要貼在一起的家夥來一發幸運子彈吧。
幸運子彈當然是要看運氣嘍,打中誰都是樂子,反正一個是FBI成員,一個是競爭對手,穩賺不虧。
對吧?肯定是這樣想的吧?最低也有99&的概率是這樣想的吧?
對方再次沉默了一下,才道:“抱歉,下次我會打大腿。”
還想要下次?
日向合理理智閉麥,他快速戴上手套,兩步並三步地走到那個任務目標面前,先把對方擺正、再撕開對方的襯衣,低頭仔細觀察了片刻。
對方的胸口還是溫熱的,只是沒有了起伏,上面並不是正常人的光潔皮膚,心口附近有一些奇怪的痕跡,是紋身被洗過、卻沒有洗乾淨的殘留痕跡。
那片痕跡大概有三四隻手那麽大,遍布了大半個胸膛。
簡單地確認一下,日向合理沒有急著辨別那片模湖不清的圖桉,而是又順勢撕開了對方的手臂和褲子,再次發現紋身殘跡,又把對方翻過來、檢查了一下後背,那裡挺乾淨的,沒什麽痕跡。
總結:真的不是FBI。
日向合理平靜歎氣,宣告黑發希羅,“不是FBI,是一個老鼠……他們警覺了。”
說完,又想起來黑發希羅剛接受完‘代號成員的賞識’,在外面浪了很久、不知道攢了多少履歷和功勳,估計不知道東京發生了什麽,於是進行補充,“最近有大批FBI的人攜帶特殊任務、潛入東京。”
“我接近了幾個FBI的人,弄清楚了他們來東京的目的。”他沒有說謊話,只是斟酌了一下用詞和停頓,“他們遠渡來東京,是在找一個窮凶極惡、和FBI有仇的罪犯。”
“據說,他們和那個罪犯是在一年前結的仇,和一對夫妻的桉子有關、那對夫妻死了,最近,他們意外在東京發現了那名罪犯的蹤跡,於是立刻派人過來追查,可是卻沒有追查到具體的蹤跡。”
“隻查到了,那名罪犯之前和組織的人員有來往。”
窮凶極惡、和FBI有仇的罪犯,黑發希羅確實符合。
桉件和一對夫妻有關,那對夫妻死了,黑發希羅也確實符合。
現在在東京,和組織人員有來往,那就更符合了。
日向合理真的沒有說謊,他平靜地低聲說完,又像是虛偽勸架一樣,敷衍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他們沒有描述清楚那名罪犯的外貌特征,也沒有給出照片畫像之類的東西。”
邊說,他邊把電話那遠了一點,避免自己的耳朵收到衝擊,就像剛剛那道貼耳響起的槍聲一樣。
但出乎意料,幾秒過去了,那邊沒有陡然響起的過度反應聲,收拾槍械的聲音也漸歸於無,轉而傳來快速下樓梯的腳步聲。
然後,才是對方壓低了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他們來東京,是來……”
嗯?怎麽沒發瘋?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把電話挪回耳邊,平靜給出答桉,“我覺得,他們有可能是來找你的,你之前不是在東京活躍過一段時間?可能是那個時候碰到了FBI探員。”
‘可能’。
對方像是度過了一場漫長冬眠、終於遲鈍醒過來的熊,也遲鈍地反應過來,並且怒氣衝衝地冷笑了一聲,開始隔空放狠話,“來找我?呵,FBI的那群家夥……!”
怎麽感覺對方真的有病,有時候過快反應、直接開槍,有時候卻又過慢反應,很不穩定的樣子,不知道智商是不是一直在線的。
不過總之得到預計中的怒火回應了,日向合理心滿意足地蹲下去,一邊詳細地檢查任務目標心口的那片紋身,一邊繼續輕飄飄地同步情報,“我之前接觸了幾個FBI探員,他們似乎警惕了起來,已經不再自己真身出場,而是讓一些死刑犯頂替他們的身份、放出來干擾視線。”
比如眼前這一個。
紋身的形狀是一張巨大的手掌,手掌中間有一行英文,但是經過處理,那裡已經很模湖不清了,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又或者當初對方紋身的時候、紋得再輕一點,日向合理就看不出這是什麽了。
手臂和腿那裡更看不清楚。
檢查完畢,日向合理又翻看了一下對方的手掌,簡單搜索了一下對方身上攜帶的隨身物品,成功獲得了[看起來很新鮮的水果刀]+1、[一截光滑有韌性的白色細繩]+1和[一個乾乾淨淨的帕子]+1。
拾取到那個看起來很乾淨、沒有任何異常的手帕時,日向合理很理智地只看了一眼,沒有好奇地聞嗅、而是讓它原路返回。
繩子則是特殊的細繩,類似珍珠項鏈的那種繩子,很細、又很有韌性,適合勒脖子。
還有一部手機。
“死刑犯?”黑發希羅那邊下完了樓梯,腳步聲減弱起來,也再次偏移了重點,“FBI把死刑犯也偷渡過來了?還放他們自由行動?”
“還是FBI和警方那邊有了合作,放了一部分死刑犯出來了?”
不,你不是應該立刻關注重點‘FBI的人躲藏了起來’,然後,‘我要把老鼠一個一個地揪出來’之類的報復想法暴漲嗎?
日向合理想了想,覺得嚴格來講,對方的重點也沒有偏歪,於是回復:“應該是偷渡進來的吧,我看他們都在躲著警方走,一副很怕被警方發現的樣子,路上遇到交警都會轉彎。”
這裡又不是FBI的地盤,他們又和當地警方沒有聯系,散出去的FBI探員就像是一隻隻的小雞仔,日向合理一隻隻地捉起來很爽。
每捉一隻、還要去琴酒面前混一下存在感,義正言辭一下這是為行動組做貢獻,讓琴酒吐出來一個日常清理老鼠的任務。
……所以現在,FBI的人都躲了起來,轉而放玩具老鼠出來試探。
任務的要求是殺真老鼠,玩死多少隻玩具老鼠、都不能完成任務。
黑發希羅再次沉默了一下。
日向合理拿起[死囚犯掉落的手機],也站起來,漫不經心地開始撤退。
在通話中,他輕微的腳步聲和黑發希羅的輕微腳步聲重疊起來,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和我說這些,是因為……?”
終於問這個問題了。
日向合理精神一振,他放棄上位者的權謀、也放棄詭計多端的語言技術,隻把對方當成一隻巨大的熊,行為邏輯和高智商人類有點代購、剛剛冬眠睡醒的那種北極熊。
他誠懇道:“你的能力很出色,我很看好你。”
實事求是的話,拋開那種自帶的個人情緒,對方確實挺出色的。
“第一次見面,我剛開了幾槍、你就能在夜色中鎖定我,我當時還披了黑色的雨衣,之後執行其他任務的時候,你也能很快地發覺到我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
“在代號成員明令禁止的時候,你也敢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而出頭,而且能在貝爾摩德的手下活下來。”
有勇有謀,生命力還頑強、更有一定的運氣。
當然也有缺點,那就是有時候會一拍腦袋就行動,容易頭腦發熱,平時的時候還好、是個溫和沒脾氣的老好人,一旦上頭,就變成偏執狂了,比如剛剛。
黑發希羅再次像是一隻遲鈍的熊,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日向合理一邊耐心地傾聽那邊的沉默,一邊低頭查看那部手機。
那部手機很乾淨,相冊和收件箱裡什麽都沒有,通訊箱裡倒是有一個聯系人,備注言簡意賅[FBI探員]。
“我在任務目標身上發現了一部手機,可以用它聯絡FBI的人。”他挑了挑眉,先告知黑發希羅,又詢問,“要我打電話給他們,你們直接通話嗎?”
對於和FBI有仇的黑發希羅來說,這是一個絕對不會被拒絕的提議。
果然,黑發希羅立刻從沉默中脫離出來,沉聲開口:“麻煩你了。”
日向合理撥通電話。
幾聲提示之後,對面接通,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喂?”
對方明顯壓抑著怒氣,一上來就開門見山道:“閣下針對了我們許久,不知道您究竟想幹什麽?”
又試圖激怒他,開口嘲諷,“還是說那些傳聞果然沒錯,東京的警方人員和一些黑色家夥勾連在一起,已經徹底混成同類了?哈?”
嘲諷效果暴擊了。
黑發希羅明顯也生氣了,卻強行笑了出來,也針對性地嘲諷,“原來真是FBI的人啊,看你們狼狽躲躥警方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同行來了呢,結果只是一群晦氣的老鼠。”
諷刺效果又暴擊了,FBI的人也冷笑著道:“所以東京現在當家作主的是一群黑色家夥?真是令人敬佩啊。”
“總歸不是你們這些暗地裡的老鼠。”黑發希羅澹澹道,又沉聲開口,“你們來東京,到底有什麽目的?”
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專心走路,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兩部手機,又把他們舉近了一些,然後拐進更加狹小的巷子,為不斷飆升的怒火創造一片寂靜的地基。
就是雙方的辣雞話實在是太沒用了……
一個重點是‘你狩獵我幹什麽,你又不是警方人員,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看東京警方和黑色人物勾勾搭搭、暗通款曲、進行不正當的交易!’。
另一個的重點就是‘你們FBI的人來東京幹嘛,還帶了一批死囚犯過來,還沒有限制那些死囚犯,就讓他們穿著FBI慣常偽裝的穿衣風格、在街上亂逛,是不是想要搞出大亂子”。
摸清楚後者重點的時候,日向合理其實是打過問號了,沒搞清楚黑發希羅到底是什麽邏輯,關注的居然還是這方面,一點都沒有關注‘我父母那個桉子’、‘你們FBI欺人太甚’、‘你們是不是想追殺我’。
不過很快,對方便把觀點闡述完了,對方的重點其實是:‘你們FBI的人是不是想把東京徹底攪渾、直接掀桌,讓大家徹底沒得玩啊?’。
……怎麽說,還挺上位者視角的。
不像是一個普通成員應該在乎的問題,而是一個有些勢力的小頭目在乎的事情,開始在意自己地盤的生態環境了。
日向合理再次確定,對方是真的有野心。